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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朦朦亮,吴良就醒来了,与他平日里晚上不睡觉早上起不来完全反着。这偷鸡摸狗当然得晚上去了,不是有个词叫朗朗乾坤嘛。
吴良摸黑起身煮米,也没啥下饭菜,就是窗户上晒干的“石巴子”鱼干,没有盐巴里里外外腌过的鱼干,味道自然好不到那里去。这米也没舍得洗,不是干不干净的问题,实在是舍不得。
吴良今天打算去铁匠铺,在浅水滩里挨了揍,这心里一直不得劲,觉得憋屈,可是这镇子也没个伸冤的地方,那镇长都是他朱家人,除了自己拿回公道谁给你拿?
所以吴良要去铁匠铺,那憨憨的铁匠牛高马大,而且又喜铸剑,那些演义小说里不说了嘛,擅使长枪的是军阵中的高手,这擅使剑的自然就是江湖绿林里的大侠了,武功低了那能叫大侠?这铁匠即便就是个替大侠铸剑的,想来也会些把式,今天就是奔着拜师学艺去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是比较怂的说话,可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等到老子学艺有成,非得活剐了朱担哪个狗日的不可。
吴良的家离铁匠铺有些远,怕那汉子出门不在家,所以一路小跑。说来也怪,平日里吴良哪怕慢悠悠的走这么一段路都觉得有些累了,现在一路小跑却好像啥事没有,这脸不红气不喘的。
这么一想,又记起昨天扛着米顶着被子一路回家也没觉着累,当时还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没在意,现在想来,铁定不是这么个原因。
思来想去,吴良也不知问题出了哪里,莫不是死里逃生一回,自己这体魄反而好了?
想不通不打紧,反正是好事儿。
到了铁匠铺的时候,那汉子正在生火,打铁需要火炉旺,打铁需要自身硬,这汉子两样都占了。
见着吴良,汉子停下往火炉旁放红薯的动作,愣了一下,有些纳闷,这小王八羔子来自己这干嘛?老子自己都穷得叮当响了,就差靠卖身过日子了,也没啥东西值得这王八蛋惦记啊。
吴良一脸笑呵呵的,连忙上去搭手,拿起吹火筒就帮着生火,这事儿他熟。
汉子一脸莫名其妙,放好红薯,终于忍不住问道:“吴小子,别整这些虚的,说吧,瞧上我这儿的什么了。”
吴良拿开吹火筒,嘴上沾了一圈黑锅灰,笑着道:“王叔,哪儿能啊,我吴良从没有与人讨要东西的习惯,都是自个儿动手拿。”
名叫王罡的糙汉子自然不信,信你就有鬼了。都说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过自己这一穷二白的,完全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不管这吴小子想什么,反正啊爷不怕。既然这小子喜欢献殷情就让他献好了,反正这小米没有,红薯还是不差的,就是吃多了喜欢放屁。
生好了火,两人就围这炉边等着烤红薯,吴良扭捏半响,这求人的话还真不好开口,最终心中叹息一声,还是道:“王叔,你会武功嘛?”
往罡眉头一挑,“我就一把子糙力气,打铁还凑合,别说什么武功,连假把式都不会一星半点的。”
吴良瞅着王罡有些不信道:“那你没事儿打那么多剑条干嘛,这庄稼人谁会用剑?那些富贵人家看家护院的也几乎都是用棍棒的,见了兵刃不喜庆,谁会来买你这破剑?你难道不是以前专门给那些侠客铸剑的?听镇上的老人说,你可是个外来户。”
王罡呵呵笑道:“嘿,允许你们这些毛头小子一天神叨叨的,就不许你王叔小时候有一个仗剑天涯的侠客梦了?”
汉子说完突然闭眼沉吟了一瞬,随后脸上笑容更胜,似乎遇见了什么感兴趣的事情。
汉子将红薯翻了一个面,“小子,你呀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武功我是半点不会,你要是学着打铁,我倒是可以看看你有没有那资格,不过看你这小身板,怕是连锤子都拎不起。吃完红薯就回家去吧。”
吴良有些失望道:“真不会?”
汉子点点头,“真不会!”半响,又道:“不过……”
“不过啥?”吴良立马来了兴致,这凡事就怕一个“但是”一个“不过”。
汉子悠悠道:“那医馆的老向头,听说以前是把好手。”
吴良紧皱着眉头,那是一脸的不信,怀疑道:“王叔,你这是诓我吧,就那个骟牛的?”
王罡打着哈哈敷衍道:“听说,听说而已,反正也没几步路,你自己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吴良瞅了瞅炉边快要烤熟的番薯,觉得还是吃了再去,这贼不走空,不能白来一趟。
王罡也不介意,拨弄这炉子里的炭火,心思明显不在这儿了。
这镇子年轻一辈的孩子就那么多,或许是因为最后一批,所以是个丰收的大年头,能够入眼的修道种子还是很多的。他们这批外来的“引路人”这一次不说赚多大的钱,至少不会亏本才是。这吴良其实很多人早就看上了,只不过真心实意想要拉去培养的人压根没有,觊觎的不过是他身上的大气运,而且忌讳太多。
现在吴良身上根骨清减,气运更是一滴不剩,论资质只能说中规中矩,现在的他对于各大山上仙门来说,可有可无,自己现在倒是可以动心思了,可是以这小子的心性而言,不适合待在兵家,而且方才那向老头传音过来,明言这小子他看上了。还别说,这向老头的宗门,吴良这小子还真适合。所以啊也就打消了带他回山门的念头。
汉子将烤好的红薯掏给吴良一块,刚出炉有些烫,两只手捣腾,自己也拿上一个,对着吴良道:“吴良,若以后你需要一把称手的兵器,记得来找我。”
王罡说的认真,这让吴良隐约觉得,眼前这个糙汉子没有骗自己,他自己不简单,推荐的向老头也绝不简单,而这座伏龙镇就更加不简单了。
告别铁匠之时,吴良重重的作了一揖。
这让汉子暗暗点头,恶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懂道理讲规矩的恶人。之所以对这吴良示好,不愿意与他交恶,也没有太多别的意思,更不是因为可怜,这世上的可怜人何其之多,不过是因为童年某些经历有些相似罢了。
其实,关于自己,吴良十分隐忍。爹娘为何枉死,自己又为何差点死在那水坑中,吴良不是不知晓这其中的猫腻,只是知道不多罢了。
私塾的教书先生,算命的道人,王铁匠,向老头等等等,自己遇见的所有人,吴良都愿意多看一眼,多去思考一些。
他吴良不傻,自己这一生如此坎坷,这其中定然有某种联系或是完全就是针对自己的阴谋,可惜自己太过弱小,只能任人拿捏任人宰割,所以得学会装傻。
他吴良做人,向来恩怨分明。
如果仇要隔夜,那么一定十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