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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哀嚎中的崔叔拼了命地想要去接近,去触碰那个自己无限憧憬的男人,仿佛只要自己能赶到那尊“石像”的身边,他就能幻化回人。
“不行!”然而阻止他去“解救”社长的,正是被社长本人找来的侦探——罗杰,“绝对不能破坏现场!你难道想让三和大我先生死得不明不白吗?”
罗杰渐渐感受不到崔叔的挣扎,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的抽搐。
眼泪,无法控制地从崔叔的眼角流下。悲伤杂糅着愤怒攻陷了他所有情感,就连身体也不受控制,跪倒在地。
在将崔叔搀扶出去之前,罗杰只能粗略地朝社长尸体的方向看一眼,但不过短短几秒,罗杰还是注意到了一件关乎社长之死真相的事。
“大哥,死了吗?”就在这时,罗杰的身后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而这个男人,是罗杰此刻最不愿面对的那个人。
三和静夫一身睡衣出现在书房门口,在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武士刀。
“听到女人的尖叫,还以为是有贼人闯入。”三和静夫一步步走过罗杰,“没想到竟是你啊。”
“等下,不能——”
只见一道白光闪现,罗杰的话说到一半,便被三和静夫手中的利刃所斩断。这把仅仅只是看着,就觉得双眼会被割伤的利刃,就停在自己的鼻尖之前。
“别来妨碍我。”在这个男人的眼神里,罗杰看到了动物般的野性。就像一条头狼,被鬣狗逼到角落的头狼,虽然表面上按兵不动,可只要有任何敌意接近,就会化作最疯狂的捕食者,将一切蚕食殆尽。
“我说!不准去!”恐怕罗杰自己都没想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还能迸发出此等勇气,“我不知道你对你哥哥有怎样的情感,但是你若再往前走,就会成为掩埋真相的罪魁祸首。还是说,这就是你的目的呢?你,不想让人知道社长究竟是怎么死的吗?”
“てめぇ!”三和静夫握刀的手一如磐石,刀尖没有分毫移动,而罗杰亦是如此。
在二人的眼神对峙当中,率先选择忍让的,往往都是站在高处的那一个。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收起刀的三和静夫走向了房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罗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仔细想想,如果刚才三和静夫再冲动一点,自己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接着,在崔叔的召唤下,山庄里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聚集在了离书房不远的客厅中。当罗杰说出三和社长的死讯时,从佣人到亲友,无不震惊到难以相信这一事实。
“无论如何,先报警吧。”等所有人的心情渐渐平复,罗杰便提议道,“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人检查一下山庄有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吧。”
明明是很普通的提议,却在提出的瞬间就遭到了肖秘书的反对:“等等,现在还不能报警。”
“你什么意思?”比尔说着便撸起了袖子,“难道就是你干的吗?”
“当然不是!不过你们明白三和电子的社长突然死亡意味着什么吗?公关媒体也好,公司内部也好,都会陷入一团糟。不管怎么说,至少要给我们一点反应的时间才行。是吧?静夫先生。”为了得到支持的声音,肖秘书将视线投向了同样在乎公司的三和静夫,但对方回敬的眼神,却是显而易见的闭门羹。
“不报警,你不会是想自己处理社长的尸体吧?那可是违法的啊。”罗杰一边与肖秘书周旋,一边将手伸进了口袋。只要他想,随时能按下紧急通话的按钮。
“也不是说不报警,只是不能现在报警。”肖秘书先罗杰一步拿出了电话,说,“至少我得先联系上董事会才行。”
“说得容易,可这个‘暂时’又是多久?如果说社长是被杀害的,那杀人犯可就在我们之中。”罗杰的这句话让恐惧瞬间在人群中传播开来,茜更是躲进了林夫人的怀里。这对年龄与辈分相反的女人,在此时终于成为了对方的依靠。
“但是......”肖秘书依旧不依不饶,想找出一个正当的理由拒绝罗杰的提议。
“够了!”终于,三和静夫舍弃了沉默。他站起身,一把夺过肖秘书的手机,说,“我会联系有过交集的警察,在不走漏风声的情况下上山展开调查。至于董事会那边,就你去联系,除了死讯,其他的不准多说。还有你——”静夫先生将身体转向罗杰,“既然是侦探,就算是个蠢材,多少也能发挥点作用吧。哪怕不进入命案现场,还有很多可以调查的事情。每个小时向我汇报一次,清楚了吗?”
明明从人的角度上来说,抛开社会地位,罗杰和三和静夫是对等的两人。但当静夫先生下令时,罗杰却没有一丝不悦,只觉得有这样的人发号施令,真是让人心安。
对罗杰下完命令后,三和静夫接着对在场的其他所有人说道“既然刚刚这位侦探说了凶手可能就在我们之中,那就必须保证从现在起没有任何人能离开这座山庄。崔晓天,派两个人去守山庄的门,再安排四个人守好栈道。在警察来之前,任何人不许通过!我,绝不会放过那家伙!”
此刻,三和静夫手里的刀,攥得更紧了
“那个,方便问您几个问题吗?”罗杰走到林夫人面前,抽来了一张小矮凳,拿出笔记本坐好后问道,“您是尸体的第一发现人,对吧?”
也不知是说不出话来了,还是实在没了气力,林夫人只是虚弱地点了点头,没有更多的反应。
罗杰很庆幸,就算收了大家,林夫人至少头脑还算清醒,毕竟他还有推挤成山的问题需要找到答案。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你是今天早上几点到达现场的?你到现场时,书房的门就是开着的吗?昨晚在我离开时社长自己将门上锁了,那扇门之后再没有打开过吗?”
罗杰的一连串提问让林夫人略微呆愣了片刻,思考了数秒才缓缓说出答案:“大概是7点钟不到的时候,往常那个时候我都会去父亲的房间,服侍他起床更衣。但由于父亲昨晚一直在书房里将自己反锁,所以今早我去得早了些,想先了解一下父亲的情况。到了书房门口后我试着喊了他几声,但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我便去扭动门把手,没想到竟然扭得动。接下来,我......”林夫人的故事讲到这便打了止,余下的事情罗杰也都知道得差不多。而林夫人的回答,也恰恰印证了罗杰的猜想。
“自杀?真的假的?”
罗杰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悄悄和比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嗯,我看到了尸体,虽然只有一瞬间,光线也不好,但我确实看见了三和大我社长手上,握着一把短刀。而且书房的房门之前一直是上锁的,别人想进也进不去,这种情况下想要进行谋杀,可行性实在太小了。我想,大概是社长在自杀前自己打开了书房门的锁,好让他的遗体被发现吧。如果警方来调查,说不定还有可能找到遗书之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了吧?”比尔的心情也终于不再沉重,开始渐渐展露笑容,“实在是太好了。”
“不,还不行。”罗杰马上就给比尔浇了一盆冷水,“先不说谋杀存在的可能性,哪怕是自杀,也极有可能是受人教唆或诱导。为了调查这种可能性,有一个人我必须要去问清楚,那个可能是最后见到三和社长的人。”
“你是说......詹云天?”
为了找到詹云天,罗杰和比尔在山庄转了几圈,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就算发生了这样的事,还会有人有心思做饭。
“饿肚子就没法思考了,不是吗?”面对找上门的罗杰,詹云天没有丝毫动摇,依然忙于自己的料理,“如果你们想吃点东西的话就在那边多等一会儿吧,只要别到我的这片区域就行。”
詹云天高高在上而且镇定自若的态度让罗杰似曾相识,不过只要他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其他都好说。
“那个,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罗杰试着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站在原地,挂着微笑问。
“詹云天。”
“哦,詹大哥,那你能告诉我你和社长的交谈内容吗?”
也许是因为这个问题的原因,詹云天的动作稍稍顿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平常,答道:“那是我跟他之间私人的对话,你无权也没有必要知道。”
“可是现在社长他已经去世了,你与他的对话中很可能就隐藏着他丧命的关键,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就没法——”
“班尼迪克蛋,做得简单,凑合吃吧。”詹云天没有给罗杰继续纠缠的机会,向罗杰与比尔端出了料理后只是甩下一句“现在的我没理由开口”,便摘下帽子扬长而去。
最关键的人不开口,罗杰一时也找不到调查的方向,恰好也快到了向静夫先生报告的时间,便与比尔一同回到了书房前。
三和静夫手里依然握着刀,盘腿坐在唯一能通向书房的走廊里。虽然嘴上不说,但恐怕这就是他自己悼念哥哥的方式。
令罗杰没想到的是,在自己开口之前,反而是三和静夫先开了口。他拿出手机递给罗杰,并向他解释道:“十多分钟前,我接到了哥哥律师的电话,说是在今天凌晨3点37分,哥哥向他以邮件的形式,发送了这封遗书。”
“遗书?”这个消息让罗杰的心抽动了一下,他赶忙确认手机上的内容。
罗杰读得很快,双眼在屏幕上来回扫动。只是通篇读完,他实在难掩自己的失落。
“如今的我,已无苟活于世的资格。支撑我活过大半生的信仰,到头来也不过是我说给自己听的谎言。事已至此,唯有切腹自尽这一条路可走。
抱歉,静夫。如果我能早些放下对你的成见,早些接受你的谏言,你或许也不会如此恨我吧。
抱歉,惠子。如果我不对你做出那么无理的要求,尊重你自己的意愿,你或许现在就在我身边吧。
抱歉,青笠。抱歉,云天。”
这份遗书本质上其实是一封忏悔书,每个字都在表达着自己的悔恨。可是对于罗杰来说,这封遗书却鲜有价值。真正自杀的原因,只是悔恨吗?那个王一般的男人,会这么轻易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吗?不可能!
“静夫先生,这就是遗书的全部吗?”
“是。”静夫先生回答得很快,没有半点犹豫。
“这样啊。”罗杰将手机递回给了静夫先生后也盘腿坐了下来,说,“静夫先生,为什么要说谎呢?”
“诶?”静夫先生先是瞪大了眼,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这还是事发之后,罗杰第一次见到他动摇。
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后,罗杰接着说道“静夫先生,我能明白你站在你的立场上,会有很多话不能跟我说,不方便和我说。根据我之前的猜想,再加上这封遗书,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社长自杀的事实。既然这样,我也没有继续调查的必要了。不过,作为这个山庄里为数不多的外人,有什么话想说的话就趁现在吧,我会保密的。”
在罗杰说玩的那一刻,三和静夫忽然笑了出来,还是反常的放声大笑。
“你小子,也太自大了吧!”笑声停止之后,静夫先生便指着罗杰的鼻子说道,“我三和静夫,还没有沦落到要去依靠一个尚未成年的黄毛小子!”
就在罗杰因为这番话而暗暗不爽时,静夫先生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接起电话,没多久就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你说什么?!”
“非常抱歉!我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电话那头的男人诚惶诚恐,却又十分焦急,“因为一开始只想着看住栈道,就没有多想。直到刚刚才发现,栈道被人从中间彻底破坏了!”
“你的意思是栈道完全不能用了吗?”三和静夫的呼吸渐渐失去了规律,身体也开始不自觉地颤动。
“是!”
不仅仅是三和静夫,听到了一切的罗杰也瞪大了眼睛。那条唯一能够用来上下山的栈道被破坏,这也就意味着这座“雷雨”山庄,成为了阿加莎笔下的“暴风雪山庄”,也就意味着......
有人的计划正在进行中。
てめぇ在日文中是混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