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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司璜，她与明晓星不太对付，与季晨也不对付，说不定会故意泄露些情况给我知道。
“司璜，你要是有空，不如借船给我们，我正好想一路看看这边的风景，顺便跟你聊聊。”我对她说道。
司璜睨了我一眼：“聊什么？”
“聊你感兴趣的事情咯，比如这手串。”我晃了晃手腕。
手串戴在我手上很大，随时都会掉出袖口，垂在手背上。
司璜哼了一声，打了个响指，身后的人立刻去准备开船。
季晨悄声说道：“小王妃，虽然她们的大船是最快的，但……你不怕跟她吵架啊？她很凶的。”
“不怕。”打架我还会害怕，吵架我怕谁啊！
司璜毕竟是一族之长，她下命令的执行速度还是很快的。
我带着季晨和六个侍卫上了她的大船，季晨唤来一只神鹰跟着我们。
“你想看看鬼城？”司璜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看的？”
“好奇而已。”
“……你说的那个村寨不是鬼城，而且现在只剩下几堆白骨而已，没什么好看的。”司璜轻飘飘的而来一句。
看吧，季晨就是敷衍我的，鬼城肯定另有其地。
桅杆上飞来一只神鹰，目光直直的盯着我，司璜嗤笑一声，不屑的说道：“哟，神王大人还真是不放心，你走哪儿都要盯着。”
“废话，你要是嫉妒，也去找个紧张你的老公啊。”我切了一声。
“哼，同族之内不能通婚，部族之间，还有人有资格当我夫君？别开玩笑了。”司璜高傲的说道。
“那也比变成老姑娘强吧？现在你年纪小，不怕嫁不出去，等以后合适的男人都成了别人的老公，你再后悔也来不及了……不如我给你介绍？”我笑着说。
“不稀罕。”司璜冷冷淡淡回应道：“我才不在乎什么血脉延续，灭亡就灭亡吧，几千年守着一片流域，寸步难移，延续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啧啧，看来她不是不懂生存危机，而是知道无力回天，懒得管了。
“这里生孩子真的成了个大问题吗？”我忍不住问她。
司璜皱了皱眉：“反正……现在很难孕育，就算孕育了，平安诞生一个健康孩子的几率也很小……我们族里今年胎死腹中好几个了……生出来的孩子也有缺陷。”
“跟法门之外的人通婚不就好了，什么都解决了，别再用什么巫法蛊术强加在孕妇身上——生命的孕化是天理伦常中的核心，如果希望用外力来改变，这才是违背天道的行为，不遭报应才怪呢。”我叹口气说道。
“……一个人、几个人改变不了什么。”司璜扭头背对着我。
或许她、还有明晓星，这样的族长已经意识到了这些事情，然而这里千年来埋藏了太多秘密，如果与外界接触，或许会让他们的信仰崩塌，整个族群的生活剧变——而且极有可能是毁灭性的剧变。
我所处的社会中，已经没有多少秘密可以被保守了，网络的发达早就让猎奇成了寻常生活的一部分。
季晨走过来听了一耳朵我俩的谈话，安慰我道：“其实也没这么严重啊，我姐就快生孩子了，没有下血蛊，玲珑大人诊断下来胎儿也很稳啊，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希望吧——”
“希望吧。”
我和司璜同时开口。
一片破败的村落，地上有炸开的坑，灰蒙蒙的寸草不生。
这就是鬼公主停留过的地方？怎么这么惨？
“当年鬼公主抗拒冥府的力量，以为自己能有求于天，趁着蚀神之日，把罗睺计都两位星君召请下界，听说她把两位星君得罪了，虽然两位星君与冥府的冥帝大人不对盘，但也不能被一个鬼公主驱使啊，计都星君下界就把这里砸了一个大坑……”
季晨巴拉巴拉的说着故事。
被业火烧过的地方都长出了新的枝丫，怎么这里还如此灰败？
“怨气弥漫吧……当年冥小舞超度过，但是有些怨念可以渗入土壤河流，只能让时间来洗刷。”司璜说道。
她手中的笛子优雅的转了一圈，抬在唇边，吹出了幽幽的曲调。
我看到地上泥土松动，钻出一条细长的蜈蚣，那蜈蚣非常小，看起来孱弱无比。
“你看，怨气连土里的动物都受到影响，这一片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原状……何况是人。”司璜低声说道。
她似乎话中有话，还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小王妃，你如果怀孕的话，最好回自己家去安胎……”
司璜突然说怀孕吓了我一跳，条件反射的伸手捂着小肚子。
“我没怀孕好吧！”
“……迟早的事而已，小王妃何必害羞？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一句。”她眼神中带着隔岸观火的那种笑意。
似乎等着看所谓的“诅咒”和“厄运”降临在我身上。
妈呀，我有点儿心虚。
看来我真的要跑回家去呆着，这里古里古怪，如果真的对孩子有什么伤害，谁求我待在这里，我都不会买账。
“小王妃，我只是好意的提醒你，你看到这一片怨气弥漫的地方了吗？植物难生，动物无踪，就连土里的小东西都没了精神，同样的道理……”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面闪出一丝狡黠。
“什么道理？”
“……你觉得人与鬼能共生吗？”她幽幽的笑着问。
不能。这还要回答吗？
阴阳是两个世界，生灭轮回是天理循环，包括小师娘冥小舞。
普通人的冥婚，或许早已以一方的逝去划下句点，但是冥小舞的夫君不是阴魂，是来自冥府的神祇。
这与普通的人鬼共生有本质的不同。
普通人被阴气所侵是会死的，我们家七代玄医，整天救治的不就是这种人。
我看着眼前这片灰败荒芜的土地，加上司璜说的意味不明的话，我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王妃？”季晨看我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这里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回去吧？您还要准备祭祀呢。”
我点点头，看了司璜一眼，司璜把自己的笛子收起来，淡淡的说道：“走吧，我们送小王妃回去……小王妃您现在可是神王之妻，地位不同，权力也不同，日后我们族群还希望您多多关照。”
“司璜，我有个疑问啊。”我忍不住笑着问道：“你们族里的人，比如那位司玥，就想要嫁给明晓星为妻，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想？”
司璜愣了一下，笑道：“想什么？嫁给神王？”
她哈哈哈笑了起来，自嘲的摇了摇头：“第一，神王和我都对彼此没意思，看不对眼；第二……我们都明白，这不会改变任何命运，哼哼哼……毫无意义。”
这么玄乎的啊……我忍不住皱眉。
“小王妃，您就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和神王心里都明白一些事情无法改变，我已经放弃挣扎，而神王大人肩上担子重，他永远不能放弃……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也必须坚持……”
这话题有些沉重，我闭了嘴不再说话，低着头匆匆回到船上。
天上两只神鹰展翅盘旋，一路跟着司璜的大船行驶，再次回到巫王山城的岸边码头。
明晓星站在那里等候。
我有些意外，他居然在这里接我？
船停靠了码头，舷梯刚架好，我才走了一级，就被他伸手抱了下去。
“跑去看那种鬼地方干什么？”他微微蹙眉，把我放在地上，扯自己的斗篷给我裹上。
他的斗篷披在我身上很大，都拖拽到地上了。
周围很多子民在看我，我想要撒娇也有些害羞，有些尴尬的偷偷挽着他的胳膊缩在他背后。
这里的人其实很耿直，以前他们看我的眼神带着提防，现在变得带上了一丝敬畏。
王妃么，多少还是有点儿特权的——比如吹枕边风。
明晓星拉着我往上走，走过一层层的阶梯，一个个高高的门槛。
上次他气呼呼的只给我一个背影，现在握着我的手，让我挽着慢慢走。
又到了那个很大的三岔路口，我停在了铜镜面前，抬手靠近那面巨大的铜镜。
镜面上倒影着我和明晓星的身影，还有周围的景色，手一靠近，就能感受到一股冰凉的气息丝丝缕缕的透出。
我听说过一种鬼魂是地缚鬼，他们带着眷恋死去，生前的执念太重导致重复在一个地方停留。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如果还需要一座鬼斧神工的崖城来给逝去的魂灵居住，镜中月水中花是不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
我曾经见过这铜镜里面恍恍惚惚人影憧憧，莫非冥小舞说的，我身边都是鬼魂，就是指这个？
铜镜里的世界，就是另一个巫王山城。
“……明晓星，这里面住着很多人吧？”我转头问他。
明晓星垂眸沉沉的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这些各个转角，各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折射镜像，就是构造出一个平行的镜中空间来放置逝去的魂灵？”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铜镜的四角都有蛛网。
蛊灵，封魂。
那只蜘蛛。原来它叫封魂是有来历的。
“……这样做会不会有问题？”我忍不住问道。
只是遗传紊乱还可以通过与外界联姻来改变命运，可如果是魂灵都进入了无尽的循环，肯定会出问题啊！何况这里还不是冥府的轮回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