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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秋风打定了主意,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在于帆等人前来驱赶他之前,他苦思无计,彷徨之极。此时却已将形势逆转,自己站于高处,可静观城内的变化。他又将自己的计谋推想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破绽,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下暗想,眼下静等着倭寇发动阴谋,自己便可以召集华山、昆仑、峨嵋、青城等名门正派的英雄豪杰进城,与官府和封门村联手,先灭了倭寇再说。
厉秋风思忖之际,忽听得院子中又有脚步声响起,正向自己居住的厢房走了过来。厉秋风心下苦笑了一声,暗想前几日庙祝还曾说过,自从自己住进后院之后,这里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方才五六十人挤进了后院,不过庙祝一直没有出现,想来是被衙门的公差给挡在了前院。这些人刚走不久,竟然又有人来了,不知道又要找自己做什么。
只听脚步声一直到了门口,紧接着有人颤声说道:“大人可在屋内吗?”
厉秋风听出是庙祝的声音,心下一怔,暗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自己刚刚想到庙祝,这人就出现在门外,倒真是巧了。厉秋风打开房门,只见庙祝站在门外,一脸惊恐的神情。见厉秋风开门出来,庙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颤声说道:“小人真是瞎了这双狗眼,愣是不知道大人住进了小庙……”
厉秋风急忙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口中说道:“老兄这是做什么?”
庙祝颤声说道:“外面都传开啦,说您老人家是京城里来的大官,就连咱们洛阳知府韩大人来拜见您,都得三跪九叩。小人这些日子在您老人家面前多有失礼之处,大老爷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小人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母,生病多年的老婆,还有三个孩子要养活。大老爷若是杀了小人,便是要了小人全家六口人的性命。还望大老爷念着上天有好生之德,放过小人这条狗命!”
庙祝说完之后,竟然挤出了几滴眼泪,又要强行跪下。厉秋风双臂微一用力,庙祝只觉得一股大力将他托了起来,身子已然无法跪下。却听厉秋风道:“我住进城隍庙之后,老兄每日里好酒好菜送上门来,又跑前跑后小心伺候,我心里十分不安。对于老兄只有谢意,哪会有什么怪罪?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京城里来的大官,你不要听信外面那些谣传。”
庙祝听厉秋风如此一说,心下略松了一口气,看着厉秋风道:“厉大爷,自打您住进小庙,小人就瞧着您不是寻常人物。外面现在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您老人家是皇帝钦点的八府巡按,要到咱们河南来为百姓作主,平反冤情。也有人说您是京城刑部里的头号大捕头,手下不知道抓了多少江洋大盗。这次到咱们修武县城,便要是捉拿一名从京城天牢逃跑的大盗。听说您老人家和那个越狱的大盗在云台山大战了三天三夜,大盗使出了绝招烈火掌,一掌打出,云台山便燃起了大火,烧了三家姑子庙,死了几百名姑子。还是您老人家厉害,冷笑一声,用了天下无敌的武艺,叫做九天十地倒转乾坤神功。这一绝招使将出来,云台山大瀑布立时倒流,水柱被您移到了山前,不只浇灭了山火,连同那名大盗都被大水冲走,撞在峭壁之上粉身碎骨啦。”
厉秋风没有想到转眼之间,外面竟然将此事传成了如此模样。他苦笑了一声,口中说道:“老兄,如此荒唐的谣言,难道你会相信吗?”
哪知道庙祝瞪大了眼睛说道:“信!小人当然相信!别的不说,那天晚上小人被奸人抓住,放在这厢房之中,可是亲眼看到您老人家大显神威,将奸人打得落花流水,狼狈而逃。”
厉秋风一怔,这才想起那天晚上两名杀手潜入城隍庙中,想要狙杀自己。为了掩人耳目,两名杀手先将庙祝和老仆抓住,后来又擒住了赶来向自己报信的圆觉和黄旭。自己和两名杀手在院子中大打出手,庙祝虽然没有亲见,不过像他这种市井之徒,自然会将此事添油加醋传扬出去。方才他所说的那些谣言,说不定其中就有庙祝吹嘘的内容在内。
念及此处,厉秋风心想越是向庙祝解释,只怕误会越多,索性由他去说罢,这样一来,倭寇更加摸不着头脑,紧张和惶恐又多了几分。敌人越是慌乱,便越容易露出破绽和使出昏招,对自己却是大有好处。是以他对庙祝说道:“随他们说去罢,我也懒得理会。老兄也不必提心吊胆,我住在这里,很承你老兄的情意,咱们以前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眼下这里没有事情了,你好好去忙活自己的事罢。”
庙祝见厉秋风对自己并无恶意,这才放下心来。口中说道:“大爷有事尽管吩咐,小人就不打扰您老人家歇息了。”
庙祝离开之后,厉秋风在屋中坐了一会儿,心想眼下城中出现锦衣卫的消息定然已传得到处都是,想来倭寇也已得到了消息。城隍庙原本就是倭寇预设的截杀封门村首脑人物的所在。他们知道有锦衣卫住在这里,必然要改变计划。自己须得预作防备,免得倭寇狗急跳墙,先行下手来对付自己。
他正思忖之间,忽听院子中又传来了脚步声,竟然还是直奔自己所在的厢房而来。厉秋风心下有些恼火,大步走到门前,伸手将房门推开,却见庙祝正自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厉秋风脸色一沉,道:“老兄如此慌张,又出了什么事情?”
庙祝见厉秋风面露不豫之色,急忙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地说道:“大爷,衙门里的张师爷到了。小人也曾和大爷提起过,每年花灯节之时,咱们这后院都会有一些豪绅大户人家住进来。今年花灯节提前了半个月,是以有些贵客今日便到了。张师爷正领着他们向后院过来。小人生怕惊扰了大爷,特意先行跑来告知大爷。若是大爷喜欢清静,小人再去和张师爷说说,让他们在城中另寻居处……”
庙祝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厉秋风的神情变化。这城隍庙是修武县知县衙门的产业,是以相对于洛阳知府衙门、河南巡抚衙门、乃到京城六部来说,都没有修武县知县衙门更能决定庙祝的身家地位。是以张百行带人来了,庙祝自然不敢怠慢。但是他又生怕得罪了厉秋风,便急着赶到后院报信。只是见厉秋风脸色不大好看,他心下极惶恐不安。
庙祝话音未落,却听厉秋风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既然每年花灯节都有贵客居住在这里,今年自然也要依惯例而行。你请这些客人在后院居住便可,不须前来问我。”
庙祝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回到肚子中,点头哈腰地说道:“大爷通情达理,小人佩服之至。好在这些客人都是一些知书达理的豪富之家,往年住在后院之中,极少走出屋子。想来今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自然不会打扰大爷歇息……”
庙祝话音方落,只听得角门处有人说话,紧接着一群人走了进来。厉秋风看到为首那人正是张百行,而走在他身旁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上去足有八九十岁年纪。但是走起路来步子极稳,听声音竟然是封门村的聂老太爷。厉秋风心下一凛,见张百行正与聂老太爷说话,两人都没有向厢房这边看过来。他急忙借着庙祝挡住了自己的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有人问起,你只说我是衙门的义民统领,暂时借住在这里,切记切记!”
说完之后,厉秋风急忙退入屋中,随手关紧了房门,心中竟然一阵怦怦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