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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北风,从殿堂楼阁间,假山树木下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冰冷的寒意。
一时间,诸鬼默然无语,气氛显得有些沉重而尴尬。
就连因她从萧石竹这儿,分走了对方对鬼母的爱,而往日总对她有偏见的鬼倩儿和辰若,也在沉默中开始同情眼前这个弱女子。
对于一个女人或是女鬼来说,没了生育能力,只空有一腔母性,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她们想象不到也没法想象,当初为了一口饭,而被强行灌下黄棘汤药的赖月绮,是怎么在无依无靠下,在痛苦中煎熬过来,却没有发疯的。
“这......”鬼母呆呆的看着有些黯然伤神的赖月绮,愣愣涩声道:“怎么会这样?”。
她是神仆出生,之前就很少离开过古神的身边。在古神消亡后,她就做了诸侯王;一直身处庙堂之上,远离江湖,故而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少。虽也偶尔听闻过江湖上这个名叫偃师的古老职业,却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她们是一群技艺精湛的匠人,钟爱研究和开发各类器械。
且因第一个偃师是个女子,故而此门派只收女徒。
却从不知,这个明明全由貌美如花的女鬼组成的门派,还有着如此残酷而丧心病狂的手段存在;仅仅只是为了,保护本门绝学不被外泄。
无语中,鬼母忽然回想起来,萧石竹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美丽天生是与毒恶并存的,就好像毒蘑菇,越是鲜艳的,就越是要命。”。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她还误解为萧石竹又是在嘴贱,拿她的曾经出来调侃,为此不爽的鬼母还跟对方小吵了一架。
但今日想想,萧石竹当日说的并不是指某人或是某事,而是天地间的自然之道;就像偃师这个古老的职业一样,看似人人美丽,实则冷酷无情。
“后来,恨意驱使着我发奋学习,在学会了所有的绝学后,我就偷偷的跑了。”恨意在赖月绮的脸上闪过,沉默许久后,双眼微微泛红的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继续道:“其后我对偃师开始了报复,我的报复手段,就是挑选我信得过的鬼做弟子,在不给他们绝育的同时,把偃师的一些绝学传给了他们;他们就是后来帮我在黑市里做火器的那些工匠。”。
说话间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肌肉微微抽搐着的脸上尽是冷漠,绝情与愤怒。却始终没有丝毫背叛门派的悔意,和内疚。
“干得漂亮。”不曾想鬼母闻言后,不但没说她这么做是忘恩负义,反而沉吟半晌后,诚心诚意的为她喝彩道:“对这种毫无人性的鬼,就得这样收拾她们。”。
她的这席话,虽没有说得惊天地泣鬼神,却在此时胜过辞藻华丽的千万安慰,瞬间冲淡了赖月绮脸上的冷漠和愤怒。
赖月绮愣愣的看向鬼母,心头一暖。她努力真大双眼,不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花从眼角滑出。
萧石竹和鬼母,都让她再次有了家的感觉。
“偃师要保住自己的绝学,那我就偏偏要让它流传出去;可我还没能从复仇中藏到喜悦,偃师就消亡了。”片刻后,赖月绮缓过神来,快速抬起衣袖胡乱一拭方才流出眼角的泪水,微微抽泣一声,道:“她们因为不愿意为墨翟卖命,墨翟便暗中铲除了她们。我提前逃走,才幸免一死。可我也成了最后的偃师;反倒迷茫了。不知所措下,我整日混迹在黑市里,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
语毕她环视四周,见鬼母她们都面色越是凝重后,赶忙定了定神,从回忆中挣脱后,强颜欢笑着道:“您看我这弱女子就是没用,动不动就想起过去的痛苦来,说起来了也就没完没了了,扫了您的兴实在不好意思。”。
“我会让太医们去想办法,医好你的不育症的。”听完赖月绮的故事,鬼母却笑不出来,只是轻抚了一下这丫头的头后,道:“纵然没有办法,我也定然让我的孩子,把你也视为亲娘,侍奉在你我膝下。”。
此话虽夹杂了一分私心,剩下的九分却全是真诚;且她也终于明白了,萧石竹之前一直所说的,赖月绮是不会威胁到他和她的感情,更不可能威胁到她的孩子的地位的话,全是真话。
想萧石竹向来都是鬼精鬼精的,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查清楚就把军器监都交给赖月绮去打理的?又怎么可能稀里糊涂的上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鬼的床呢?
鬼母确信,萧石竹必然事先已把赖月绮给查了个底掉;之所以没告诉她,大概是因为这是赖月绮的痛楚,不便由萧石竹说出。
想想这些,更是安心了不少的鬼母,对萧石竹没有骗她而感到丝丝喜悦,同时她又对赖月绮更同情了。
而赖月绮,正沉浸在感激之情中,眼泪再次忍不住滑出眼眶。
鬼母见状很想拥抱一下她,给她点鼓励和宽慰,奈何自己肚子大了,只好抬手帮她轻轻的拭去泪水:“不哭了,不哭了。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你,你跟我说我为你出头做主,包括萧石竹!他要是敢欺负你,看我不扭他耳朵。”。
她没说谎,也不是在刻意的义愤填膺;偌大的九幽国,也只有鬼母敢对萧石竹如此,而萧石竹是默许这一切的。
这一下,把赖月绮给逗了个破涕为笑,之前五味杂陈的心,也只剩下了单纯的开心和喜悦。
就在此时,神色匆匆的吾丘寿从远处急匆匆的赶来过来,方才近身便道:“见过国母,吾主来信了。”。说话间,已站到了鬼母身前,拱手行礼。
低头弯腰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赶忙擦干脸上泪水,却还是留下了两道依稀泪痕的赖月绮,心中一惊下暗自好奇道:“这赖夫人怎么哭了?”。
可好奇归好奇,这毕竟也是后宫之事,他不敢多问更不便干预,只好假装视而不见的样子,也对赖月绮行了个礼,毕恭毕敬的道:“见过赖夫人。”。
语毕,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赖月绮。
“赖夫人不是外人。”鬼母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无非就是他马上要说之事是九幽国的军政大事,赖月绮在场不好开口;可下一秒后,鬼母并未多想,不以为然的脱口而出:“但说无妨。”。
“诺。”吾丘寿又行一礼,这才缓缓开口道:“吾主派出了菌人传信,因宫内有符篆禁止加持,菌人地遁术不能进入,故此由臣转达;吾主要国母转*夫人,速速从军器监中,挑选出一批能工巧匠,赶往新建的石竹城,建一个军器监的分局,专为聚星和雁空两郡驻军提供武器弹药供应。”。
“又要打战了吗?”鬼母闻言,只是稍加思索后警惕了起来。
“不,吾主说只是防范于未然。”吾丘寿把头轻轻一摇,继续缓缓说到:“吾主好像察觉到了祝融国中的突变,据说好像是长琴在夺权之战中败了。如今长琴正在逃亡,已然不知所踪,据吾主推测,长琴有可能会逃亡我国。他已经下令各郡,一旦发现长琴就立刻收留。而我们一旦收留,必然让吴回有借题发挥的理由;吾主想正好以此为借口,吞了祝融国。”。
鬼倩儿听得浑身轻轻一抖,双眉也顿时蹙起;而眉下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担忧......
酆都罗酆山,入冬后隔三差五就下场雪。
冥界那些黑色的雪花,从六天神鬼宫上空,纷纷扬扬的洒下,就像千万只黑色的蛾子从天而降,为六天神鬼宫中的所有建筑物,铺上了一层诡异。
宫中一处幽静的宫苑中,有一个巨大的荷池,南岸有一条九曲石桥,架在水上直通池子正中处的假山脚。山上万竿摇空,修竹如林,左右石径皆出于丛竹之间。一座高旷轩敞,石柱飞檐的亭子,立于紫色茈草丛生的山顶。
亭为六棱六柱、六角形屋盖式的外形,古雅而又壮丽。
此时此刻,酆都大帝依旧穿着一身单薄的水蓝色的宽袖布衫,坐着这无墙无壁而四面通风,也没点个火炉什么的石亭中;好似对这亭中穿堂而过的严冬寒风,根本不惧。
倒是听闻传召,匆匆赶来的阎罗王和轮转王,身上皆穿着厚厚的棉衣,外面还裹了一件轻裘。使得他们的体形,看上去要比往日胖了一两圈。
“瞧你们裹得这么多,像极了罗酆山中的狗熊。”不等他们行礼,酆都大帝便以嫌弃的目光,瞥了一眼他们身上穿着,冷冷问道:“有这么冷吗?”。
两个阎王齐齐看看自己后,微微一笑,异口同声道:“臣等可不敢跟陛下比,您修行鬼神之术数千年,道行高深莫测,自然不惧严寒酷暑。”。
“行了,马屁以后再拍。”酆都大帝轻哼一声,便从自己袖中掏出一本奏本:“有个鬼把秦广王给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