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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星月无光,时钟指向十二点。
宿舍里,顾明烟挑着明天要穿的衣服,罗道静在看剧,时不时发出一两声低笑。吕岚早已经上床睡觉了,她作息一向很规律。
谢猜意站在阳台上,望着宿舍楼下边黑沉沉的明湖,跟父亲通话。
谢正永的声音很是关切:“猜意,最近怎么样?”
“一切都好。”她想了想,回答道。
“钱还够花吗?要不要爸爸打多点给你?”
“够花的,不用。”
“你还要霸着电话跟女儿说多久?我就不用讲了是吧。”旁边传来母亲嗔怪的声音,谢猜意听得谢正永哈哈大笑,将手机递给了妻子。
“喂,猜意。”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温柔和蔼的声音。
她应了一声,“妈。”
“你呀,也长大了,要学着多多打扮,现在的女孩子哪有一个月才花八百块钱的?晓得么,嗯?”
“知道了。”
“你弟弟怎么样,在那边还听你的话吗?”
她蹙了蹙眉头,“还行,没惹出什么乱子。”
“那就好,你这么优秀,要多教着他点儿。”
“我会的。”
放下电话,谢猜意在徐徐的夜风中伫立了好一会儿。
这样的对话,真像一个普通正常的家庭。
她转过身,宿舍内已经熄了灯,一片寂静的黑暗。
其余三个人都上床睡了,那吊死鬼照常飘出去晃荡,尽管她是地缚灵,活动范围只能在这一层楼里,但也总比整天待在她吊死的厕所里要好。
谢猜意转过身,闭眼,面朝明湖,做了一个绵长的深呼吸,在缓慢的吸气吐气之中,感受这片土地的状态。
东方,北方,平静。
西方,南方,无恙。
但她还是有件事情得去做。
谢猜意唰地一下子睁开双眼,拿过挂在墙上的长柄黑伞,单手撑上栏杆,猛地翻身一跃,从六楼阳台直直地落在了地上。
她双膝微曲,缓冲了一下落势,随后跟个没事人儿一样,拍掉了肩上的一片落叶,穿过楼下的树丛,走到了空无一人的水泥路上。
天下龙脉起源于昆仑山,有着无数分支,凰城大学便坐落于东南部的龙脉上。
此处不仅地处主脉,更埋有真龙龙骨,灵蕴充沛。然而越是宝地,就有越多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在暗中觊觎,盘算着要来分灵蕴的一杯羹。
倘若龙脉有恙,势必会出乱子,因此护卫龙脉的责任,便由各大阴阳世家主动担起。千百年来,阴阳世家中那些护卫龙脉的人,就被称作“守脉人”。
由于守脉人通常在夜间行动,他们也被称为“宵猎”——夜晚中的猎人。
龙脉所在的地方,自古以来就只有三条规矩。
一,可以依靠灵蕴获得滋养,但不得主动盗取。
二,如果埋有龙骨,不得触碰,更不得移动。
三,无论有意无意,不得伤害任何人类。
违者,杀无赦。
如果违规者逃离,各处的宵猎将会互通消息,联合进行绞杀。
谢猜意——阴阳谢家的长女,正是凰城龙脉的宵猎。
教师公寓,九楼。
胡西彦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翘着一双修长的腿,优哉游哉地读着一本厚厚的《庄子注疏》。窗户大敞,夜风从外面灌进来,拂动着藏蓝色的窗帘。
他看了一眼手表,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仿佛是在耐心等人赴约似的。
风微微静止,他啪地一声合上书,轻轻抬了抬眼皮。
窗户上多了一个人影。
谢猜意攀着窗沿,轻巧地跃了进来。
胡西彦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他定定地望着她,眸光跃动,也不站起来,半晌,懒懒地吐出一句:“宵猎大人,深夜闯入我的香闺,您想做什么?”
谢猜意没答话,环顾了一圈,屋子里干净整洁,只有胡西彦一个人在。她想起白天课上他提及自己的爱人,还以为他现在的老婆也会在这里。
她是循着他的气息找过来的。
谢猜意知道自己看不破他的真身,说明这人的修行肯定是高深莫测,完全可以收敛身上的气息,不留下任何踪迹,但他没有。因此她也就不辜负这番好意,大半夜的杀上了门来,一探究竟。
她收回眼神,盯着胡西彦,面无表情地提起长伞,伞尖直直顶在他的锁骨上,命令道:“你,自报家门。”
对方笑吟吟的,没有半点惧色,抬起右手,手指轻轻攀上了伞身,黑色的底子更衬得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宛若白玉。
他问:“白天不是做过自我介绍了么?”
谢猜意冷冷道:“除了那些以外。”
“谢同学想知道什么,老师一定为你解答。”说完,胡西彦还冲着她抛了个媚眼,一缕眼风飞得勾魂摄魄。
谢猜意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得被他那副皮相勾得微颤,稍作平静后,问,“你的真身?”
胡西彦闻言便站了起来,那双黑沉沉的眼眸中飞快闪过一丝红光,快得谢猜意几乎要以为那是错觉。她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神色顿时一凛,收回赤链伞挡在身前,眼中充满防备。
室内突然涌起一股小小的气旋,与窗外吹入的风相撞,啪的一声,玻璃窗便被关了起来,谢猜意屏住呼吸,感觉自己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结果对方什么也没做,只是微微扭过身去,露出了身后三条墨色的狐尾,毛蓬蓬的,看起来十分柔软,头顶也猛地翘起了两只相同颜色的狐狸耳朵,耳尖一动一动的,居然还有点可爱。
原来是三尾玄狐。
难怪,白天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晚上这么骚包。
谢猜意暗想,狐妖修行,一千年可以修出一条狐尾,看来胡西彦已经有两千多岁了,是个修为极深的大妖,难怪她先前看不破他。
不过,她想要的只是他一句回答罢了,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直率地将真身摆在了她面前让她看,她不禁有些卸下了心防。
“还有什么想看的么,”胡西彦侧了侧脑袋,“我可以脱光了让你瞧个够。”
后半句话,谢猜意就当自己没听见。按照惯例,接下来,她应该要问他来凰城的目的是什么,但她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你在这个状态下,长了四个耳朵?”
胡西彦明显有一瞬间的愣怔:“什么?”
谢猜意探究的目光游弋在他被发丝掩盖的脸侧,又转移到头顶的狐耳上,进一步解释自己的疑惑:“头顶两个狐耳,还有两个人类耳朵。”
胡西彦:“……”
谢猜意略带怜悯地看着他:“真奇葩。”
胡西彦收起了真身。
“你变出头顶那对狐狸耳朵是为了什么?”
他恢复了好整以暇的模样,嘴角噙上一丝笑,回答道:“卖萌。”
谢猜意:“……”
她扯了扯嘴角,很快回归正题,正色道:“来凰城,你目的是什么?”
标准答案是来借助灵蕴增进修行,无论心里究竟是不是这样想的。也有小妖小怪会一脸无辜地回答说自己是来读书学习,为现代化建设做贡献的,但不管怎么样,它们在宵猎的面前,总不会傻到说出对自己有害的话。
没想到胡西彦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来泡妞。”
谢猜意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清奇的答案,一时间有些语塞,过了会儿,神色重新淡漠了起来,才说道,“早听说狐妖性淫,原来真是如此。”顿了顿,她补充道,“你该知道规矩,不得伤及人类。”
胡西彦轻笑一声,挑了挑眉毛,然后上半身向她倾过去,语调轻缓,“我动作很温柔,不会伤到人……”
他说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几转,谢猜意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脸颊一时间有些发热,又见他靠近,顿时防备地抬起右臂挡在身前,阻止他继续靠过来。
不成想胡西彦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凑近她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热气,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继续说道,“……你要不要试一试?”
话音尚未落下,他眼角只瞥到银光一闪,便发现自己脖子上已经缠了一条小指头粗细的白铜链,那金属上的寒意像是要杀进皮肤里一样。他知道,如果是普通的小妖,只要用力往里一勒,顷刻间便能见血。
“松手。”谢猜意说。
胡西彦仍旧是笑,轻轻地松开了手,直起了腰,顺着长链看去,才知道谢猜意那把黑伞的伞柄原来是中空的,中间就藏了这白铜链。
她动作倒是快,单手也能抽出长链,瞬间绕在他脖颈上。
谢猜意见他放手便松开了链子,摁下伞柄上对应的机关,白铜长链迅速往回收,发出咝咝的细响,像是毒蛇吐信子。
屋内空气有些沉默,她忽然开口,说,“其实我听说过你,胡西彦,你之前跟我的姑奶奶有一腿,但始乱终弃了是么?”
五十余年前,她的姑奶奶,谢老爷子的妹妹,当时的谢家长女谢冬云,跟随家中前辈去云南哀牢山围剿一只狐妖,不成想反而被对方迷惑,春风一度之后,放走了它。那只妖狐,名字便叫做西彦。
她起先看见胡西彦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时,便猜测他是不是当年哀牢山上惑了谢冬云的那只妖狐。
可是天下之大,物种之多,保不齐有那么一两个重名的,她也不敢完全下定论。直到方才见他现出真身,的确是狐妖,因此才敢确定是他。
不管如何,当年那一桩风流韵事,让谢家里好些人都将胡西彦视为仇敌。
但在谢猜意看来,这分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即便是中了狐妖魅术,魅术总不会持续一辈子,可后来谢冬云却偷走谢家的太玄清生符,叛出谢家,就为了延长寿命等下去,等胡西彦回头找自己,摆明了是她自己犯蠢。
胡西彦一怔,没料到她先前就听说过自己的名字,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心念电转,很快便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忙上前半步,“不是我。”
谢猜意懒得听他狡辩,“你记住,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找你麻烦,但你要是坏了凰城的规矩,我不会放过你。”她打开窗户,走前回头警告了一句:“好自为之。”
他没有答话,恢复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定定地瞧着她。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谢猜意便在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风掠过,胡西彦望着远处人家虚虚笼笼的灯火,眸中流光微闪犹如星辰。
他低笑一声,“这副性子还真是……半点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