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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响忽道：“她来了。”
谁来了？
柳峰也已经听到脚步声，等到脚步声很近的时候，那人已经站在木屋的门口处——上官千月。
她来做什么？柳峰不正是被她打伤的么？难道她出手的时候失手了，现在要来赶尽杀绝？
木屋外面是一条暗巷，巷如其名，很暗，这个地方住久了，就算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也会开始逐渐遗忘掉太阳。
这里终年不见天日。
巷子因为很暗，所以也很脏乱，很臭。又肥又大的老鼠光明正大的在垃圾桶旁边仔细嗅着它们的食物，仿佛它们也有了权力，决定今晚吃些什么。
这条暗巷都住着些什么样的人？莫非住的都是像小红一样的人？那么小红又是什么样的人？
上官千月站在那儿，一只手垂下，另一只手忍不住掩住鼻子，阻挡那实在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进入鼻腔。
她已换回了女装，一套雪白的柔丝长袍，用料十分昂贵，做工十分考究，很符合她的身份。但她整个人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这里本该住着一群整天与垃圾，与老鼠，与绝望的人生为伴的穷苦人民，谁又能够想到堂堂的公主殿下居然会来这个地方呢？
三个人都在看着她，目光却各有不同。
上官千月皱着眉头，道：“这个地方好臭，又臭又脏。”
柳峰道：“你不该来这里，这里本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他面向着冯响，好像这句话是在跟冯响说的一样。
上官千月道：“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柳峰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她。小红一直垂着头，现在垂得更低了。冯响笑了笑，准备回答，话到喉咙中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上官千月眉头更皱，她道：“我......我还不是为了你才来的？”
柳峰没有回答，也没有做出任何表情。
上官千月又道：“你知道的，我......我并不会真的杀了你。”
依旧没有回答，依旧没有表情。
上官千月轻轻咬了咬下唇，道：“你伤得怎么样了？”
黑暗的巷子，黑暗中出现了一道白色光芒，这道光芒好似就是为了这片黑暗而来，在黑暗中，它显得如此的耀眼，如此的美丽。
上官千月就站在黑暗中，苍白的脸，苍白的手，甚至连身上的衣物都是苍白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可能只是一盏茶，也可能只是一顿饭，但对于站着的四个人来说，仿佛是一年，或者更久。
柳峰的表情混杂了痛苦与无奈，嘴角正在颤抖着。
“你不需要道歉，你也不必要跟我这种人道歉。”
上官千月眨了眨眼，道：“我一定要跟你道歉的，只希望你也能原谅我。”
柳峰苦笑道：“我并没有资格去原谅你。”
上官千月道：“你有，天底下也只有你有。”
柳峰道：“那好，我原谅你了。”
上官千月道：“你还在生气？”
柳峰道：“没有，我根本就没有生过你的气。”
上官千月道：“但是......我总觉得你在生气。”
柳峰道：“直觉未必是准确无误的。”
上官千月叹了口气，道：“我本就觉得你不会原谅我，但我只希望你不要怪我、恨我。”
柳峰道：“我可以发誓，我并没有怪你，也没有恨你。”
上官千月道：“那......”她欲言又止，忽然伸出手来，手中多了一副玉镯子，柳峰的玉镯子。她接着道：“这个东西是你的，我应该还给你。”
柳峰的面上总算出现了一丝欣慰的神情。
他捂着胸口，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上官千月这边来。他伸手抓到了手镯，塞回了怀中。随后又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屋子里去。
他没有看到上官千月浑身已经微微颤抖。
上官千月忽道：“她对你而言，是不是总是在第一位的？”
这个问题柳峰不能否认，也不会去否认。
于是他转过身，点了点头，又道：“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总是第一位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注视着上官千月，好似在跟她郑重宣布一件事情一样。
上官千月苍白的手已经开始颤抖，甚至已经变色，变成了一种与黑暗的巷子融为一体的颜色——黑色。
冯响的拳头已经捏紧，柳峰的额头与掌心已经渗出冷汗，但是他的脸色似乎很平静。
黑色消失了！
上官千月垂下了头，双手也无力地垂落，她就这样子站了一会，随后转身就跑。不是走，是跑。隐隐约约能听到她边跑边抽泣的声音，那声音简直像一柄又一柄刀，一刀又一刀砍在柳峰的心中。
冯响看着柳峰，用有些发怒的口气道：“你为什么要惹怒他？”
柳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似整个人轻飘飘的，灵魂早已飞离他的身体，什么也想不出，什么也干不了。
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但没有说话。
冯响又道：“你在这里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小红会照顾好你的。”
柳峰抬头看了一眼小红，道：“我好像见过你。”
小红垂着头，像是一个偷了别人家的东西的小孩，并没有回答柳峰。
冯响道：“你记起来了？”
柳峰点点头，道：“她就是昨天在你父亲旁边的那个女子。”沉吟一会儿，他又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冯响看了一眼身旁的小红，目中满是爱怜之色，轻叹道：“她本就是风尘女子，这条巷子便是她的家，后来被我父亲看中，进了我家，同时也脱离了贫苦，但现在，她不惜与我父亲决裂、不惜回到这个地狱般的地方也要跟我在一起。”说罢，他又拉起了小红那双有些不知所措的手。
小红轻飘飘地往冯响肩膀上一倒，冯响顺势搂住了她。
柳峰道：“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我留在这里并不方便，我还是走了吧。”
小红阻止道：“柳公子不必见外，这地方虽然脏乱了些，不过在这里我可以好好照顾你。”
冯响道：“有小红的照顾总比自己一个人要好得多，你现在受着伤，就别到处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