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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杨回到姐姐姐夫那里,把事情的面上经过告诉他们,李月和老四听闻噩耗,半天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叹气。虽然他们没见过王伟,但早已从李杨的描述中认识了这位慈祥敬业的学者,现在遭此大劫,除了伤感好人命短外,又开始担忧李杨的日后生计。
“兄弟,那以后你怎么办?”老四问李杨,“先不想那么多,义父临终前有交代,我得先去找他的前妻,等办完事回来再说。”
有一件事让李杨放心不下,他不知道天宇公司是否还会再派人来。为了防备万一,他叫姐夫姐姐叫上几个工友,在自己外出的这几天去王伟家住,晚上睡觉不关灯。只要家里看上去有人,那台机器就不会有什么闪失,李月和老四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觉得李杨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也就答应了。
实际上李杨的担扰是多余的,张明和陶德后来见那二人杳无音信,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以为他们被上海警方抓获,事情已经败露。非但一时不敢再派人来,自己还外出躲了一阵风头,这倒给了李杨后面专心试验的清静时间。
李杨坐了一天的火车来到云州,云州地方比上海大,人口也比上海多,头一次来为方便起见,李杨是空手来的。下车伊始,他就四处打听“塔巷”这个地方,当地人倒满热情,见李杨从外地来,样子又朴实,纷纷给予指点。
李杨按当地人所指跑了几个地方,都没能打听到孟云的下落。他很奇怪云州有这么多个“塔巷”,后来找人详细一问,才知道云州是文化名城,城中古塔甚多。古塔周围的街巷,有的叫“塔头”,有的叫“塔尾”,还有的叫“神塔路”、“塔前弄”、“双塔街”等等,这些地方,都可以被认为是“塔巷”,至于只叫“塔巷”两个字的,被问的人似乎也没听说过。
这一下李杨傻了眼,茫茫人海,何处寻觅。孟云女士的详细地址看来只有义父有,这可如何是好?接下来的一星期里,李杨按照这些相类似的地址继续寻找,路是跑了不少,但人依然没有下落,眼看身上剩的钱只够买回去的车票了。李杨无计可施,只得先打道回府,准备回上海后再找找义父的同事或朋友慢慢打听。
回到上海,他把经过向姐姐姐夫大致说了一下,大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劝说李杨先去寻个工作,日后再从长计议,李杨想想也只能如此了。
这样,时隔半年多后,李杨又重新成了街头打工者中的一员。所不同的是,他此时肩负着一个重大的使命,因而他并不在意是否有人叫他干活,他的心思都在即将开始的试验上。
李杨对李和老四说要为义父守灵,需要在王伟的房子里再住一年,顺便打听孟云的消息,叫他们别为自己担心。
这天晚上,李杨再一次走进这间密室,看着熟悉的环境和物品,想到义父和阿卡已然离去,自己将孑然一身走向神秘的未知,不禁悲痛难忍。他擦干泪水,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冷静,在坐上仪器准备就绪后,他默默地祈祷:“义父,保佑我完成您未竟的事业吧。”
李杨按下开关,刻骨铭心的难受感又出现了,他象被一只巨手拽着,拖向无形的深渊白天,李杨外出打工,下午早早收工,晚上八点就进入实验室,两个小时左右结束,每次试验后都要过几个小时才能恢复原状。这样后面睡眠的质量有好有差,白天打工的精神也时好时坏,好时就多干些活,差时就干脆回家休息,以备晚上试验。晚上状态好时就相对延长一些时间,状态差时就稍减一些时间。
李杨咬牙坚持着,效果开始出现了,一个月后,恶心、肌肉酸痛、麻木等感觉慢慢减弱了,幻觉虽然还在,但已由原来的杂乱无章、险象环生改为一些较为平和的景象。
又过了一个月,肌体内脏的不良感受逐一消失,幻觉进一步变为一些有序的景象,如风景画面、可爱的小动物等等。这段时间李杨饭量奇大,可能是能量反应的缘故,每餐饭李杨都要吃二、三斤,平时打工活不多,薪酬又少,只得向姐姐姐夫借钱。起初李月以为他生病了,但看到李杨精神不错,面色红润,这才放下心。只当是年轻人干活累,饭量大,也就没多想。
白天打工时,李杨也常拐去拜访王伟原来的同事和朋友,托他们四处打听孟云的下落,但传来的消息都是令人失望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原先与孟云熟悉的阿姨,她知道孟云回云州后在一家公司工作,但以后相当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联系。李杨询问到那家公司的电话,打过去对方告诉他,孟云早在两年前就离开他们公司,具体去哪里也不清楚,无奈的李杨只能先静下心专注于试验。
试验又进行了一个月,全身的不适感觉完全消失,李杨感觉四肢轻松,精力充沛,试验中的幻觉景象开始宏伟壮观。他看到高山大河,一望无际的海洋和原野,灿烂的星空,各种星辰在他的脑海运转、飞逝着。这些感觉变化,李杨都详细记录下来,以留作日后他人继续研究时用。
第四个月,李杨感到身体强健有力,精力愈加旺盛,晚上睡两三个小时即可,白天干活也不显疲惫,来雇他干活的东家都不住地称赞。
再试验一个月后,李杨脑子里的幻景一下转为自然界能量的冲击,他看到风雨雷电交加,看到海啸巨浪滔天,看到大地的塌陷,看到慧星袭月和黑洞的爆发。虽然他弄不清楚这是什么,但自然的伟大力量震憾着他,令他无比敬畏。李杨牢记义父的嘱咐:不去对抗,顺从感觉,他就象一叶方舟,在自然力量的激荡中飘摇着,这种感觉幻景一直维持了近两个月才消失。
再以后,每次试验时,李杨感觉磁能象水银一般注入他的全身,一点点塞进他的血管、神经、骨骼、内脏,每一处地方都膨胀充实。人仿佛要浮动起来,有时又显得沉重无比,大脑中的幻景已变为混沌一片,有时从一个极点展开至无限,又从无限收缩至极点,周而复始,无穷无尽。
一个重要的变化此时显现出来,李杨的饭量开始越减越小,直至一日三餐不食也无饥饿感,照样体能充盈,不知疲倦。李杨这才能够理解阿卡一直待在实验室里,而从未见义父给它送东西吃。当然,并不是说从此不食人间烟火,李杨发现自己吃也行,不吃也行,吃不吃东西对身体没什么影响。
身体质的变化使李杨劲头十足,每天逐渐延长试验的时间,并开始增大试验强度。由于感觉舒适,他常常在机器上一躺半天,甚至一天。有时清醒,有时睡着,醒来后做一些必做的事,又倒头试验。这期间李杨与外界的接触很少,除了过年,其它时间只是偶尔给姐姐姐夫通个电话,问问他们和外甥的情况,顺便也报个平安。
慢慢地,李杨发现自己的意念与大脑中的景象开始融合,比如想像自己飞翔跳跃时,全身一下感到轻灵欲飘,仿佛大地的力量将他推动。而想到自己屹立颠峰时,全身一下子稳重无比,仿佛大地的磁性将他牢牢吸住,他忽而象敦煌飞天那样翱游长空;忽而象蛟龙般戏水汪洋;忽而象虎豹般疾速穿行;忽而象巨石般凝立不动,所有的感觉都随着李杨意念的加深而越来越强烈。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淌着这一天,李杨到街上买东西,才知道清明节快到了。屈指一算,义父离开他八个多月了。李杨心里难过,买了一些祭祀用品,回到家点上香烛,摆好供品,恭恭敬敬地给义父拜祭。想到义父已经走了这么长时间,他的前妻孟云至今没有下落,不禁淆然泪下。哭了一阵,觉得心情十分郁闷,便出门漫无目的地四处游逛。
离王伟房子稍远处有座不高不矮的山包,山包上疏疏密密地盖着一些房子,眼下正是春暖花开,李杨看到山坡上桃红李白,煞是好看。便沿着上山的小路信步走着,到了半山腰,置身于花红草绿间,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这时耳边传来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李杨顺声寻去,才看到山上还有一条马路,不时有汽车经过。马路对面的树从中有一群孩子,大概都只有六、七岁的年龄,他们一边欣赏着春天的美景,一边快乐地跑跳、说笑着。旁边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十七、八岁的模样,应该是他们的老师,也和他们一道嬉戏着。
孩子们的快乐情绪进一步感染了李杨,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原来这里还有个学校,虽然离义父家不算远,但以前自己从未经过这里,所以也没发现。李杨凝神看着孩子们,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在家乡的情景,女老师大概看孩子们玩得差不多了,叫了一声,并抬手指了指对面李杨这边,似乎告诉孩子们过马路去看看,孩子们欢呼起来,集合成一队,女老师带着他们向马路这边走来。
正准备穿过马路,一个意外的情况发生了,当女老师回头招呼落后的孩子时,一个小男孩忍不住抢先窜了过来。正好这时坡上下来一辆轿车,司机立即鸣笛警告,轿车下来的速度很快,原以为喇叭声会吓退孩子,没想到孩子不为所动,反而加快步伐冲向马路中间,司机大惊之下,一时手忙脚乱没控制住,眼看汽车向孩子撞去,女老师回身一见,顿时尖叫起来。
马路另侧的李杨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想扑过去,猛然间奇迹出现,他心念甫动,人如电射,三十米开外,身动人到,一把抓开孩子,汽车呼啸而过。司机总算闭着眼睛踩住了车闸,车轮发出凄厉的磨擦声,停了下来。这位老兄惊魂未定地伸出头看了看,见孩子平安无事,生怕后面惹上麻烦,也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对抱住孩子的李杨只字不提,缩回脑袋一溜烟把车开跑了。
剩下在场的人浑然忘了了刚刚的危险,都呆呆地看着李杨。虽然李杨动作神速,但女老师和孩子们还是目睹了这一惊人的瞬间,他们无法把这种表现和一个平常的人联系起来。
李杨也惊呆了,他甚至无法回忆自己刚才是如何举动的,但事实上他已经做到了,孩子就在自己的怀中。李杨感到一阵晕眩,内心被这不可思议的能力所震撼,“我做到了!我做到了!义父,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为之付出生命的心血,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他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无声地呼喊道。
很快,李杨从狂喜中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了,急忙定了定神,迅速扫了一眼还在呆望着他的女老师和孩子们,赶紧过去把手中的孩子放下,转身欲走。
“等一下,”女老师回过神来,赶上前打量着李杨,满眼是震惊的目光。李杨不自然地问道:“有事吗?”
“你,你会飞吗?”女老师无法用“跑”来形容李杨刚才的动作。
李杨一楞,赶忙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是看孩子危险,急着想帮他,也不知怎么就跑过来了。”
女老师当然不信,但一下子也说不出理由,想了想打趣道:“你跑得真快,如果参加奥运会,准能得金牌。”
李杨笑了一下,转身又要走。
“哎,你等一下。”女老师生怕他走掉。
“你有事吗?我还得回家干活呢。”李杨怕有意外,一边问,一边脚步不停。
“我,啊,非常感谢你!要是没有你,这孩子今天就完了。”女老师一边追过来,一边诚恳地说。
“没什么,谁看见了都会这样做的。”
“你不知道,这孩子的父母都不在了,如果他再有什么事,我怎么对得他的父母啊?”女老师的声音低沉下来。
“都不在了?”李杨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这些孩子是孤儿,就是山上那所孤儿院的,我是孤儿院里的老师。本来院长一再规定只能在马路靠着我们院的这侧活动,今天我看到马路对面花草树木长得更茂盛,一时忍不住就带孩子过来,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多亏了你。真的,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感激你!不仅仅是为我自己着想,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的生命保住了,我没有什么钱财可以回报给你,请受我一拜。”女教师朝李杨深深地一鞠躬。
李杨慌忙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应该做的。”
女老师转回身,将那个此刻已安静下来的孩子牵过来,“安安,去谢谢叔叔,给叔叔磕个头。”
孩子懂事地双膝跪下,李杨赶忙将他抱起来,“可怜的孩子!”原来这里有个孤儿院,自己年幼失去双亲,虽然还有姐姐,但其实与孤儿并无二致。正当庆幸有一个慈祥的义父时,王伟又突遭横祸而去,自己仍和孤儿一样,今天看到这些孩子,同情和亲切感油然而生。
“义父,是你挽救了一条生命。”李杨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事其实是义父做的。
“能留下你的尊姓大名吗?我想让孩子一辈子记住,是这个叔叔救了他。”女老师真诚地问道,李杨迟疑了一下,“不用了,这种事很平常,不足挂齿。倒是你一个女孩子,要照顾这么些个没爹娘疼的孩子,你才真正的了不起!”李杨由衷地称赞她。
女老师见李杨不肯说,颇为失望,但还是礼貌和理解地说:“我知道高人都不愿意留名,以后如果有时间,到我们那去坐坐,我叫杨玲,再次感激你!”
李杨点了点头,“一定,后会有期。”他走出一段路回头看去,杨玲老师和孩子们都还在原处望着他。
李杨还没从激动的心情中解脱出来,他克制住自己的行为,象正常人一样慢步回去。王伟的房子前面不远处有一棵大榕树。李杨走到这里抬头望去,榕树顶的枝干上栖息着几只鸟,树梢离地足有四层楼高,他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冲动。
在确认四周无人后,李杨屏息静气,腾身一跃,身如流星,瞬间即到。几只鸟大概从未见到人类能以如此方式到达它们的住所,居然吓呆得忘记了飞跑。见李杨挥了挥手,这才争先恐后惊叫着四处逃逸,惊叫声带动更多的鸟飞离大树,一时间天空鸟雀飞舞,叽喳乱叫,煞是热闹。
落地后,李杨看到地上有一截碗口粗的树枝,他拎起来轻轻一掰,树枝应声而折。王伟家门口有一个废弃的石凳,大约百来斤重,以前只能微微地摇动它,今天李杨只用单手就将石凳轻轻举起,再随手抛至数米外。
几番身手试验,李杨发现,不存有这种意念时,自己表现和正常人差别不大。一旦心念专注,体能便会数十倍、上百倍地增强,越是情况危急,能量爆发越是猛烈。前面的日子沉迷于试验,平常生活简便,也没有在意身体的潜移默化,今日弹指挥手间,当真威力无穷,幸亏义父卓识远见,毅然断绝了与天宇公司的合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亲眼目睹自己的体能如此不可思议地改变,李杨心情一下难以平静。现在他必须小心地掩盖自己的行为,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但如同放在口袋里的锥子一样,袋子没破时难见其锋芒,而一旦锥尖露出,口袋就再无法将其遮掩。
李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自己的质变说明了义父成果的可靠,而且自己没有任何的不良反应,以后该怎么办?是把这项成果公之于众,还是象义父临终前交代的让它自生自灭呢?李杨为此大伤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