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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林平请人去往中人商会去信,信中言及为谢宁三半月前奔走之事,特意在城北锦春楼中设下晚宴,请宁三及三郎赴宴,时间便是在三日后酉时。若有不便,可回信细谈。
三郎本在商会一楼接待客人,接了请柬一看,顿时大喜过望,央了会中相熟的朋友暂代他在接待客人,便捧着请柬精神百倍地往他舅舅宁三家中去了。
宁宅地处城北,宅院也有两进,乃是先祖传下,如今已经两百余年了。宁家香火不旺,宁三父亲同两个哥哥皆死在斗法之中,家中长辈只有个老母尚在。
宁三膝下有一个幼女,乃是发妻所出。其后纳了几房小妾,日夜间多有耕耘,亦不能有所出。恰逢小妹新寡,二人勾搭成奸,生下了三郎。此事终究家丑,宁三也不敢认下,只是对三郎多有提携。
三郎常年往来此处,也不多讲究,到了大门前,径直敲起门来。敲门声传进宅里,仆人连忙去开了大门,见到门外是三郎,连忙引了进来。
三郎入了书房,看到舅舅正在看着账簿,知道舅舅是在查着家中占股的几家店铺的收益。
宁家在城中繁衍数代,自然有些人脉本钱,城北的几家酒楼茶铺便有宁家几分干股,每年坐等分灵石便是。
只是可惜那些售卖丹药灵器,妖兽典籍的商铺,最是暴利不过,收割散修灵石简直犹如抢劫。只是尽皆被七大派及世家垄断,连汤水残渣都不留他们一口。
于是按捺下心情,寻了椅子坐下,自斟自饮。喝完两杯冷茶,才听得宁三收好账簿说道。
“三郎,寻舅舅何事?”
三郎从怀中摸出请柬,递到书桌之上,喜形于色。
“舅舅,那林平遣人送了请柬送到商会,说是不知舅舅居处,因而请我转交。”
宁三不慌不忙拿起请柬拆开,细细看了,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见三郎在那探头探脑,便将请柬递回,笑骂道:“过些时日便要及冠了,怎的还如此毛躁。那林平年岁与你相差无多,比你沉稳十倍。”
三郎没心没肺地接过请柬,一边看着一边反驳道:“那林平一看就是个世家子弟,又是在外游历惯的,侄儿打小就在这城里百里方圆转悠,哪能比得?”
等到看完请柬,继续说道:“您看,前些日子舅舅为他奔波一番,他便递来请柬,请舅舅往锦春楼赴宴。侄儿便是想学他,又哪里许多灵石同他一般挥霍。”
宁三被这外甥逗乐,笑骂道:“你便只能学这个?稍后我回信一封,你给我送到。”然后接着说道。
“你看那林平半月后才来请柬,想必是调查了一番我等,知我宁家在城中名声尚佳,这才请宴。不然今日送来便不是请柬,而是上次的酬资了。你日后在外闯荡,若能学会识人,谋而后动,便不算舅舅今日这番教导了。”
三郎皱了皱眉,认真思量一番,若有所得,缓缓点头,而后问道。
“我一直未曾问过,舅舅您也不差灵石,为何还做这商会中人,劳心劳力,还常不收酬劳?”
宁三抚了抚长须,斟酌良久,方才言道。
“你须知商会中我也有些股份,因而虽说是中人,但却无人敢当真使唤我。再有去商会寻中人的,多是新近入城的修士,在城中并无甚么熟人。若遇到些有天份便又此时困窘的,舅舅常常不收酬劳,不过闲时落子罢了。”
顿了一顿,看三郎仍是不解,于是解释道。
“三郎,你莫看这启运城虽大,可大派占去五分,世家又占去四分,只余一分给我等这些城中土著。我等稍有踏错,便要被打压一番,这数十年来,舅舅不知看到多少积善之家,从家财万贯到片瓦存身,其中几番天定,几番人为,谁又可知。你莫以为家中这些年存了多少灵石,每年店铺分红舅舅大多寻名目主动送到上面。别人笑我怯懦,我却知,过年之前是要宰头肥猪的。舅舅我天资太差,修行四五十年,也不过勉强练气七层修为。既然当不成杀猪的利刃,只好尽力不当一头肥猪了。”
三郎听得满脸愕然,几番张口欲言,却是千言万语无从说起。总算他还有几分悟性,勉强平复心情,低声问道。
“舅舅的意思是若要保家族绵延,往上须取悦七派及世家,往下要交好如林平那般的少年英才。”
宁三满腹失望,这外甥自小城中长大,接人待物都算不差,修道天资也有几分,本想日后能叫家族托付于他。今日看来,终究是少了一份短刃在手,血溅当场的胆气,只能勉强守成。
好比院中百花,园中百兽,平日里看起来无差,但终究是少了一份桀骜不羁,争强好斗之心。
宁三脸色难看几分,揪着胡须沉声说道:“三郎,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事。”
三郎一面懵然,似乎还在想着那番“杀猪”之论,脱口问道:“什么事?”
“刻苦修行,去争那筑基大道。做那杀猪的刀!做那分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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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锦春楼上。
锦春楼高有五层,楼中栋梁皆是云雾峡谷百年凝香木,楼中内部更是处处雕梁画栋,精心修饰,在城北也算是小有名气。
四五楼专供筑基修士,门派子弟及世家膏粱,一楼用做大堂,并无隔间,二三楼用屏布隔成数十隔间,隔间皆有法阵,可隔绝内外,供练气修士宴饮所用。
林平早几日便在三楼订了一间眼界开阔的临街隔间,请酒楼备上一份宴席,选中几个菜式及一坛灵酒,再让酒楼酌情添些菜式,凑足十二道菜肴。宴席花费二十余灵石,林平留下姓名,付了五枚灵石以作订金,便抽身回去了。
这城中酒楼档次分明,既然三两块灵石给你尝鲜的,林平用上二十多灵石,备上一份酒席,只能说是勉强还行,若是能用上百多灵石,那便是算是练气修士里难得的酒席了。
三日后,林平换上新装,早半个时辰在三楼隔间等待客人前来。这一身新装倒皆是凡间之物,也不过费些白银。
林平静坐隔间,远眺城中,饮着热茶,心中安定。
在荆江旁做了三年的当归观主,帮他养成了这不缓不急的气度,又经一番磨砺远行,这气度愈发成熟,已不必去刻意维持了。
将将时辰到了,便听得有人掀开珠帘入内,林平看了眼门外天色,正将酉时。这宁三如此知礼,今日想必不会一无所获,想到这里,林平脸上多了些笑意。
果然宁三掀开珠帘,见林平已在榻上,脸上笑容更盛,大笑道:“有劳老弟久候。”
林平从塌上起身,笑道:“此番是为多谢宁兄前些日子为我奔波。”
朝宁三行了一礼,又朝三郎点头微笑示意,准备在前面引二人先行坐下,宁三一把抓住林平胳膊,亲切道:“林兄弟切莫如此客气,同坐同坐。”
于是三人坐定,宁三看了三郎一眼,三郎连忙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起身放到林平榻上,口中道:“些许薄礼,以谢主人今日款待。”然后退了几步回榻。
林平笑了笑,看了眼锦盒,然后说道:“客人礼重,唯恐今日招待不周。”
说完拍了拍手,顿时门外侍女次第入内,为三人榻上摆上瓜果菜肴美酒。这宴席本就算是开始了,只是林平未料到宁三此番送来如此礼物,虽然未曾打开,但看这锦盒精致,就知内中礼物费了些灵石。
于是林平拍了拍手,招呼侍女过来,让她请位优伶入内弹曲。
三人分榻而食,宁三更是舌灿莲花,频频祝酒。林平自然也是妙语连珠,连连举酒,于是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