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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信随张氏进入寺内,便感觉进入了另一番天地。入眼先是一面影壁,其上雕刻着彩绘的画作,郭信草草一看,估计内容是什么佛家故事。
张氏常来崇福寺祈福,因而熟悉此间布局,带着郭信七转八转就到了后寺的幽静之地。
崇福寺今日被皇家‘包场’,因而不见香客,寺内尽是青松古柏,耳边木鱼诵经声隐隐约约,不远处观音殿青烟袅袅,往来僧侣神态悠闲,举止自若,颇有一种隔世之感。
只是郭信知道在寻常日子里,每天都有无数善男信女来此虔心拜佛贡献香火,此地也绝非是什么远离俗世的净土。
皇后仪仗还未来到,后寺的长寿阁前就已经聚上了一群太原文武的家中内眷,其中多是妇人,年轻小郎极少,郭信估计也是和自己一样被家中母亲携来的。
郭信见状苦笑,心想果然还是妇人更热衷此道,男人们整日在外打拼,哪有心思天天顾及这些?此道用来教化生民也就罢了,沉迷于此在郭信看来就非常愚蠢。那些所谓尊佛重道的帝家贵胄,估计也都是养尊处优在后宫闲的无聊。不然怎么没听说哪位励精图治的圣人贤君整日烧香拜佛?反倒是那几位崇佛有名的下场都不如何。
然而没空给郭信瞎想,自从张氏到场,此地众多妇人就仿佛没有不认识她的,纷纷围上来问候交谈。郭信自然也要被张氏拉着,向那些相熟的贵家妇女引荐一番:“这是我家二郎意哥儿,刚从代州随军班师回来。”
“还是第一回见,没想到郭家二郎是这般英武。”
“是今年上元那个救美的郭二郎吧?”
“听说官家在朝上亲口夸过二郎,看来二郎日后少不得显贵哩。”
“二郎还未婚娶?我认识一家待嫁小娘……”
……
被一众妇人围着七嘴八舌,郭信顿感手忙脚乱,口上也是不停招架应对:“哪里哪里,都是阿父教导有方……”
妇人间仿佛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过了好一阵,郭信才借出恭脱离了苦海,找了处背阳的廊庑躲太阳。视线内的张氏还在与一众妇人攀谈,他知道这些贵家内眷也分着圈子,也有自己的名利场,那些显赫重臣家的贵妇显然会更受欢迎,而那些家中男人地位不高的妇人,就只有主动请求相交,甚至巴结其他贵妇的份。
所以众女环绕的张氏未必就是人缘不错,也许只是因为郭威正值显贵的缘故罢了。
正当郭信享受着短暂的清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嗓音:“皇后至!”
随后便看到一群宦官宫女,前呼后拥地围着中间一位端庄妇人从前寺而来。郭信暗道:任何人都要亲近交好,如今中原最尊贵的妇人到了。
郭信已不是第一次见皇家仪仗,先前刘知远御驾东出的时候他就曾远远地观望过,但这样近距离地感受却还是头一回。
名叫李三娘的皇后被侍从们里外围了几层,身边还有数个寺中僧人,郭信站起来眺着脖子才依稀看出皇后的长相十分端正,只是身上穿着一身宽大的锦袍,显得与季节有些不太相宜。
在此地等候已久的文武家眷们终于迎来了正主,纷纷退避两边行礼拜见,郭信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这伸脖子够着瞧的样子很没规矩……好在僧侣贵妇们都去围着皇后,没被人看见自己的失礼仪态。
皇后和众人说了些话,很快就继续往内里的长寿阁去,长寿阁是崇福寺最隐秘的内地,寻常连普通僧众也无法入内,听闻里面供奉的几座大佛都是金身塑造。到这时郭信便发现皇后身便只随着包括张氏在内少数的几位女眷——外朝文武的等级秩序也反应在这些妇人身上,并非所有女眷都有资格近身跟从皇后,多数都只能在阁外等候。
郭信对那金身佛像不感兴趣,也不想拜佛保佑刘家武运昌隆,便独自找路在寺内闲逛了起来。
‘咚、咚、咚……’木鱼声敲击舒缓,让郭信的脚下也放慢了步子。他觉得像这般清幽才应是寺院该有的样子,可在现实里越是知名卓著的大寺,却偏偏越与凡尘俗世纠缠不清……世人们为名利而来,在这种日日香客不绝,人烟兴旺繁荣的大寺里头,真能让人沉静下来潜心向佛?
不知不觉郭信走进一处死路,刚要调头回去,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跟来了四个汉子。
郭信疑惑地看了四人一眼,见四个汉子穿着锦衣,人手一根及腰长的哨棒,又并排把自己归路堵住,于是皱眉问道:“几位有何贵干?”
四人中为首的一个笑道:“敢问郎君是郭家二郎?”
郭信见他开口便提自己,四人又各个壮实,看上去不是闲杂百姓,显然是专门盯着自己而来。他看着四个汉子身上的锦衣,心下已经了然:除了挨过自己一脚的李业,还有谁敢对禁军武将动手?
郭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坦然向汉子点点头:“我就是郭家二郎。”
“既然是郭二郎……咱这不就要认识了?”为首的汉子笑容瞬间消失,直领着四人一步步向郭信逼来。
郭信眼神迅速扫过四人,双手架在身前似要格挡。
“郭二郎不愧是武将,但今个倒要咱看看二郎的肉身跟咱手里的棍棒哪个更硬!上!”为首的汉子招呼一声,剩下的三个汉子就一同朝郭信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最前的一个汉子举棒快到郭信身前时,郭信却放下格挡状的手,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刃,躲过汉子下劈的哨棒,直接将短刃顺势送进那汉子怀中!
郭信动作非常迅猛,汉子一声惨叫便丢了哨棒抱着肚子缩在地上。
“这厮身上有刃!”不知哪个喊了一声,剩下两个扑来的汉子顿时原地停住,棒头对着郭信不知所措。
领头的汉子更加意外,见那倒地的汉子还在哀嚎,一时间也在原地没了眉目。
郭信捡起那根被丢在地上的哨棒,在手里颠了颠,冷眼看着剩下的三人道:“我是军户出身,又是禁军武将,几位要来试试我家棍法?”
剩下两人转头都看向领头的汉子。领头汉子见郭信刚才身法凌厉,此处小路又空间狭窄,自己三人施展不开,一咬牙,恶狠狠地盯着郭信道:“郭二郎的本事咱讨教了,不过这事没完,希望下回郭二郎还有这好运!走!”
汉子丢下话便转身疾步离开,其余两个也连忙提着哨棒跟了上去,竟不管倒在郭信脚下的同伴。
郭信见三人消失在眼中,这才松了口气,又抬脚踢了踢倒地的汉子,见他毫无动静,蹲下伸手探了探,才发现汉子竟已气绝而死。
郭信举起短刃对着阳光看了看,刀刃上的血迹在阳光下呈现出暗淡的红色——章承化给自己的这刀确实好用。
他用地上汉子的锦衣擦去短刃上的血迹,便转身去寻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