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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基本就在劳动中度过了,稍微晚点的时候,那些负责审议的官员才姗姗来迟,不过看今天也没打算处理案件的意思。反而都是由我们带着安排到附近提供的住处去了,毕竟三天的时间都要在这里度过,这些基本的安置还是要有的。
我是被分配招待雷音寺来的那些官员。但是可惜的是,没一个人认识。这些来的家伙,都是像严守己那样的俗家子弟,反倒是光头的一个都没见到。
这些家伙一个个表情跟上坟的一样沉重,让我有些不解。别的两家都是喜笑颜开,过来看着都是跟过年走亲戚一样,过来过去招呼声不断,就雷音寺这些人,安排好自己房间后也没那么多话。收拾自己东西就不见出来走动了。
“估计是上次在雷音寺发生的事情给这些家伙敲响了警钟。平时你是不知道,这些雷音寺来的人,都是用鼻孔看人。这次连他们的了福方丈都出了问题,这些家伙不慌才怪了。出门前恐怕都要再三被强调。所以你才看到他们这副安静的模样。”旁边自然有了解内幕的人告知我这些话。对于他们来说,秋审是什么,审谁也不重要,引不起他们的兴趣。这些事情之外的八卦花边,他们更是在意。
我本来想去找下候文凯,但是这些人不让我离开,所以我只能等明天再说了。
第二天的时候,秋审就算正式开始了。早上这些官员见过面之后,又是皇上的兄弟华亲王出面代表皇上做了一番指导后,这些人又开始吃了起来。
我算了一下,这还没开始干活,这些官员在一起已经吃了两顿山珍海味。不见聊案件的事,反而是跟老友见面会没什么区别。桌上觥筹交错,我看着都不对劲,喝成这个鸟样子,一会怎么仔细看那些卷宗啊?
但看这些家伙,却没一个人来提出异议。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事的。
吃完饭也就到了晌午,即使快进入了冬季,这些人还要说来个中午小憩。起来之后,才正式开始办案。
作为一个打下手的我,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起点作用。那些办案人员,这么多的卷宗,显然是忙不过来的。所以将我调过去给他们一张一张地读卷宗。
“绞犯陈伦山,因贫难度日,携妻廖氏并幼女投在聂应,举家为继子,后因不分给田产,遂携妻与女逃去。廖氏病不能行,沿途怨詈,陈伦山用葛藤拴廖氏颈项,廖氏口咬陈伦山手,坚不肯行,陈伦山将葛藤扭紧,致廖氏殒命,并以幼女难带,将布条勒死幼女。”
“嗯?”
“怎么了,大人?”
读下来之后,举着烟杆云里雾里的复审官道,“怎会有此一案?”
我不明白这个大人是什么意思,一般我读完一卷之后,这大人会直接提笔写上一些东西,就直接下一个案子了。但忽然出声,让我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又复将手上卷宗看了一遍。“此人杀完其妻,又残忍杀害幼女。说为幼女难带,但实则有重男轻女之疑...”
我没有将自己的观点说出来,毕竟审核案子的是他不是我,稍微阐述下我的立场就行了。而且我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证据充分,事实清楚,我想律法之中应该找不到可以饶过这家伙的法条。直接情实处死就好了。
但这大人叹息一声,“上次处理此案的,也是我。”
“上次?”
审判官冷哼一声,“现在管理卷宗的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以为我等都是吃干饭的?这件案子早年就已经处理,怎么还翻出来再审?”
原来是卷宗搞错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问题,“换下便是。不过大人,这案子最后怎么说的?”
“缓决了。”
“怎会如此?”
“陈伦山因贫难度日,携妻带女,奔投觅食,致伊妻怨詈,顿起杀心,将妻勒死,又以幼女难带勒伤殒命,虽觉残忍,亦是贫极所致。经云,‘一夫不获,时予之辜’。此等案件因不能使之得,所以致于死,实亦朕与尔诸大臣之责,朕览之不胜恻然,陈伦山着缓决。”那大人提着烟杆嘬了一口,“此案呈报皇帝后,复议如此。”
我听后白眼一翻,没想到竟然会判决如此。审判官看到了我的表情,笑道,“陈伦山因贫穷杀妻杀女,皇上的能够有此觉悟做自我批判,认为是自己君臣无能,致使百姓流离失所,贫穷无依,倒是挺有觉悟的。实在是令我等佩服,但是就我而言,且不能因为同情心泛滥,就宽恕案犯,改判缓决。许久之前先皇在世的时候,也曾遇到过这样的案子。秋审呈上之时,先皇就七个字,‘最惨烈’,‘天性凶恶’直接斩立决了。”
没有过多的评价,此审判官晃了晃手中的烟杆道,“下一件吧。”
我明白此人的意思,就如同老早时杨丰裕在处理马学海案时说的,一旦查清楚,杀人者死。可如今这卷宗中的家伙性质这么恶劣,竟然还能缓决,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这样对律法的冲击也是很大。作为审判官,倘若有那么一点的脑子,都不会觉得此事是一件好事。
当然这些事情也不是该我考虑的东西,所以我也就继续往下念了。从中午一直到下午,手边处理过的案子满满当当叠了一人高。虽然速度很快,但是我对于这种只看文字,人都不见的复议案子的准确性,我实在是不敢恭维。
“行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再说。”撂下一句话后,这位审判官大人就离开了。这时候的时间就是属于了我,到处转也没有人管。这些审判官,有的干的时间长,有的干的时间短。我负责的这个家伙年龄不小,所以提前离开。
剩下我看其他房间还有不少人在,所以就顺便去找御史台那些家伙在不在。提起了解了一下,张牧之并不负责这部分。不然我若晃悠着见了他,跟他在这地方打起来,那可真是说插翅也难飞了。
不出预料,在御史台的地方,看到了房子内翻阅卷宗的候文凯。这小子旁边处理完的案子,还不及我那边的三分之一,旁边也没有人帮忙,自己一个人在那里一张一张地看着。
察觉到我的目光,候文凯抬起了头。看着我,没有表情,又将头低了下去。
我进了房间,带上了门,扯过一把椅子,直接坐到了他的身边。他还是无所行动。
见到这个样子,我脾气也上来了,一扯腰间的剑,想要扔到他桌子上。但是一摸才发现腰间空空荡荡,才想起今天过来换衣服的时候,就把剑交给了刁光一。
候文凯知道我想做什么,叹了一口气,“我想着你就要来找我,一直想躲着你,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见到你...”
“是我说什么,你答什么吗?”
候文凯坐了起来,将手上的卷宗推到了一遍,指着这些卷宗道,“就算这些人里面罪大恶极,罪该万死。但是又说白了,他们的生死,不是看我们,也不是看大定律法,而是看皇上的一句话。皇上不想让他死,他就没法死。另外说就算这里面情有可原的家伙,只要皇上让他死,他不得不死。”
我听着这家伙话里有话,问道,“你是不是在影射这件马学海的案子?”
候文凯又沉默不语。
“你知道些什么,不如都说来听听。好歹你我也算在这件案子中出了不少力,总该让我知道些什么吧。”
候文凯道,“我之所以不说,就是因为没有实质的证据。你也知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去臆测或者说推断某些人为凶手。”
“那你就告诉我,你到底调查到了些什么东西。”
“成东不是凶手,这一点我万分肯定。”候文凯道,“而且这件事跟肖志刚也没有关系。”
“那成东为什么要指控肖志刚?甚至还不惜以性命来证明此事?”
“你是指的在雷音寺后山处,成东自杀的事吗?你要明白,他要不死,死的就是更多人。他不得不死。为了避免这种状况,他已经早早给肖志刚留下线索,让他早点离去。这也就是为什么会出现他会被一个功夫不怎么地的家伙割伤的肋下。这么简单的道理,肖志刚不可能不明白。可惜肖志刚不信邪,他觉得他没干过的事情,总不会出问题。要么就是因为他跟马健仇恨实在让他没法离去。最终落得了同归于尽的下场。而导演这一场戏的家伙,却是完全不在局中,而且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
候文凯没有说通透,但是大概我已经明白了。
“这件事情的发展实在太顺利,让我根本没办法不起疑心。只不过最后查的我不想查,没办法查,所以事情只能到此为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张牧之吧?”
候文凯绝对怀疑这个家伙,但是同样地,他也无比信任这个家伙,当这个局面出现的时候,他还是选择了沉默。为这个甚至要自己性命的家伙,不惜放弃自己的尊严。到底为什么,真的只是因为儿时的友谊吗?我真的不相信!
候文凯苦笑一声,“是谁都不重要了。”他将卷宗拉到自己的面前,不愿再继续将此事谈下去。
我一把扯过他手里的卷宗,“老实讲,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看这些东西,能救一个人,自己就感觉轻松一分,好受一分?”
候文凯完全没有否认,“是的。”
“那你就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马学海!我问的不是幕后的家伙,我指的到底谁动的手。你甚至他后面的人都知道,这点小事你不可能不知道。肖志刚临死之时,还在告诉我他根本就没有做这些事。我现在想起那一日的场景,我很不爽!”
候文凯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低声道,“这件事情,你应该去找一个熟人。”
“谁?!”
“白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