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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笑话音方落,只听张百行道:“老蔡说得颇有道理。他一个山西老西儿突然带人接掌史家刀大权,史家子弟定然不服。”
张百行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老韩,你是洛阳的父母官,史家刀是洛阳的地头蛇,你的话他们一定肯听。麻烦你带着老蔡到史家刀驻地走一遭,当着史家子弟的面将老蔡暂代史家刀掌门之事宣示一遍。这些人畏惧知府大人的威名,自然不敢有所异动。”
黄旭听张百行直呼韩去思为“老韩”,心下不解,暗想张百行不过是修武县知县衙门的一个小小师爷,连最不入流的七品官都算不上,为何敢对洛阳知府韩去思如此颐指气使?
韩去思道:“好,就依百行的计谋,我陪着蔡坞主去走一遭。”
蔡笑道:“那就有劳韩知府了。”
只听纪定中道:“事不宜迟,两位马上就去办这件事情。”
韩去思和蔡笑离开之后,纪定中又对张百行说道:“你带上杨掌门到大牢,对那些邪魔外道严刑拷打,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海贼的消息。你要牢牢记住八个字,宁可杀错,不可错过!”
张百行笑道:“大哥放心好了。这些王八蛋若是不说,我便将他们的牙齿一颗一颗地敲下来!”
只听得正堂之中一阵桌椅挪动之声,紧接着张百行和杨掌门与纪定中告辞,先后走了出去。纪定中道:“今日一战,华山、昆仑、峨嵋、青城四派出了大力。峨嵋派掌门人冯杰更是受了重伤。我要去这四派慰问一番,毕竟还要靠着他们来对付海贼的大头目。”
他话音方落,却听黄崇说道:“我陪你同去罢。”
黄旭在堂屋之中藏匿了大半天,此时终于听到父亲说话,心中五味杂陈。方才这些事情无一不大出黄旭意料之外,使得她又惊又怕,此时只想躲到父亲身后,可是又怕父亲知道她藏在堂屋之中偷听,一时间心中七上八下,惊疑不定。
黄旭思忖之际,却听纪定中道:“华山派的刘涌聪明绝顶,不大愿意与官府打交道,以免有损华山派侠义道的身份。我只不过是知府衙门的师爷,算不上官员,到华山等门派走一遭,别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你和老胡累了一天了,就在县衙中好好歇息罢。”
纪定中说完之后,又与黄崇和胡坤闲聊了几句,便即告辞离开。大堂中只剩下黄崇和胡坤,两人半天没有说话,大堂之中登时一片死寂。
黄崇缩在堂屋屏风之后,只觉得全身冰凉,一阵阵寒意不断从脚底涌上头顶。她拼命咬住牙关,这才没有发出牙齿撞击之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听黄崇沉声说道:“方才的情形,你都看到了。陆二伯伯说得不错,徐家被灭之日,就是聂、陆、赵、杜四家分崩离析之时。”
黄旭听父亲和胡坤如此说话,心下一惊。因为胡一岳之死与自己多少有些关系,胡坤不只恨自己入骨,对父亲也是极为怨恨,甚至带兵闯入县衙,与黄崇结下了梁子。方才纪定中等人离开,只留下黄崇和胡坤,黄旭便有些担心,生怕两人生了龌龊。自己的父亲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若是胡坤用强,父亲不免会吃大亏。可是此时听黄崇和胡坤说话,压根不像是结下怨恨的两个人。
却听胡坤冷笑一声,口中说道:“聂家骄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史家和杨家都是陆家的仆从,两家清理门户,自然要由陆家说得算。可是你看看张百行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哪里将韩去思放在眼里?老黄,我可得提醒你一声,蔡笑这个王八蛋靠不住,十有八九早已经被纪定中收买了。”
黄崇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罢。杜家虽然对蔡家有恩,不过已是百余年前的事情了。到了我这一代,只是做一个小小的芝麻官,膝下也仅有一个女儿。其余几房也都没有什么杰出的人物,杜家势微,已是必然之事。眼下我只求旭儿能够平平安安,其它什么富贵荣华,早已不作他想。”
黄旭虽然不晓得黄崇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却听出了黄崇对自己的担心忧虑,心下感动,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只听胡坤说道:“老黄,你也不要如此沮丧。咱们就算不想升官晋爵,荣华富贵,可是须得自保,可不要像花家一般,落得一个灭门的下场。海州一战,咱们三家精英尽出,死伤惨重。可是聂老太爷坐镇封门村,以为后盾,纪定中居中调度指挥,聂家的厉害人物并没有露面。倒是咱们陆、赵、杜三家倾尽全力,与徐家殊死一战。徐家虽然被咱们灭了,可是咱们三家也是损折了大半,剩下聂家独大。这些年来,陆家在陆二伯伯主持之下,势力渐强,隐隐已可与聂家分庭抗礼。可是海州一战,陆家也有不少厉害人物战死,实力受损。方才史念豪和史念阳自相残杀,史家刀群龙无首,张百行和纪定中一唱一和,轻轻松松地便将史家刀一门从韩去思的手里夺了去,交给蔡笑统领,其实就是归入聂家旗下。雷拳门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看杨子乔对张百行唯唯诺诺的模样,只怕与聂家早就暗通款曲了。聂家将史家刀和雷拳门收服,洛阳城自然也被他们从陆家手中夺了去。陆二伯伯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黄崇叹了一口气,道:“陆家都没什么话说,你我又有什么办法?老胡,纪定中屡次有意将你我二人留在一处,可没安什么好心。他巴不得咱们起了龌龊,最好你老胡一怒之下,将我一刀杀了,那才遂了他的意。是以一会儿你离开之时,这场戏须要做得足,最好打我一记耳光,聂家那些人才不会怀疑。”
黄旭越听越是心惊,不晓黄崇和胡坤说的都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封门村是什么地方,聂、陆、赵、杜四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只听胡坤说道:“摔几个杯子,骂上一句,甚至掀翻了你这县衙正堂的公案,都不算什么。可是打你老黄,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纪定中奸滑似鬼,咱们这场戏若是演得过了,只怕他也会起疑心。一会儿我离开之时,咱们大声吵上几句,再摔两个杯子,已经足够了。”
胡坤说到这时,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不过自从海州一役之后,聂家自以为巧计得售,便不像以前那般隐忍,对咱们三家的压榨越来越重,已激得各家对聂家越发不满。纪定中与海贼勾结,对付徐家。我听说这条计谋还是陆二伯伯说给纪定中的。我总是觉得陆二伯伯此计并不简单,弄不好他是故意将海贼引见给纪定中,便是埋下了一步棋,要在徐家被灭之后,借用海贼之力对付聂家……”
他话音未落,黄崇“噫”了一声,似乎大为惊讶,口中说道:“陆二伯伯真有如此打算?这、这也太过不可思议了罢?”
胡坤冷笑了一声,道:“陆二伯伯深谋远虑,论智谋绝对不在聂老太爷之下。这些年陆家好生兴旺,只不过始终被聂家打压,他焉能心服?别的不说,若不是聂家作梗,韩去思早就高升到京城六部,至少能做到侍郎,还用守在洛阳这个破地方?”
胡坤说到这里,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接着说道:“这几日我冷眼旁观纪定中的言行,终于给我明白了聂家的图谋。聂老太爷和纪定中甘冒奇险,要击杀海贼,绝对不是因为吝啬不想支付海贼银子,而是要借此机会,让咱们陆、赵、杜三家再与海贼火拼一场,打得两败俱伤,聂家坐收渔翁之利。只怕在聂老太爷和纪定中心中,咱们三家比徐家和海贼更加可恶,必欲灭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