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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门处，羽灵背着手踏了进来：“好久不见了，我的梅花j。”
步调还是往常的步调，可那一步步踏出的回音，却宛如地狱里传来的招魂之声。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身上一股不凡的气场，冷锐而张扬，以她的双眸为中心，瞬间涤荡开千里万里，锋芒毕露。
“真的是您！”男人大喜，可心里却一下子没了底，挤都挤不出笑容了：“老祖宗，您来这里是……”
羽灵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清晰的字：“清理门户。”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偏偏每一个字乃至标点符号都极具震慑人心的穿透力，轻叩在众人的耳膜和心底，带着泠泠的回音。
所有人都愣住了，被称作“梅花J”的男人更是吓得哆嗦：“老祖宗……”
还是检察院的人最先反应过来，打了个手势，身后几个随行的执行官便上前擒住了梅花J。
“既然证据确凿。”检察官脱帽，颔首致意道：“人我们就带走调查了。”
男人的脸色“唰”的白了，却仍望着那边眼睑低垂，静如止水的女人：“老祖宗，救我啊，老祖宗！”
人人都以为她不会给出任何回应，可她却又一次超乎常人预料，微微抬头，说了句：“慢着。”
男人眼中升起希冀。
羽灵侧了下目光，看向陈谦：“沏杯茶，拿点果脯进来，其他人出去等我。”
陈谦和倪振自然是听她话的，只是检方和高老对她的举止颇有微词：“这不合适吧？”
“不合适？”羽灵眉眼间漾开两三点笑意，未达眼底。
这淡淡一眼，却让对方如芒在背。
检察官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见陈谦也点头，只好道：“那好吧，不过我们还要执行公务，希望您不要谈太久。”
他都这样说了，高老也不便多留，跟着众人一起出了会议室。
门一关，高老就伸手拽住了倪振，矍铄的眸间明暗交错：“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ES的蓝总要叫她老祖宗？”
这么一问，他又突然想起上次在员工餐厅里，倪振也这样称呼过她。
倪振挠了挠头，讪笑：“这个……我也不清楚。”
“你最好别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高老锐利的视线从他身上掠过，像是要生生刮下他一层皮。
陈谦刚好端着茶回来，见状低咳了一声，拉住怒气满面的老人，劝道：“高老，这都是金公子的意思，咱们身为下属的，对领导的私事不该过问太多。”
“私事？”高老吹胡子瞪眼：“她什么时候成金公子的私事了？”
倪振若有所思地望着半透明的玻璃门内，羽灵模糊的侧影，似叹非叹道：“她一直就是。”
陈谦敲了敲门，将茶送进去时，羽灵刚刚落座。
她还没开口，身边面容俊美妖冶的男人就皱眉训斥道：“这是什么茶？端出去，老祖宗不爱喝绿茶，换金骏眉上来！”
羽灵似有若无地弯了下嘴角，对他的讨好不予置评：“难为你还记得。”
“那自然。”他几步跑到羽灵身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我能有今天，都是沾您的光。”
羽灵也不出言阻拦，就这么任他在自己的肩膀上拿捏着，舒服得闭上眼。
常年与电脑打交道的人多少颈椎都会有点问题，她虽然很注意锻炼，但坐久了肩膀偶尔也会痛。
“江凌手底下那么多人里，就你这双手最讨巧。”她唇畔含笑，毫不吝惜表扬。
“您喜欢就好。”
陈谦瞧着二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一时间有些疑惑，这方小姐究竟是想做什么？
那位先前还不可一世的蓝总，怎么现在像个卑躬屈膝的狗腿子一样……
“茶放下吧。”羽灵好像感觉到了他的尴尬，可自始至终，她连眼睛都没睁开过：“我们再说几句话，很快就出去。”
陈谦也不好问什么，放下茶杯就走了。
关上门的刹那，羽灵睁开了眼。
褐色的瞳眸中泛开清冷明锐的光，哪还有方才半点慵懒肆意：“蓝瑜！”
男人一震，站在她面前：“在。”
因为姓蓝，和纸牌里的梅花J，代表着中古世纪圆桌骑士中，被称作“湖上骑士”的那位勇士兰斯洛特，第一个字发音相似，羽灵就叫他梅花J。
羽灵在他紧张的注视下展颜一笑，竟然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
双目端详着他的手指，眸光温和又惋惜，“我还真是舍不得你这双手。”
她说话的节奏舒缓而微凉，可蓝瑜却仿佛被人扼住咽喉般，惨白着脸跪在了她面前。
“老祖宗，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做这样的事，我该死！”他说着，用另一只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我活该，我该死！”
羽灵“啧”了一声，本来早晨就没睡够，眼下实在见不得这么闹心的场面，只觉得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嗡嗡作响，烦得很。
“行了。”她拔高嗓音，不耐烦地出声制止，对方秒秒钟偃旗息鼓。
羽灵也不再和他废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门见山地问道：“犯过多少次了？”
“七、七八次吧……”
茶杯的杯底落在桌子上，发出细小的磕碰声。
蓝瑜慌忙改口：“十三次！老祖宗，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羽灵眯着眼睛，一哂：“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会走上这条路，我能理解。”
毕竟五年前，他就是她手底下办事最周密、心眼最多的人。
“不过。”羽灵话锋一转，静静袅袅地开腔道：“能理解不代表能原谅，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打算追究。你早该明白，我写出来的代码不是给你拿来犯罪的凶器，更不是助你昧着良心发财的摇钱树。”
蓝瑜边擦冷汗边点头称是。这几年，他用先前偷出来的病毒代码破译了不少竞争对手公司的核心机密，继而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其打倒。
也有不少人怀疑过他，可从来没有人抓住过他的任何把柄，甚至都很少有人能看出这其中的端倪。
于是他高枕安眠，一边暗自庆幸于出自“毒祖宗”之手的病毒果然是那么的坚不可摧。
但他做梦也没想过他今天会栽在金氏，栽在花神本人的手里。
“你也不用跟我兜圈子了。”羽灵起身，慢悠悠地走到落地窗边，以同样的语调道：“把你身后的人供出来，我饶你一命。”
蓝瑜大为震惊。抬头，只看到她逆着光的背影，明明该是细瘦的肩膀，却挡住了他面前的万丈光芒，让他如坠深渊。
她、她是怎么知道……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羽灵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轻描淡写地垂下头，把玩着手腕上的红绳：“你背后的人，我大概也能猜到是谁。现在我只给你两条路，要么把他供出来，要么你替他下地狱。”
“老祖宗，不要啊！”
蓝瑜都快要给她磕头了，他若供出那人，那人绝不会放过他的。
他语无伦次道：“您留着我还有用，我可以给您当牛做马，我……”
“当牛做马？”羽灵转过身来，靠着身后的落地窗，三十多层的高度，除了高空和白云别无他物，似乎一个不慎就要跌下去。
可她的神色却依然淡定从容，不见半分慌乱，眉眼含笑：“我留着你有什么用呢，你说说。”
“我、我会写代码……”
“写代码。”她一笑，终于看出了一点张狂嚣张的影子来了：“我用得着你？”
蓝瑜一窒，又急道：“我可以给您捏肩捶腿端茶倒水，做什么都行！”
“听起来确实不错。”羽灵低低地笑：叹着俯身，凑近蓝瑜绝望的脸，放轻了声音道：“但是你知道吗？我前夫是个醋罐子，他可讨厌别人碰我了。你天天给我捏肩捶腿，万一叫他看见，闹起脾气来，我又要哄很久的。”
蓝瑜像没听懂她的话似的，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人，眼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碎裂了。
“也罢。”她突然闭了下眼：“你滚吧。”
“老祖宗……”
“陈秘书。”羽灵径直走到门边，拉开大门，把陈谦叫了进来。
“您吩咐。”
“门口那些人，哪请来的送回哪去。”
陈谦闻言一愣：“方小姐，您让我把检察官送回去？”
他看向落地窗旁的男人，那人衬衫湿透，冷汗流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还在不停地颤抖。
“可是他盗了我们的文件，证据确凿……”
“我说，门口那些人，哪请来的送回哪去。”羽灵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听不懂？”
陈谦握了握拳：“是。”
而后又瞪了蓝瑜一眼，愤然走了。
“你还不滚？”羽灵连回头都懒得，就这么对着身后的人道。
蓝瑜忙不迭点头：“是，谢谢老祖宗开恩！”
说完，抱着电脑就要离开。
“等等。”羽灵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桌面：“东西留下。”
蓝瑜迟疑片刻，在她没有温度的目光里，心脏险些停止跳动。
他再也不敢放肆，干脆利落地把电脑放下，匆匆离开。
会议室里只剩下羽灵一人，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倪振从门外走到她身边，表情复杂不解：“您就这么放他走了？”
羽灵似笑非笑地撑着头看他：“不然呢？”
倪振欲言又止。却见羽灵受伤的左手搭着右手，交叠着搁在光滑冰冷的长桌之上，目光定定地望着空气中一个透明的点，像在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