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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之内,红烛燃尽,夜已至最深之时,在这样的时刻,若不是睡觉,便也是人最孤寂之时。修士的不眠不休,可以想象,日日都要去经历这种死一般的寂寥,久而久之,那会是何等的心境。
活得越久,人越孤独,也越淡漠,这仿佛是一条永恒不灭的定理,左右着芸芸众生。确实和古太公说的一样,这天地,就是要把人变成怪物,无情的怪物。
华风和夏郁都显得很是紧张,酥柔的软玉香塌虽然可以令人的身躯放松,却无法令人躁动起伏的心放松下来。彼此都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彼此都明白这有何种含义。
这是人生必走的一条道路,要进入那人生必进之道,也是最为凡庸的道,大道无形,小道坎坷曲折,人在何时,便要走何种道路。人的生命,有所不同,但走的道路,却形形色色的有着相似。
夏郁伏在华风的身躯上,在他耳边轻声,道:“从分开到相遇,各自命运诡异的相似之下,是我们的共生之性,而现在,我们终于合为一体了。”
她的身躯微微一沉,两人之间便再也密不可分。
华风长长舒缓了一声,抱紧了身上紧贴着的火热而娇艳的躯体,道:“久违了,我的爱人,这一生再也不会分开了。”
宝床玉榻欲升仙,红烛燃尽无人眠。
这夜,仿佛真如夏郁所言,显得有些漫长。
一番缠绵,华风竟然感到深深的倦意,这幅凡人的身躯,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只是,朦朦胧胧之间,梦境来袭,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自己在沉仙海外,循着歌声,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他活了一千年,认识了一个叫大梦胭脂的女子,也记起了一个叫夏郁的女子。
自己去了胭脂山,她居然也长眠梦中,无论如何都唤不醒这个睡美人。
他去等老船家,可惜没有遇到他,然后自己去了太素江山,却也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最后他来到了仙女王座前,希望海帝黑舞仙可以出手帮忙。
只是她提出了一个条件,让自己和一个奇怪的人决斗,不错,另外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很强,自己始终无法战胜他,最后只得认输,为奴三千年。
自己留着了帝宫,亲眼看着黑舞仙从死绝之地打开了一条道路,但是那并不是仙路,而是一条黑暗之路。
一尊尊强大的无比的神魔冲了出来,甚至还有残仙,他们仿佛是一个个从黑暗牢狱之中放出来的恶魔,要杀灭这片世界。
黑舞仙出手了,其他海帝也出手了,五尊海帝仙兵,将仙女座山定成了一个异界,这些从黑暗之路走出了的东西,绝对不能冲出这个异界,否则世界,将会随之而毁灭。
原来黑武天所属的,天主,猎头,还有自己都加入了杀灭那些生灵的战争之中,但是他们仿佛源源不竭,永远都杀不完,屠万一波,又来另外一波。就连海帝仙兵,日月乾坤轮都被撼动,无尽远的地方,大明镇天为其所伤。
黑舞仙亲自出手,屠神斩魔,伐灭残仙,她甚至也以此而受伤。
自己施展诸般战法,立下了赫赫战功,数次救黑舞仙与危难之中,总算是挡住了一波黑暗狂潮。
剧战之下的仙女座山,早已四分五裂,独剩一座九千世界峰,连黑舞仙父亲的王陵都早已被轰灭为尘埃。
这一战持续了很多年,自己心里却一直挂念着胭脂山的那个人,于是向黑舞仙提出,要回去看看。
黑舞仙仿佛也被此等剧变,磨灭了冷酷的心性,居然让他回去,但是也叮嘱他不要忘记三千年为奴之言。
自己回到了太初海,登上了胭脂山,可惜,夏郁依然未醒,她仿佛坠入了永远无法走出的梦中,长眠不休。此刻,他想起了一个人,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仙,一个死去的仙,一个在自我梦境中的仙。
于是,自己再次进入了沉仙海,这里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样子,并没有陷入噩梦之中,在沉睡花园,他等了很多年。只是胭脂却一直不肯出来见自己,这永恒的花园,永恒的艳丽,是这片世界唯一的净土,永远不会堕入噩梦世界,这也是大梦胭脂内心深处的一方秘地。
他枯坐花园,数千年过去了,早已半截身躯都埋入了花园,身上盘满了藤蔓,开起了无名的野花。自己也仿佛要慢慢地融化在这里,成为这片花园的泥土,永恒地沉眠。
终于,他感到有一只手,拂去了自己身上的泥土,他睁开眼来。
果然是她,他终于出现了,赤着脚,穿着一身近乎透明的纱布长裙。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胭脂问道。
“为了一个人。”华风道。
胭脂的额头轻轻地靠了过来,瞬间已经洞悉了一切,道:“又是一个痴情的人儿。”
“你能办到,是不是,你是梦中的仙,一定可以帮我找到那个梦境,将她带出来的。”华风说道。
“也许吧。”大梦胭脂幽幽一叹,望向了远山,那座山之上,两人曾经看过雪景,念及此处,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她一念之间,可以左右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
“也许?”华风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们若是都活着,而且彼此心里都有对方,你们的梦境便会重叠,但《大梦如释法》只能从你的梦境进入,以你的意识为本,构筑梦境,因为我不认得她,不知道关于她的一切。这样构筑的梦境,是你的梦境,却要去追寻她的梦,便只有一个方法。”大梦胭脂说道。
“如何?”华风急忙问道。
“将你变成她,以你意识中的她,来将你构造成她,来主导这个梦境,若是她能走出这个梦境,便可以苏醒,但你,也会永远的消失。只是,你若变成了她,永远都回不来了。”大梦胭脂慢慢说道。
华风闻言,沉默了一瞬,便道:“我可以消失。”
“但你这又是何苦?”大梦胭脂有些不忍地说道。
换回来的,永远只有一个人,这并没有什么意义,与其活着痛苦,不如在梦境中永远的等下去。
“她若是醒来,自然会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华风早已做出了决定。
大梦胭脂凝视着他,看了片刻,终于点头,道:“但愿她的梦境,不是一个噩梦!”
她勾动双手,运转道法,《大梦如释法》是仙道异法,是大梦世家纵横一界的宝术,这并不难,难得只是做出一个决定而已,只是这个决定在华风的身上看来,一点都不难。
情景转换,一个女子漫无目的地走在万兽山下的沙滩上,留下一抹淡淡的脚印,浪潮涌动,将其冲刷了干净。
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她不知道,只是她一直在这里等一个人。
等一个唐突而率直的少年,走了好久,等了好久,可惜,他依然未到。
仿佛间,她心有所感,他在一个极远的地方,不在这片大海之中,去找他吧。做出了决定,她离开了万兽山,走入了太平城,她甚至没有去看一眼城中的父亲,便登上了前往太易的客船。
客船悠悠而行,穿过诸海诸山,终于落到了太危城。
寻找内心的方向,她来得了仙风阁,遇到了他,尽管他改变了面目,但自己还是认得他,好多年不见,他似乎已经老了一些。
后面的事情,不再细表。
羲古山,万物正法山庄,金玉宝床之上,华风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
他似乎,看到一个女子趴在她身上,口中“咦”了一声,便赤条条的钻入了被窝。金光猛烈着眼,他看得不是很真切。
但洞房之内,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抱紧玉体,再起干戈,此刻却早已有所不同,自己的身躯好像重新恢复了巅峰状态,伐踏无休,也毫无倦意。
羲古山的天空中猛地闪出一道惊雷,狂暴的灵气风暴无端形成,华风被雷声惊醒,坐立起来,看了一眼枕边人,却是尽善,他眯着眼睛回忆梦境,有些好笑,但一切都释然了。
另外一个华风,变成了他自己梦境中的夏郁,寻到了自己,和自己合二为一,融为一体了。只是这梦境似乎与现实有所重合,却也难以理解。那尽善,估计是半夜想来杀夏郁的,却发现自己一个人在船上,自己也便迷迷糊糊的和她成了好事。
但此刻更让他吃惊的自己的身体,居然打破了诅咒,断指重生,所有的生机和道法都开始运作起来,头顶的灵眼似乎在旋转,疯狂地吸纳天地的灵气,炼化作真气。
山庄的人都被这股异象惊动,纷纷望向天穹,那里雷电交织,灵气涌动翻腾,骇人无比。
只有高手才能察觉,一尊强大的气息越来越强。
神楼感知了一下,是华风的气息,默默道:“他回来了!”
同时,在太初海胭脂山,小自在心宫内,夏郁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一身大汗,满脸绯红,伸手摸了摸双腿之间,湿了一片,身子却依然完璧,才安心地道:“原来做了个梦。”
“咔嚓!”一声,吓得夏郁一惊,扭头一看,居然是红莓端得一碗热粥,洒在了地上。
“小红莓,你可吓死我的!”夏郁嗔骂道。
“小姐,你...你醒了?”红莓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是啊,做了个奇怪的梦。”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细不可闻。
红莓一听,哭着奔了过来,抱紧了小姐,道:“小姐,你终于醒了,你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年吗?”
夏郁微微一愣,在梦境中,自己在万兽山下,等了好多好多年,直到某一天才心有所感,去了太易海,去了羲古山。想不到,自己真的是睡了这么多年,好奇怪的梦。
不过梦中却是满满的幸福,那羲古山的月,婚礼的浩大,洞房的温存,早已刻入了神魂深处,难以忘怀。
“我去找师傅她们,她们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红莓擦去了泪水,又奔了出去。
“羲古山,风少爷。”夏郁一遍遍地回忆着梦境,有羞得无地自容起来。
羲古山,风云色变,华风长身而起,这一刻,他恍悟起来,这复仇已经变得不重要了,而起那些高修,不能白白的死去。不能让内斗,耗尽修炼界的精锐,让黑暗狂潮,冲刷这片世界。
仙女座山已经发生了异变,若是得不到控制,将天下大乱。
“主人,这么早去哪里呀?”尽善一脚伸出,勾住了华风的衣角,媚笑问道。
“我还有事,你自己慢慢玩。”华风道。
“主人,你好生无情啊,人家都成了你的人了,却还这样对人家。唔~~奴家好伤心啊,对了,新娘子呢?”尽善好奇地问道。
华风沉默了一刹,道:“在我心里。”
说完之后,他拂衣而去。
尽善顿时大发雷霆,嘶吼间,已将那漂漂亮亮的洞房拆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