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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谭老太奶可是名声在外。

　　每逢开堂的日子，前来的宾主全是西装革履的城里人，名牌洋车能把村路堵得水泄不通。

　　生意真没兴旺，不知让多少人眼红，想要入野仙家这门营生。

　　但谭老太奶却放出话，一辈子不收徒。

　　此时她突然主动收我，奶奶欢喜得手舞足蹈、千恩万谢。

　　我自然也兴奋得不行，但不免生疑。

　　为什么谭老太奶突然改变主意了。

　　行业的规矩可不是说破就破，尤其是遵守了几十年，难道有什么隐情？

　　谭老太奶没有解释，自然也不不好主动去问。

　　“要是真心想入行了，今天就留下。拜礼那些繁琐道道儿免了，今晚去寻你的仙儿！”

　　奶奶走后，我被命令去砍了一大地板车的柴。

　　然后在后院搭了个灶堂烧起热水，将五个半人高的白皮塑料缸全部装满。

　　等深夜降临，便用地板车载着五大缸热水来到了田地里。

　　野仙家起源长岭一带，正统是出马仙家。

　　带个“野”字，说明不是正儿八经的出马仙，是在出马仙文化基础上自创的，属于旁门左道中的野路子。

　　不过，野路子有个好处。

　　那就是无须遵守正统的各种规矩道道，怎么适合怎么来。

　　比如仙儿，出马仙家是用请的，而野仙家是自己找的。

　　仙儿分为“胡黄白柳灰”五种。

　　胡是狐狸，黄是黄鼠狼，白是刺猬，柳是蛇、蟒，灰是老鼠。

　　在我们当地，狐狸与黄鼠狼很少见，最常见得是老鼠。

　　谭老太奶的仙儿就是一只从她出生开始就生活在老宅的家鼠。

　　既然是她的徒儿，那我自然也是找个灰仙儿。

　　这片田地是她十多年前看过的，确定藏着一只成了精的灰仙儿。

　　带着来的五大缸热水，被她加过一种叫“灰香”的料。

　　我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东西，只当是耍障眼法的一类东西或者道具，最大用途是起个心理作用。

　　谁料，用一根空心竹杆将热水灌入鼠洞中时，随着蒸腾热气弥漫，诡异一幕出现了。

　　整窝田鼠仿佛魔怔了一般，一窝蜂冲出来，如同瘾君子般疯狂争抢着喝热水！

　　那可是刚刚煮开不久的沸水，足以将血肉烫得皮开肉绽。

　　直接喝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不消片刻，整整一窝田鼠都被烫得肠穿肚熟，纷纷暴毙！

　　那情景着实可怖，令我倒吸了好半天凉气儿才回过神来。

　　这种残忍方式来找灰仙儿，看起来非常荒唐。

　　如果被人外人碰到，非要骂我说。

　　你特么是来找仙儿的，还是来灭门的？！

　　其实这样说也没错，我的确是来杀鼠的。

　　成了精的仙儿，哪是普通人能找到的。

　　我们根本不懂正统请仙儿的门道，只能用一种邪门路子。

　　仇仙儿。

　　顾名思义，就是跟仙儿结下梁子，强行牵上缘分。

　　与仙儿结仇，在正统出马仙眼中是最大禁忌。

　　轻则一生受扰，重则祸及十世百辈，永远不得安宁！

　　此后果只是听听便能让人万分恐惧、唯恐避之不及。

　　但为了今后的生计，我别无选择。

　　很快，五大缸热水用完了。

　　惨淡月光下，放眼望去，无数白花花的鼠尸遍布周遭田地各个角落！

　　尸横遍野的惨状，令人望而生寒。

　　虽然是四害之一，但身为罪魁祸首，我还是忍不住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深刻明白。

　　怪不得，各种古书名言都在教人要走正道。

　　因为即便不是歪门邪道，也是要犯下损阴德罪状的。

　　按照叮嘱，本该回去烧水，然后继续刚才的事情。

　　但心中难安，决定将鼠尸收集起来，找个地方好好安葬。

　　推着整整一板车死田鼠走在土路上，那滋味无法形容。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诡异感觉。

　　不知从何时开始，始终感觉后背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

　　跟拜干娘时所遇到得盯视感完全不同。

　　背后的那道目光，充斥明显得怨毒与愤恨，令人如芒在背。

　　可回头望去，又什么都没发现。

　　“嘿，爷们！”

　　正迟疑着，刚刚错身而过的一辆小货车突然折回来，然后跳下来一名黑塔般壮汉。

　　黑更半夜在荒郊野外被人截住，起初，还以为遇到劫道的。

　　谁料，壮汉得注意力根本不在我身上，而是那一板车死田鼠。

　　“行啊，爷们，我们才刚来，你却已经出了这么多货了。”

　　我一愣，将目光投向小货车。

　　借着月光，看清了车厢上的那一行大字。

　　“刘家鼠煲馆，南方特色美食，美味惠民、老少皆宜，欢迎光临。”

　　我这才明白，壮汉为什么深更半夜来田地了。

　　原来跟我一样，为了营生活命。

　　本想解释说，这些田鼠不是卖的，是打算好生安葬的。

　　“不是用药熏的，居然是用水烫死的！看在爷们这么拼得份上，我就不挑个头了。

　　壮汉却抢先展开大掌。

　　“一百，这一车我全包了！”

　　要知道，我那在村小学当教师的老爹，一个月工资才二百元。

　　怎么说呢。

　　我的灵魂都在颤抖。

　　然后无耻拜倒在了毛爷爷之下。

　　生平第一次赚到了钱，货真价实得第一次得财。

　　崭新崭新的一张毛爷爷！！

　　回去的路上，我双脚跟踩了棉花一样。

　　一时间心中多年的憋屈几乎控制不住，差点哭出来。

　　以至于，将背后那道愈加强烈的诡异怨毒目光都忽略了。

　　等回去后，谭老太奶听闻我的经历，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她的一下子僵住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居然卖了，真够作的你！这不是靠手艺得来的财，你是保不住的。”

　　这句叹息令我一怔，没等多问，她又开口。

　　“不过也好，子孙死后都不得安生，进了肚里，说不定能更快招来仇仙儿。”

　　提起仇仙儿，我这才想起被一道怨毒目光如影随形跟了一路的事情。

　　刚想问这是不是即将招来仇仙儿的征兆，谭老太奶脸色大变。

　　“你是当着仇仙儿的面把它的子孙们卖给开饭堂的，那它岂不是能晓得谁吃了它的子孙!”

　　“祸事了，不知要有多少条人命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