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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何人?为何迟到!”
徐铸冷冷说道。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随着他话音落下,全场顿时便鸦雀无声,齐齐望向这名来晚的少年。
只见这少年,身穿黑色锦袍,袍子上以金线绣着繁杂精美的纹饰,一看便是价格不菲。
此人面如冠玉,唇若敷粉,脚踏一双黑色小牛皮靴,手里捧着个木盒,正是宁家家主宁策。
宁策转身望向上首的徐铸,脸色谦和,目光却是十分犀利。
徐铸正待说话,
知州腾宛却急忙开口,明知故问道:“宁策,你为何来迟?嗯?你手中的木盒,可是要进献的花石?”
宁策心领神会,急忙上前一步,双手高高将木盒举起。
“大盗燕顺,率二百贼兵,聚啸山林,荼毒百姓,学生不才,昨夜率精锐家丁,突击贼军,侥幸取胜!”
“此乃贼人燕顺头颅!”
宁策此言一出,顿时全场俱惊!
燕顺这伙贼人,在襄州周边一带,已经盘踞了半个多月,他们凶狠残忍,四处劫掠,残害过路百姓和商贾,但官军对此,却是束手无策。
原因是贼军的三个头领本事高强,小股官军根本不是其对手,并且贼军来去如风,很少在同一个地方连续停留,难以寻觅。
燕顺等人是贼人,他们不会种地也不会做买卖,以抢劫为生,虽然他们是在李家指使下,针对宁策行动,但若是碰上普通百姓,他们也不会放过。
奸淫妇女,抢夺财物,甚至生吃人肉等等,他们无恶不作,罪行罄竹难书,让襄州百姓人人惶恐。
这么一股祸害百姓悍匪,连官军也拿他们束手无策,谁想到居然会被一介书生的宁策,带领家丁给剿灭了。
听了宁策的话语,在场众人,顿时便又惊又喜。
因为燕顺贼军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了襄州正常的生产和经商活动,老百姓不敢出去种地,商人不敢轻易前往城外,去城外寻亲访友等等,那更是没人敢去。
谁也不想出一次城,就失去生命。
所以,得知此事后,众人先是吃惊,随后便是狂喜。
太好了,城外终于平安了!
大家可以该干啥干啥了。
一片喜笑颜开中,徐铸面色阴沉,李志淮和李培两人,则是脸色发白,面如死灰,生怕贼人把和李府勾结的事情,交代出来。
“哈哈哈哈……”知州腾宛亦是一阵大笑,“此事当真?快取贼人头颅来。”
于是当即有差人上前,接过宁策手中木盒,将燕顺头颅检验无误,这才双手捧着盒子,来到腾宛等人面前,请诸位大人查看。
通判曾远看了,心中也是欢喜,毕竟他主管刑名兵马,贼军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政绩和官声,今日贼兵覆灭,他算是最高兴的几人之一。
激动过后,腾宛当即抚着胡子,含笑说道:“宁策,你做得很不错,为民除害,保一方平安,真乃我襄州士子之楷模,本官稍后便会上奏朝廷,为你请功。”
宁策急忙谢过。
曾远也笑呵呵说道:“此事,老夫附议,不知徐大人以为如何?”
徐铸面色阴沉,迟疑了一下。
他原打算拿宁策开刀,给他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宁策拿出燕顺头颅,逆转局势,反而赢得全场赞誉。
他就是再霸道,也不能强行违逆民意。
想到这里,徐铸勉强挤出笑容,道:“有功自然是该赏的,不过……,”
他目光阴冷地望着下面的少年,问道:“你可曾全歼贼人?可有贼人口供?”
宁策拱手说道:“贼军狡猾,眼看不敌便四处逃窜,学生只拿了一名贼将,斩首贼兵七十五人,俘虏贼兵四十三人,并无贼将口供。”
听闻燕顺等人没有口供,李家父子顿时长出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一旁的柳妍儿则暗道可惜,心想宁哥哥大好机会,可惜没能尽全功。
徐铸听了,当即也放下心来,他沉下脸,不再理会宁策。
“宁公子辛苦了,你且先入座罢。”腾宛温和地对宁策说道,
随即,他转身望向旁边的徐铸,含笑说道:“宁策此人,乃是我襄州第一才子,文武双全,其恩师便是宗泽……”
徐铸听了,却冷哼一声,“本官并不关心他的身份,也不关心他拿了多少贼人,本官为皇上办事,只看花石,不问其他!”
“他若拿出上好花石,本官自然会为他请功,但若他拿不出来……”徐铸扫了一眼腾宛,冷冷说道:“那本官只能秉公办理,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腾宛听了,干笑两声,再不言语。
心情有些沉重。
他刻意将仪式弄得规模盛大,引来无数缙绅和官员,又让宁策当众献上贼人头颅,以提升宁策的名声,让徐铸投鼠忌器,顾忌民意,能放过宁策。
但没想到,徐铸却如此的一意孤行,看样子,他是准备铁了心,跟宁策过不去了。
宁策带人入座。
时迁放下担子,从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给宁策。
宁策双手接过,郑重地,轻轻将其放在面前案几之上。
巧的是,他的座位,恰好挨着柳妍儿。
柳妍儿转过身子,望向宁策,看上去既高兴,又有些担忧。
“需要我帮忙么?”柳妍儿低声道。
宁策摇了摇头,同样低声答道:“不用,我应付得了。”
柳妍儿看了一眼宁策,想了想,便一咬牙关,低声说道:“宁哥哥,我这次带了二十人来,皆是百战老卒,你若动手,只需摔杯为号。”
宁策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台上的徐铸,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茶盏,想了想,微微点头。
两人坐在一起,郎才女貌,看起来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对面的李培,双眼冒出熊熊妒火。
李志淮目光阴冷,仿佛毒蛇般望着宁策,随时准备给对手以致命一击。
一阵喧哗的锣鼓之声,骤然响起!
众人顿时皆都振奋起来。
进献花石仪式,终于开始!
几乎是同一时刻,
在汴京。
宗泽府中的书房内,
宗泽有些烦躁地扔下手中毛笔,站起身来,望向窗外,不禁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王宣见状,当即上前询问。
“恩师可有什么烦恼之事?”
宗泽默然半晌,这才点了点头。
“就在前日,为师收到襄州滕大人的书信,说道朱勔的爪牙徐铸,来到襄州,故意为难宁策。”
王宣听了,顿时便义愤填膺。
“这个奸臣,怎敢如此无礼!”
想了想,他又觉得有些不对。
“滕大人书信既然已到,那为何不见小师弟的信函传来?”
心想这不对啊,
怎么当事人的书信没到,滕大人的书信就到了呢?
“你小师弟,”宗泽踌躇了一下,说道:“的确没有给为师来信。”
“哎,小师弟就是这样的人,遇事总想自己解决,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王宣脸上露出着急的神色,“但他还是太年轻,这么大的事,总该跟师父说一声才是。”
“对了,滕大人怎么说的?”王宣问道。
“滕大人在信中说,李家雇佣贼兵,袭击了宁府窦管家,以至其伤重身亡,又毁掉了宁府花费重金买来的花石,宁策也受到袭击,但有惊无险,
此外,徐铸还要征收宁府的那棵百年老树。”
“看来,徐铸是铁了心要为难宁策。”
王宣听了,气愤难平,只见他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这些贼子,还真是一环套着一环,计谋狠毒!”
宗泽转过身来,有些心烦意乱地看了王宣一眼。
“恩师,这明显是李家买通了徐铸,要和小师弟为难,应奉局打着官家的旗号,行事歹毒狠辣,不知让多少人家破人亡!”
“此事,恩师您应该出手啊!”
王宣恳求道。
宗泽脸色有些黯然。
“当今皇上,为奸臣所蛊惑,花石纲危害百姓,劳民伤财,老夫已经连续多次上奏朝廷,但奈何皇上只是不听,甚至有些恼羞成怒,怪老夫多事。”
“朱勔在江南,仗着皇上对他的宠信,江南无人敢违逆他的心意,此人几乎是一言九鼎,便是老夫在他面前,也要退避三分。”
“徐铸乃是朱勔的得力手下,此人前去襄州,那里肯定要出大事的。”
“老夫如今,也是忧心忡忡。”
宗泽长叹一口气。
“师父,您可不能袖手旁观啊,您要救救小师弟啊。”王宣一脸着急地说道。
“救宁策?”
宗泽蓦然抬头,看了一眼王宣。
眼神有些奇怪。
“小师弟危在旦夕,难道恩师就能无动于衷么?”王宣说道。
宗泽讶然看着王宣,“危在旦夕?王宣,你在想什么啊?”
“学生不懂您的意思。”
“老夫担心的,是徐铸啊!”
“啊?”王宣嘴张的大大的,看上去能放下个鸭蛋,由于吃惊,他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您,您担心徐铸什么啊?”
宗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徐铸不过一奸诈小人,靠着巴结朱勔,才有今日地位,”
“但是,”宗泽面露愁容,“你小师弟,可不是个省油灯,徐铸对上他,讨不到好去,以你小师弟的脾气,肯定不会再给他翻身的机会!”
“您的意思是……”王宣试探性地问道。
“老夫担心,宁策一出手,就把徐铸给弄死!”宗泽痛心疾首地说道,“徐铸一死,定然惹得朱勔发怒,到时朝堂之上,正道与奸佞之间,恐怕又是一番血雨腥风,殊死搏杀!”
“这……,弟子实在不敢相信,小师弟会有如此本事。”王宣满脸不敢置信之色地看着宗泽,“他能弄死徐铸?”
宗泽长叹一声,“宁策乃是老夫的学生,对他,老夫再了解不过,此人虽然年幼……,”
他瞥了一眼王宣,方才继续说道:“却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徐铸和李家,竟然去招惹他,注定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