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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几经风波,最后险些酿成一桩祸事的演武,最终也没能裁定出一个确切的胜负来,固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非武三绝在最后出手阻拦,最后武真一必为裴旻所斩,更别说对方那边还有一位状态尤在巅峰的三品高手,所以这一场怎么算都该是裴旻这一方获胜,但似是为了顾及武家的面子,加之李轻尘等人进场干扰了比赛,故而最后大概是要以平局论处了。
至于李轻尘虽愤而出手打伤了阻拦自己的裁判,却也未因此而被朝廷追责,只是他亦未久留,而是怀抱着重伤的少女,直接转身便离开了观武场。
不愿与强权再做无意义的争执,却也不愿再留在这里了。
夜里。
一时大意的裴旻被武真一从头偷袭,一拳打成了重伤,纵然施以灵丹妙药,但他天生体魄本就不算出众,故而如今都还躺在丹药坊里,仍旧处于昏迷之中,如今正由玉儿姑娘与黛芙妮娜一起在悉心照料着。
反观李三三,虽说其伤势看似比裴旻还重,但她有真龙敖烈以自身千年龙血帮助洗练过肉身,如今受那雷霆之力的刺激,反倒是将体内潜藏的剩余龙血之力全部激发,体内伤势恢复极快不说,强度竟还有些许上升。
敖烈的修为毕竟已至人间顶点,况且身为妖兽之属,他本就强在体魄肉身,哪怕是体内一滴血也蕴含着庞大的力量,普通人若是服下,好比是吞下一颗火球,顷刻间体内气血便会全部沸腾,迅速自燃而亡,而实力强横的武人们虽然能借此淬炼自身体魄,但也很难说真正做到“物尽其用”四个字,如今她却是因祸得福了。
小屋中,神色严肃的李轻尘与沈剑心,左半边身子因为刚褪了新皮,如今瞧着还有些粉红稚嫩,犹如初生婴儿一般的少女,还有乾三笑四人齐聚于此。
李轻尘双手抱胸,端坐在主位上,在沉默了良久之后,才缓缓地道:“我想,若仅仅指望朝廷的帮助,那么这件事是办不成的。”
乾三笑见李轻尘罕见的神色如此严肃,也没再以“王八蛋”相称,只是不解地皱眉道:“上次不是已在案牍库中查到了一些线索么,我想只需要再有一段时间,应该就可以更为接近真相了,如今还在抽丝剥茧的途中,为何要突然说放弃,难道你怕了?”
她说着,心中却不由得多了些怒气,毕竟就因为这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破事,导致自己被害成这样,虞蟾也死了,如今对方说不干就不干了,凭什么,真把老娘当玩物了,用完了就想丢?
沈剑心见状,赶忙在一旁解释道:“并不是,只是今天......”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原本他才是最相信朝廷的那个人。
乾三笑依旧不解,紧跟着追问道:“怎么了?我看那位裴剑仙和这‘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好似都受了重伤,怎么,难道你们都被淘汰,没机会再单独面圣了吗?”
沈剑心闻言,顿时苦笑道:“不,恰恰相反,演武进行到现在,我们可以说已是稳稳当当可进前三了。”
就算最后真的以平局论处,而裴前辈也因为重伤上不得场,可他们最大的敌人,也就是武真一同样也被重伤,而且他是境界修为皆被裴旻削去部分,这是短时间内以任何方法都无法轻易补回来的东西,故而实力大跌,折损极多,之后再要三对三,且不谈李轻尘是否能从正面打赢他,但最起码短时间内斗个旗鼓相当并不难,之后沈剑心解决张藏象,李三三解决武灿,这都是手到擒来的事,三人合力,武真一这次必然不敌,而其他队自然更不会被他们太过于放在心上,不然不会连沈剑心这样稳重的人都敢说稳稳当当可进前三了。
乾三笑更为不解,下意识地询问道:“那又是为何?”
聪明如她,也实在是想不明白,先前对于真相最为热切的二人,为何如今竟会这般颓废,甚至就连李轻尘这个当事苦主都说出了这件事办不成这种话。
李轻尘在这时才终于抬起头,仰天长叹道:“两次来长安,也许就是我此生所犯过最大的错误,既连累了王叔,也连累了你们,心中愧疚难当,还请三位受我一拜。”
话音未落,便有三只手先后从旁扶住了他。
沈剑心无比郑重地道:“你我兄弟之间,没有连不连累一说,只要你不做那背信弃义之事,这辈子都无需对我说这种话,你我也算生死交情,太矫情就没意思了。”
李三三亦是轻哼道:“我愿意的事,跟你无关。”
乾三笑道:“虽然我倒是该受你这王八蛋一拜,但我想给虞蟾报仇,如今也只能靠你了,李兄,还是坐回去吧,好生说说。”
李轻尘见状,暗叹一声,心中更是愧疚于自己先前的天真,当即传音三人。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话我也就说开了,如今在我看来,什么朝廷,镇武司,还有真武殿什么的,其实都是一丘之貉,我们的仇,所谓的真相,他们根本就不会在意,他们要的,就只是表面过得去的安稳罢了。上次长安之劫时,为何长安城内的高手,那位四大宗师之一的武督大人与十方镇魔狱的狱长等都未现身,他们若不是与真武殿勾结,那么便是不敢与真武殿为敌,不管是哪一个原因,总之说什么杀上真武山,不也就是一句空谈么?”
李三三在一旁直接开始闭目养神,默默地运转绝学修复着体内一些细微,藏得极深的内伤。
她完全不在意其他事,反正李轻尘说什么,就是什么,在十字寺的时候,他既然也肯为了自己而不惜性命,那便再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就算前面是死路,只要一起走,她就不怕。
而沈剑心与乾三笑则面露沉思之色,乾三笑一只手抚摸着下巴,微微颔首,皱眉道:“你说得很对,这件事,我的确未曾细想过,如今看来,的确是有些奇怪,虽然那位大人事后亲自斩杀了真武殿不少人,似乎可以由此排除他与真武殿勾结在一起的嫌疑,但那毕竟是真武殿主亲手带走了那气焰滔天的老魔之后的事,之前他在做什么,就很值得思考了。”
李轻尘摇了摇头,继续传音道:“真要想杀上真武山,彻底剿灭真武殿,那么朝廷这边起码得有一位与真武殿主匹敌的高手,你们兴许不知,我幽州镇武司的武督大人,可是险些一击斩杀了右护法的绝世强者,据我猜测,实力应当也远在一品之上,只是声名不显罢了,但她也依旧被那真武殿主轻松活捉,故而眼下除了久负盛名的洛阳武神之外,试问天下还有谁能跟他匹敌,可今日看了那武家人的做派,哼,此事,便无需多想了!”
见乾三笑不解,沈剑心便赶紧将之前演武场上所发生的事择其重点又简要地讲了一遍,听罢,乾三笑不由得长叹道:“这是自然的,居安思危没有错,就算如今武家依然算是中原第一世家,但那靠的也仅是武神大人一人之武力罢了,其真正的根基,还远不能与裴家这等传承千年,势力遍布各方的大世家相比,真论起来,兴许连林家都稍有不如。”
从豪门,到望族,再到豪阀,最后到世家,这中间可不仅仅只是靠单纯的财力或武力就能堆砌起来的,一座世家,必然拥有着足以撼动一国根基的庞大势力,武家除了那位武神大人之外,还稚嫩得很。
“若是武神大人消失,那么武家的下场可不会很好,不说他们早年树敌颇多,而且武神可能留下的传承,都足以让他们成为众矢之的,武家需要一个足够厉害的后生崛起,继续支撑家族,毕竟一个家族的繁荣,看得永远不只是一时的波涛汹涌,而是千百年的细水长流,那老头儿会为了武真一对你们动手,情有可原,但在演武会上下此重手,便不应该了,而以那位大人的态度来看,显然他也不愿为了你们而得罪武家。”
沈剑心听罢,苦笑一声,盯着腰侧的长剑发呆,口中轻轻地道:“长安镇武司变了,它好像已不再是我小时候听说的那个长安镇武司了。”
说着,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便灌了一大口。
李轻尘看向这个曾经一腔热血,饮冰亦难凉,如今瞧着却好似比自己还有些颓然的朋友,无奈道:“或许所有事最后都会改变,我们要做的,只是不要只将希望放在一个地方。”
他又记起了那个疯子曾说过的,若自己当真当众捅破了真相,那么朝廷第一时间就会灭自己的口,曾经他不信,可现在看来,却有些相信了,毕竟,大人物们总是习惯于不解决问题,而只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