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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叔看看那边的家属，压低声音，跟我说道：“之前，我就用铜钱测过了，身体里还有魂在。这个算是生魂离体，出现的假死现象。算到现在，时间都一天了，这就算是把魂找回来，年纪这么大的老人，又是伤了脑子，估计以后也是瘫在床上的。这种利害关系，我们当然要跟家属说清楚。”
我点点头，这些我理解。就跟医院里插着管子的重病人一样。医生问，拔不拔管，这个决定权，不在医生，而是在家属。
现在我们这事也一样，要不要找回丢失的生魂，这决定权不在道师，而是家属。我们这要是找回来了，老人是个瘫痪的，家属不愿意照顾，那活着也是罪。
凡叔苦着张脸，说：“我们道师也就是做死人丧葬的。这人还没真的死呢，也没我们什么事。只能这么耗着。耗个三四天，估计那点生魂也保不住了。”
这种事，一些人也许觉得会很残忍。但是现实就是这样的，我们不能代替家属做决定，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着了。
傍晚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一个从外面回来的大男生，红着眼眶冲了进来，哭着就冲到那死者面前，一顿哭。他是哭了一个小时后，才反应过来，这事情不对的。
大男生用标准的普通话嚷着：“怎么，不给爷爷换衣服？就这么让爷爷躺在地上吗？你们，怎么不放床上去呢？”
我还蹲在门旁，跟着凡叔耗着时间呢，一听这话，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娃。看着他那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只是人家有书读，那一身衣服，全部都是名牌的，鞋子好像是好几千的那种。
凡叔推推我，示意让我去解释。
不过他们家里已经有人去解释了，只是那大男生一直嚷着，情绪很激动的样子。我站起身来，拍拍身上刚才靠着墙边的灰。人家请了我爸的丧葬一条龙服务，这就要服务到位。包括这种解释的活，也要我们上。
我走过去，说道：“放在地上，没放床上，是因为我们这边的风俗，死人要放在地上铺的草席上，才能走得顺利。死人不能放床上，要不走的时候，他就要推着床走，让他走得不顺利。”
“你，你是什么人。就这么丢我爷爷在地上，你们就不能尊重下老人吗？”
“我是你们家请的道师！”我说着，这算是我第一次这么严肃地承认自己道师这个身份。
“可是，爷爷，爷爷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他根本就没有死。”
“那是因为尸体被整理过了，看上去，比较，嗯，比较好。”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了。这要是没整理过的尸体那就，那啥了。
“他，他还是软的。他应该就是，是假死！爸！”大男生扯过一旁的男人，“我们送爷爷去医院吧。爷爷真的就像是没死，他就是昏迷了，重度昏迷，出现了假死现象而已。我们送爷爷去医院吧。”
男人低吼着：“医生看过了，当场死亡！送什么医院？”
“可是爷爷......”大男生看看四周，问道：“那为什么不装棺材？你们是嫌弃爷爷老了，就放他在地上等死吗？”
我心里有个小人呐喊着：“少年！你真相了！”我这话还没呐喊完呢，那大男生就指上了我鼻子骂着：“是你们！你们想赚我家的钱，所以才让我爷爷就这么躺在地上等死的！”
“哎！你这话就不讲理了。你爷爷是生魂离体，要是你家人同意，我现在就能把他生魂找回来。人能活过来的几率很高。但是先说好了，人能活，但是伤了脑子，醒来了是什么情况，我们可没办法。那就是医院的事了。”
我的话说到半呢，那男人就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等我说完了，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我别说，这个选择题，不能让大孙子知道吗？
果然，不能让他知道！接下来，我被人群挤到了凡叔身旁，他们一群亲戚跟那大男生吵了起来。再接着，就是分成了两边，对着吵了起来。
我抓着脑袋，看着这面前混乱的一幕。凡叔呵呵笑道：“见识了吧。以后做的活多了，什么事都能见到。等着吧，等他们吵完。”
我们是从傍晚听他们吵，吵到晚上九点多，终于都冷静下来了。这饭，他们家是肯定要管的。只是我的手机没电了，也只能用凡叔那能待机七天的老人手机给我爸妈打电话报了个平安。转着没电的手机，想到了小漠。小漠酒醒了，发现我不在家里，会不会联系我呢？他还记不记得我送他的那坠子，他不会打扫卫生给直接丢出去了吧。不会，他不会打扫卫生的，今天不是打扫阿姨上门的日子。他找不到我，会不会联系金子呢？
十点，主家过来跟我们确认了商量的结果，老人家看看怎么救吧。能救就救，要是救不回来，那就算了。只要人活着，后面有什么麻烦，都跟我们没关系。
有了主家这句话，凡叔就笑眯眯地抽出了他的小本子，准备列出要准备的东西。只是他还没写完呢，我就压下了他的本子：“凡叔，这趟活，我去吧。”
凡叔看看我：“找生魂呢，这规矩大。”
“没事，找生魂这活，我比你还熟悉呢。”我转向了那主家，问道：“老人家平时都是谁在照顾？”
“就，就我。他也不用怎么照顾，就是跟我们住在一起。”
“行吧。你跟我走，其他人都在这里等着。”我刚要转身离开，凡叔就抓住了我手臂：“零子，就这么过去了？不做点准备？”
“我刚才看到他们家门背有大黑伞，拎着就能走。时间拖久了也不好。”
说道找生魂，我在跟着老岑的那几年，可都是在做着找鬼的事。虽然找鬼跟找生魂有点区别，但是根本原理是相同的。这次，我没用我爷爷的那技术，而是直接用老岑的方法了。老岑的方法，不需要多做准备。
我拎着那大黑伞，跟着主家男人骑着电动车往出事的地点赶去。在车上，我还一遍遍跟他重复一会做的事情的注意事项。
首先，我做好准备，带着他一起去找生魂。如果顺利的话，半小时一小时就能找到了，不顺利的话，等天亮，那就满两天，进入第三天了。就算找到生魂，这活下来的意义也不大了，干脆放弃。所以我们只有这几个小时的时间而已。
找到了，主人家作为儿子，就要表现正常的，接老爸回家，给老爸打伞，一路慢慢走回去。而我骑上他的电动车，先回去做准备。他带着老人家回家，让老人家上床休息，这就结束了。就这么简单！
方法是很容易的，但是做起来似乎有点难度。“零子，你这靠谱吗？要不给你爸打个电话？”
“零子，我一个人大半夜的，打伞带我爸回去。这，我也害怕啊。”
“万一，我爸走到半，说他不回家，要出去喝酒呢？”
“零子，我也看不到我爸，万一，走着走着，他没跟上来呢？”
我不愿意回答他了，只等到了地点，直接让他干活吧。他一个老男人，怎么都能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不，是十万个万一。
到了出事地点，这种村里的小路，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我接过他的车钥匙，点上了引魂灯，那红色的跳跃着的火光，让这样漆黑的小路显得更加诡异了。
这时，我们身旁一辆电动车跑过去了，那车灯刷一下照到我们身旁。车上的人喊着：“大半夜的点个红灯站路边吓人呢？”
我看看手表，十点半了。山村了，过了十一点，基本上很少有人还在路上跑了。“希望我们运气够好，不会有车这么吓到你爸。拿着！”我把引魂灯塞到他手里，“如果你爸出现了，这灯光，能照到他的脚。你要是敢抬头看看，就好好认认。不过估计他是出事时的模样。你要是不敢看，就从脚上的鞋子，裤腿，确认是你爸。”
“等等，零子。”他打断了我的话，“确认是我爸，就是说，有可能不是我爸？”
“嗯，这个弯道不知道以前有没有出过事。找到的也有可能是别的鬼。”
男人咽咽口水。
“放心吧，我跟着你一起呢，确认是你爸了，我才会回去报信的。”我把大黑伞也塞到他另一只手里：“一会找到了，一手拿灯，你爸能看到这灯，他会跟着这灯光走。另一只手打黑伞。要是有车子经过，你就用大黑伞挡住车灯光。或者有什么人经过，你也要挡住别人的目光。反正就是尽量别让别人看到你爸。生魂很脆弱，别吓着他。抬脚！”
我抽出了刚才经过柳树那折下来的柳树枝，做成了一个圈，套在了男人的左脚上。“这样，你爸能看到你的脚，你再跟他说话，他就能慢慢看到你了。记住千万别哭，也不要跟他说什么他已经死了的话。就像平时来找他回家一样。走吧。”
男人再次咽咽口水，就这么看着我。
“走吧，没事。”我一声轻笑，“这种事，我做过六年。”说完，我就率先走下了那斜斜的路基。
生魂对罗盘的感应很弱，我也没用罗盘，只是让男人一路喊着：“爸，爸，我来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