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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宫记瓜摊(1)

移情别恋 东方远行 2599 2022-05-05 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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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小军送走了今天最后一个客人的时候,不远处海关大楼上的石英钟正好敲了6下。他收起钱箱和电子秤,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躺到铺在地上的凉席上望天。

  实际上,这时候应该是夜里11点多的样子,海关大楼上那块巨大的石英钟之所以当当地敲了6下,而且还把时针指到了8点上,是因为自它几年前开始走动以来就没人再去管过,比方给机械部分上点油或者调整调整走迷了路的指针什么的,就像一出生就被恨心父母遗弃了的孩子。生产它的厂家好像也把某个电子元件安错了地方,它自由自在地想走就,不想走就停下歇歇,有时候快上几小时,有时候又慢上几小时,毫无规律,更无准确性可言,弄得它周围能听到钟声的居民整天晕头转向似的,连自家的表都不相信了。有好事的居民一气之下,上书了报社,希望海关能找人修一修,并说它损害了这个城市的形象,由此可见海关的工作作风是多么拖沓,已经不能适应改革开放的需要。

  报社一青年编辑收到此稿后,发现此事确有新闻价值,就亲自骑车到海关大楼看了下,核对无误后就马上编发了,并配了措辞严厉的编者按,称海关此作风不改,改革开放无望。稿子送到分管总编手里,却被无情地枪毙了,而由另一记者写的关于海关的正面报道正准备在第二天的头条位置见报。该青年编辑不禁大为光火,找到总编大声责问,新闻还要不要真实性了?新闻还替不替人民群众说话了?

  其实,总编这样做也是迫于无奈,他当然知道新闻要真实,当然知道新闻是党的口舌,联系人民群众的桥梁。现在的问题是,报社刚从美国引进的一批现代化印刷设备正在报关,而且海关某个执法严格的副主任已经发现某些手续不全,正准备处理一下报社,比方罚罚款通报批评一下什么的。这个时候去招惹海关,不是光着屁股串门,没事找事吗?结果,批评稿撤了下来,表扬稿见了报,报社免了罚款,还被海关请了去,发了纪念品,美餐了一顿。至于那块谎报时间的石英钟,就全凭海关自觉或者石英钟自觉了。

  躺在地上望天的宫小军发现,天空中有些混盹不堪,一层似云似雾的东西挡住了他的视线。半个多月下来,宫小军才有了切身体会,在马路上摆摊卖西瓜绝对不是人干的活,一次次地弯腰挑瓜使他腰酸腿痛,一次次地算账收钱找钱使他头脑发胀。如果碰到百般挑剔的顾客,他还不得不像孙子似给人家说好话,比方见了比他小许多的人也得喊“大哥”之类的。每到夜里,他都要睡在西瓜摊上看瓜,面对空无一人的马路,他有了一种被人遗弃了的感觉。

  在宫小军的头上方,有一只200瓦的大电灯泡,此时正散发着灼人的光芒,在灯泡的右侧,现在正有两只绿色的蝈蝈在叫,它们此起彼伏的叫声使人想起了失恋的情人在哭。

  在我们这座北方城市里,许多市民对蝈蝈之类的小昆虫感兴趣,当作宠物,就像南方人将小狗当作宠物一样。南方人爱狗,北方人好蝈蝈,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过,谁也说不清这个城市的市民为什么突然喜欢起了养蝈蝈,你养我也养,就像得了传染病似的。夏天将蝈蝈挂在阳台上,冬天则放在葫芦罐儿里揣在怀中,好吃好喝地侍候着,就是为了听个响。其实,蝈蝈恐怕是世界是叫得最难听的动物了,“嗓”音沙哑,吱儿吱儿地只会唱直调,连个起伏也没有,就像某些一次性走红的歌星,刺耳得让人心烦。但是,市民们却莫名其妙地对蝈蝈异常宽容,爱不释手,拿着痛苦当幸福。

  附近郊区的农民兄弟确实是些有阶级觉悟的好兄弟,他们很知道如何投市民所好,让市民们欢心。一到夏天,农民兄弟们便满山遍野地逮蝈蝈,有时候被性情暴躁的蝈蝈咬了手指也全然不觉,依然喜滋滋地装进笼里,然后骑上车子送到城里卖。不过,觉悟是一码事,实惠是另一码事,一只五毛多呢,比种地强多了,不干才是傻瓜呢。到了深秋,蝈蝈就值大价钱了,而且还有了专门的市场,热闹得很。青的紫的不青不紫的蝈蝈,盛蝈蝈的罐儿,喂蝈蝈的虫儿,满市场都是。这时候的蝈蝈就不是野生野长的了,是人工繁殖的,大多嫩嫩的刚蜕壳呢,一只能卖几十到几百元不等,还出现了养蝈蝈专业户。这种蝈蝈就更弱不禁风了,罐儿要每天用茶水涮一次,食品是营养价值很高的棉花虫,还得常在暖气前晒太阳,侍候好了竟能养到来年五一节。当然,还有养蝈蝈的书,价格贵却也十分抢手。曾有一个大家熟悉的作家,写了一辈子书也没能出几本卖几本,就伤心地搁笔不干了,专心致志地养蝈蝈,怕冷怕热地侍候着,竟养出了门道,成为当地的“蝈蝈王”,每天都有怀揣蝈蝈的人找上门来,切磋技艺,交流经验。他的老婆跟他苦了一辈子,身体也不怎么好,看着一个个体胖腰圆气色极佳的蝈蝈不禁黯然神伤,有一次还哭了鼻子,说,咱们结婚几十年了,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过?去年春天,闲来无事的他写了一本《养蝈蝈指南》,一不小心指准了,几家出版社闻讯后争着出书,一版再版地为出版社赚了钱也为自己赚了钱。

  宫小军的这两只蝈蝈是今天下午才买的。买蝈蝈的时候,他还和乡下卖蝈蝈的小老头聊了老半天,并成了朋友,商定明年合作种西瓜卖西瓜。

  卖蝈蝈的小老头年过七旬的样子,还戴着副瓶子底似的近视镜,倒也精神矍铄,红光满面。他头上戴着一顶没有顶的破草帽,从中窜出的一撮白发就像一丛蒲公英草。他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架上绑着一只盛满蝈蝈的大铁笼子,笼里的蝈蝈正面对城市乌蒙蒙的天空绝望地鸣叫着。小老头显然有些对蝈蝈们痛苦的叫声感到不满,他拍拍蝈蝈笼子,自言自语地说,你们农转非了,享清福了,应该高兴呀!城里人对你们好着呢,怎么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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