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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妹妹余沉沉,你见过的哈,她最近受了刺激,很可怜的,母亲也病倒,父亲去世之后,这个家的方向就不知道朝哪儿了。”
余艳青看见郑良走进屋子,脸上难掩丧父的悲痛,这个平时见了谁都露出和善可亲的笑容的姑娘,嘴角微微一撇,看得出来,刚哭过不久。
她给郑良搬了把椅子,递烟,火炉里面还生着火,炉子上的水壶的壶盖被蒸气顶的一跳一跳,水开了,她拿出茶壶,给郑良泡茶。
郑良不抽烟,她泡的一杯热茶,他接下了,道声谢谢,叫她不要再忙了,并说明他是了解一些情况,不要多长时间,耽搁不了多久。
“嗯嗯,郑警官,你有什么要问的,就只管问。”姐姐余艳青的态度和妹妹余沉沉大相径庭,令郑良欣慰许多,在进屋之前,他以为他在这儿又要碰一鼻子灰的,来的时候赵队长也说过,余家的几娘儿母抵触警察登门,现在去不被人轰出来才叫奇怪呢。
人家抵触就不查案了么?岂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他一个人背着包去的,为了看起来更有亲和力一些,他特意没有穿警服,只穿了常服,从医院出来他就觉得有点儿不周到,他该带点儿礼品去慰问的,所以他在超市买了几件礼品盒,才往余树成的家里去。
“我之前去医院看过你妹妹了,也问了她一些问题。”
“哦,她怎么说,给你讲清楚了么。”她的眉头皱得紧了起来,就她对妹妹性格的了解,这时候,只要不大叫大喊就已经是万幸的,于是余艳青才解释家里现在的难处,父亲去世,母亲病倒。
大概这样讲,能弥补妹妹余沉沉的过失之言。不管她到底说了什么。
“嗯嗯,我特别能理解你的处境,确实很不容易,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够尽快的振作起来,不要沉溺在悲痛中间,嗯嗯,就希望你们能够尽快回归往日的生活。”
“回归往日的生活?往日的生活是一个烂泥潭,我们要的就是摆脱。”余艳青睁大眼睛,看着郑良,他的话无形之中带着尖刺,无意间就戳中痛点。
“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尽快回到生活的正轨上。”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们会尽快为生活而努力的。”
“我来呢,就是了解事发当天的具体情况。”
“事发当天我在学校,你知道的,是在当天傍晚,回到家的。”她镇定的说,意思是,她并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什么,现在问她相关的情况,一切都无从谈起。
“我晓得,你是那天傍晚回来的,你是他的女儿,你回家之后,也知道,我们警方展开了调查,而且,到今天为止,调查也还在进行。你这儿能不能提供一些线索。”
余艳青听到的也只是邻里之间的道听途说,说闲话的,各种各样的都有。
“我就知道父亲掉进了竹林,被竹签子捅穿,等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断气。”
郑良点点头,问话本身就有问题。
“那妹妹沉沉有没有给你说当时的情况?还有,她是怎么昏迷的?”又觉得他问得有些多了。应当一个一个问题提出来。
“没有,我回家的时候,就只看见沉沉一会儿,当时,我和赵队长在现场,后来,就没有见到她,母亲晕倒过去,晚上又要照顾母亲,所以没有顾及到她。”
“那她到底是去了哪儿?你在哪里找到她的?为什么回来就昏迷?”
“我在前面那块山坡的草坪上找到她的,她就坐在那儿,那里的草地上,坐了很久,全身都麻,而且,该是在那个地方坐了一晚上,我还以为她早就已经睡觉了呢,结果到了第二天中午,还没见到她的人,我才四处寻找,在许多亲戚家都没有见到,最后,才在竹林前面看见她,整个人都定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登时我都吓坏了。”
“你背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那样了么?没跟你说什么吗?从昏迷时候到清醒过来的时候。”
“她嘴里隐约叫爸爸,爸爸……”余艳青也想不明白,这个从来都关心,而是单纯处于恐惧和害怕的妹妹,为什么会对父亲在潜意识里如此这般。
或许真的是失去了,才觉得不自然,不习惯。
“之后呢?在医院里面,有说什么嘛。”
“没有,她只是很悲观,而且父亲的死对她刺激特别大,她都已经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轻生?怎么会这样。”郑良也非常想不通,觉得匪夷所思,超出了他的想象。
被施加暴力的人,对施暴者,还有这般情谊,还是这么的深厚。
“目前我非常她的状况,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而今父亲已经去世,我的家庭已经受到重创,沉沉真的不能再出什么事情,那样的话,我们还有什么指望呢?”
郑良虽然觉得在余沉沉身上一定是潜藏这什么秘密,可是,那秘密到底是什么,却是怎么也猜不出来。跟父亲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也是断然无法猜测。
这个时候,从里屋传出来呻吟的声音,余艳青连忙起身走进去,郑良知道她们的母亲还躺在床上,病倒了,她需要进前去服侍。
家里的陈设很简单,房子是石砌起来的,屋子的分隔是用的长木板,大部分已经被火灶里的烟雾熏得发黄甚至发黑。在堂屋的两边挂着一些陈旧的画帖,屋顶上木梁露在外面,挂着几块腊肉,耳房门楣上还有去年新春的对联。
在堂屋坐着,就能够听见西边厨房的流水声,门外几只鸡在啄玉米,在院坝边上几颗歪脖子苹果树,李子树弯着,一片杂草,在草丛外面,便是一片竹林,竹林一直东西方向绵延过去,苍天茂密的竹林足以遮住日光,在竹林边上,立着一根电线杆子,刷白刷白的,两根电线上还站着几只鸟儿在吵闹。
拿鼻子一嗅,就能闻到很香的花草香,除了自然的声音,这里安静,晚间有蛐蛐儿的声音,很动听,比任何的音乐都更加的深入人心,天籁之音,可以让人静下心来,环境很好,郑良想,这儿对于他这个城里人来说,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可对于普通的乡下人家,就显得穷酸,大概,这是许多人都想脱离的地方。
与艳青从里屋走了出来,“我的妈妈,刚才醒过来了,想出来走走,我去给她取一些衣服。”
郑良说请便,她匆匆的往另外一间房子里过去,郑良站起来,在外面去看,房子距离事发现场还有一段距离,足足三百米,一段路被竹枝子遮蔽,只看见那边山坡上的一条小路。
那就是余沉沉看见他父亲的最后一面。
他长叹一口气。
“郑警官,我妈说叫你屋里坐。”
“好好。”
他转身进屋,那天和赵明森来调查,对李姑珍看了个大概,那天,只看见她的崩溃,她一直捂着脸,眼泪像是水一样流下来,直到现在,他才看清这个中年妇女的模样,不!她实际是个老人。
她的白头发,她即便是坐着,也还是躬着腰,一双老手上除了老茧,还有裂开的口子——旧伤痕。一看,就是个已经年逾古稀的老妇人。
从她的形象上看,完全看不出她的年纪。
“郑警官,我身体不舒服,您有什么就问吧。”她说话间也还咳嗽,瘦弱的,缺乏血色的身体歪在木椅子上。
他飞快的想着,兴许从这个当事人身上有新的发现,便拿出笔记本,开始问了起来。
“他那天是什么时候出门去的?”
“中午,吃过了中饭之后。”
“他那天有什么异常么?”
“没有,他就那样,好喝酒,喝醉了,便同人吵架,在家里也就不算什么,还出去跟别人吵。”
郑良清楚,这个别人,指的是谭顺。
“您觉得他是谭顺给害的?”
李姑珍歪着椅子上,两眼看着地面,沉默了,无法作答。是默认,还是不确定呢?
不一会儿,她又流泪了,一双老手捂着脸,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