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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章

　　有那么一瞬间，江来以为自己是又做了一个梦。

　　和梦里如出一辙的愤怒的脸，在看到江来的时候一瞬间的震愣和疑惑。那一瞬间的感觉很微妙，不像是看陌生人的样子，江来有那么零点几秒都要以为汤衍认出了他。可下一秒，那一丝思索变成了冷淡，变脸变的比翻书还要快。

　　江来被这一系列变动弄懵了。他真的没见过这样的汤衍，他见到的汤衍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着不管他说什么都说好的，就算是偶尔有别的样子也是工作认真的样子或者对什么事情胸有成竹的样子。这副冷淡的模样把江来吓了一跳，那冰冷的目光照在身上就仿佛刀子似的，竟让江来头一次面对汤衍畏缩的起来。

　　汤衍看着江来，足足沉默了有五秒钟，才冷硬的问：“鲁鹏鹏呢？”

　　江来的脑子直接宕机了，要不是门口站着的是汤衍，他都要以为是走错门了。他茫然的看汤衍：“鲁鹏鹏？谁啊？”

　　汤衍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但那实在太快了，只是一晃眼就又恢复了那张扑克脸：“就是土下座。”

　　“哦……哦！”江来这才明白过来，在汤衍冷冰冰的目光里，江来也变得规矩起来，乖乖回答：“他出门了，一大早就出门了，去录音了。”

　　“那你是谁？”

　　这不是明摆的事情么？江来在心里翻白眼，可是在汤衍的目光里他也不敢抖机灵了，只是小声回答道：“我就是云卷，昨天跟你一起打游戏来着。”

　　本来寄希望于通过这个名字让汤衍获得一点熟悉感，没想到这话一出，汤衍的目光更冷了几度，江来连头都不敢抬了，那打在身上的目光实在是太可怕了，让人没来由的畏惧。

　　“你就是那个后期。”汤衍仿佛话里有话，每个字都说的很慢，像是一边说一边在考虑下一个字该说什么似的。

　　江来点点头，不明白汤衍是什么意思。

　　“那个片头，是土下座让你改的？”

　　江来猛摇头。

　　“那谁给你的权利让你改的？”

　　“没有谁，是我自己改的！那个片头太老了，清晰度跟现在的视频都匹配不上了，而且风格也不太搭调，我就重新做了一个，我要为我做的视频负责啊！”江来猛的抬起头来了，撞进了汤衍的眼睛里。可是这双记忆里总是一汪暖潭的眸子，此时此刻却是冰厚三尺，撞得江来头晕脑胀。

　　“你有什么资格改？谁用你对我的视频负责了？”汤衍的声音抬高了一点。

　　“我——”江来突然语塞，委屈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升腾而出。的确没有人让他改片头，他自己脑子发热，想给汤衍一个惊喜，熬了一个通宵做出来的片头，汤衍不喜欢也就算了，凭什么在这里指责他？汤衍那句话直接把他的心捅了一个窟窿，什么叫谁给他的资格，什么时候他想做个东西还需要别人给资格。咬了咬嘴唇，江来赌气道：“你不喜欢那就不要用好了！我现在给你把片头改回去总行了吧？”

　　一边说江来一边往电脑桌那面走，脚下带风，一路经过的东西被他撞的东倒西歪。没想到的是，他发脾气，而汤衍可以比他的脾气更大。

　　“不用你改，你被开除了，现在就可以走了。”

　　江来猛然回头，汤衍双手环胸，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你——你有什么资格——？”

　　“我有，本来土下座这面招后期就是因为三个人的视频忙不过来，你这个岗位是三个人公用。我们每个人都有决定权，现在我通知你，你可以走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江来简直要气炸了，他做梦都没有想过会被汤衍扫地出门的一天。他就站在那里瞪着汤衍，而汤衍只是冷冰冰的回视，一丁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江来真的伤心了。

　　“好，你是老板，你说的算！”江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家当，把笔记本电脑往双肩包里一塞，昂首阔步的走出去。

　　憋着这一口气，江来直接冲到了楼下，这才终于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汤衍这个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好心给他做片头，他不领情就算了，还说这种话！凭什么开除他，就因为他能力高做的片头好看？凭什么要这么对他，他知不知道那是自己辛辛苦苦熬了一个通宵给他做的片头！

　　深井冰！混蛋！讨厌鬼！

　　江来哭的太委屈了，眼泪根本止不住的往下砸。哭着哭着，就觉得喘不过气来，眼前发黑，然后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两眼一翻，直挺挺往后倒去。

　　而正好下楼的汤衍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汤衍：…………

　　※

　　汤衍两只手按在方向盘上，平稳的行驶着，眉头却厌恶的皱紧了。他视线微微偏移，看了一眼半躺半坐在副驾驶坐上的人，依然是昏迷的样子，被安全带勒住身体，随着汽车的行驶无意识的左右摇摆。

　　前面就是医院，汤衍方向盘一打，车往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开去，随着汽车的转动，江来不由自主的滑了下去，安全带都要勒住脖子了。汤衍伸出一只手把江来的肩膀抓住，硬把人往上拽了拽，江来可能被抓疼了，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微不可闻的呓语从嘴角泄了出来，带着点委屈的哭腔：“汤、汤汤，疼……”

　　汤衍一愣，手跟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江来又不由自主的向下滑了下去。

　　汤衍猛踩刹车，车停在了医院地下一楼停车场中间的通道中。他扭头看旁边慢慢蜷缩成一团的人，带着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眼里是狂风暴雨过境的慌乱。那人把自己缩成一团，两只手放在心口，唇色苍白抿成的那一条线弧度是那么熟悉，汤衍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滴滴——”

　　后面汽车不耐烦的按喇叭，汤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可能平静下来，然后伸手抓着江来的胳膊把人往上扶了扶，只是这一次，不自觉的，他力道用的很轻。

　　一边扶着江来，汤衍一边启动汽车慢慢向前行驶。

　　副驾驶的江来动了动，突然捏着胸口的右手无意识的往上寻找，然后抓住了汤衍的手臂。

　　汤衍猛然扭头看副驾驶。

　　江来倒是抓到那只手臂就安静了下来，一只手紧紧抓着汤衍的手腕，皱紧的眉头都舒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