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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书记的暗助下,田震的一个个小愿望逐步实现了:施工方案批了、一批钢钎、炸药和水泥也拨下来了,这样一来,治河工程也就正式开始了!
论起能耐来,田震是绝非一般的,没有条件他能创造条件,有了条件他能创造奇迹。他将施工队统统拉进了青龙沟放连环炮,搞大搬运,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库区的清障,超过了工时设计的一半速度。看到工地热火朝天的场面,田震兴奋了,他将指挥卸车的肖大嘴拽到了指挥部的帐篷里,按在了一把椅子上,自己一头仰在了帐篷内的行军床上,洋洋得意地说:“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设计是三年的工程,我看用不了两年就拿下来了!”
没想到肖大嘴想了想,却兜头给了他一盆冷水:“够呛!”
田震迷迷晃晃地撑起身子:“你个肖大嘴,可别胡说!”
肖大嘴默默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拿出两根条子:“看吧,白条。”
就在田震查看条子时,肖大嘴解释道:“我到县里去要小推车、要铁镐,人家让我三个月后去领取,这是取货单。是啊,看谢书记的面子,人家不说不给,就这样对付你。我又去公社,人家说已经出了五百民夫,别的无能为力了。混账,这工程就像给外人干的!”
他又愁山闷海地说:“炸药、水泥也不多了。”
“水泥?”田震刚要疑问,又醒悟了。“哦,搞了预制件。”
“真扫兴,你这个肖大嘴!”说着,田震又躺下了。他沉闷了老半天,突然说:“你去吧赵尔芳请来,我要跟她喝酒。”
一听要跟赵尔芳喝酒,肖大嘴就像是行走中忽然碰上了花蛇,神经猛地一缩,他费解地瞪着田震:“你疯了,这个女人你也敢惹?”
“不但我惹,你也要惹!”田震又仰倒了。“就在这里,你整俩菜,跟我一起陪她。”
怕他推脱,田震又加上了一句:“这是命令!”为了疏松关系,他又补充道:“努力吧同志,你官大一级,也这样命令我。”
周忠贵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见田震夹着一大卷图纸走了进来,将异乎寻常的热情全部倾注在了客气的动作上,田震却指着他说:“这么客气啊,见外了,见外了!”
说着 ,他毫不客气地来到了东墙壁,“唰”地展开了拦河大坝的图纸,然后从兜里摸出图钉,两下就吊起了图纸,就像一个地理老师给学生上课那样,不管不顾地地讲解起来:“下一步的工程分四步走,一是清障,二是修围堰,三是修大坝,四是水库的综合利用。现在,清障已经进展到……”
“同志,你走错了办公室吧。”周忠贵开着玩笑来到了田震跟前。“你的汇报,应当在县委领导的办公室。”
田震没理会他,依然要进行讲解,周忠贵一把抓住他的手:“打住,打住,有啥事你尽管说,别在这里玩光景。”
田震抿着嘴巴,紧盯着对方,说道:“嗨,太不尽兴了!”他丢下了图纸,径直坐在了靠墙的木椅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对周忠贵说:“不管你愿听还是不愿听,完成这项前所未有的治河工程,必须……”
“政治挂帅,以阶级斗争为纲。”周忠贵有意塞给了他一句话。
田震眯着眼,先让他表演。周忠贵随口又抛出了一句:“同心同德,齐心协力。”
田震点点头,叹息道:“有些人啊,就会制造概念,空喊口号!”
“哼,”周忠贵朝他一扭鼻子,“又来化缘了吧?早就看出你来了!”
“怎么是来化缘呢?这工程是不是咱们公社的?”
“停!”周忠贵警惕性很高,举手阻止道。“别咱咱的,你只是在公社挂了个名,为了你好化缘!”
早已把田震看透了的周忠贵洋洋得意,闪晃着大宽腮。
这两个老搭档、老对手较起劲来互不服气,也很难分出强弱来。田震站起来,不依不饶地逼问对方:“你的意思我是为自己化缘吗?水库建起来,谁受益,不是咱们侨乡公社吗?”
周忠贵一时答不上来了,但为了面子,他在退让时仍旧替自己狡辩:“我也不是不知道里外,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滑头样子。说吧,需要我干什么?”
“三个字,人、财、物,统统的需要!”
周忠贵嘟嘟着大宽腮,在屋里踱了几步,然后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人、财、物,三个字,不多,可是,公社的情况你也知道啊,噢,民夫的问题,你可以找老史商量,冬季农田基本建设,整壮劳力都让他调集起来了。财和物嘛,你也得找老史,你当过社长,心里很清楚,不属于我分管啊!”
遇到难处往外推,周忠贵是一把好手。但田震没有直接揭穿他,因为他了解周忠贵的脾气,轻来轻去的刺激,周忠贵往往颇有君子之风,也能忍让,可把握不住火候,刺激过了头,他就两个样了。因此,田震借着他的话说:“老周,你这话局外人可能心里凉飕飕的,但我听了热乎乎的。好吧,我去跟老史打交道,也就不难为你了。”
“这怎么叫难为呢,我是书记,你有什么要求,就应该先跟我打招呼啊。”
他这话,正中田震的下怀。田震压抑着心中升起的兴奋,从椅子上站起来后,晃着右手对周忠贵说:“啊呀,老搭档了,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吗!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拉拉知心呱。”
察觉田震另有新想法,周忠贵瞪大了猎鹰般的眼睛。在他看来,田震是个不守规矩,花样太多的人,弄不好就让他绕进去了。周忠贵背起手,挺着胸直截了当地问田震:“快说,又搞什么鬼点子!”
“啊呀,这话你说的,怎么叫鬼点子呢。”田震挑了周忠贵一眼,说。“你不是有难处吗,钱财物,我来帮着你化缘,这样,工程加快了进度,你也落了个大力支援,咱俩都风光。”
周忠贵的眼睛在琢磨事情。
他的这副认真态度,也促使田震尽快揭开了谜底:“你就别费脑筋了,我就跟你有一说一吧。”他先伸出左右手的食指:“咱们不是财力物力有限吗,那就再放眼想想呀。”
他又伸出三个指头:“咱们公社四万人口啊,不能说人口众多,至少也算是人丁兴旺,这四万人,有多少在外边当权的?如果把这块资源利用起来,可是个大宝藏啊!家乡搞治河工程,他们也应该出把力啊。”
周忠贵做梦也没想到他会打这些人的主意,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在田震的逼迫下,周忠贵被动地问道:“在外地是有老乡当领导,可谁知道有多少啊?”
“三十二个外地领导,出自三十个家庭。”
周忠贵惊诧地望着他:“你哪来的数字?”
“这是民政的职责,”田震答道,“我让赵尔芳统计的。”
没有充分的准备,就不会有如此精确的回答。周忠贵清楚田震又要给自己画圈,可又不得不往田震的圈里跳。但临跳之前,一个不得不顾及的问题又横生在他的脑海里,他为难地说:“县里已经给了工程一些支援,再从别的门路纠缠人家,县委会高兴吗?”
“呵呵,”田震笑道,“我那三十二个在外领导根本就没算县里的,都是地市以上单位的。”
周忠贵沉吟了一会儿,又问田震:“说吧,你让我做什么?”
“开个座谈会,把那三十个家庭都邀请过来,我自有办法。”
周忠贵郑重地警告他:“会,我可以开,但你可不能胡来!”
“放心吧,孬好也是个科级干部啊!”
那天的座谈会是在公社会议室召开的,由周忠贵主持,田震做动员。轮到田震讲话时,他朝着门外一招手,陈铁掌抱着一块青亮的碑石走了进来,当陈铁掌将碑石撂在了主席台的桌子上,田震指着它发表了讲话,他说明了治理青云河的意义后,拍着碑石说道:“家乡建设,人人有责啊!为了鼓励在外老乡为治理青云河出力,我们特意设立这块功德碑,谁要是为家乡建设做出了贡献,就将他的名字刻在石碑上,永久让世人牢记他!”
他这样说,他这样做,不可能不会调动起大家的情绪来,几个胆量大的乡亲互相交换着眼神,然后呼啦啦站起了身。
赵尔芳怎么也没想到,毕克楠会把她请到家里去喝酒。要知道,毕克楠对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很少用正眼打量赵尔芳,当赵尔芳的丈夫失踪后,毕克楠更是将她列为重点防备对象,反对丈夫跟赵尔芳接触,即便因为工作关系二人多说了几句,赵尔芳都会遭到毕克楠的冷嘲热讽。毕克楠这样对待赵尔芳也不是不在道理,赵尔芳长得比毕克楠好,思想也开放,又是个寡妇,毕克楠害怕她鸠占鹊巢。
毕克楠家里没别人,就她和赵尔芳。别看毕克楠粗粗咧咧的,调弄吃得还很在行,不然她的大腚也不会那么丰满,圆墩墩的,就像动物园里的斑马屁股。在姜元成打制得折叠饭桌上,两个人守着四个菜,芥末鸡丝、拌猪耳朵,还有炝白菜心,最开眼的是毕克楠的拿手菜,红辣椒炒青辣椒,一般人闻着刺鼻的辣味就胆战心惊了。既然喝酒,这一带少不了黄芪烧,毕克楠准备了两瓶,赵尔芳坐下后,毕克楠富有挑战性地抓过一瓶酒撂在了赵尔芳跟前:“今晚咱俩一人一瓶。”
赵尔芳眼里闪着精悍的光芒,问她:“啥事呀,这样拼酒?”
“就是找个痛快,然后说说知心话。”由于在自己家里,毕克楠的本能强势有所收敛。
“非得这样吗?”
毕克楠的回答很有自己的特色:“不这样,咱俩说不成知心话。你和我,过去谁不防着谁呀。”
“那好,开始!”赵尔芳骨子里就不服对方,“咔嗤”一声,咬开了瓶盖,毕克楠望着她,左手抓起酒瓶,往上一窜,右手“啪”的一拍瓶子底部,盖子“唰”地飞走了。
“吹瓶吗?”赵尔芳一只手捂着酒瓶问毕克楠。
“哈哈哈,”毕克楠仰头大声笑道,“不管咋说,咱俩也是知识分子,一个站长,一个所长,那样太野蛮了。”说着,她“哗哗”倒了一大杯,客人紧紧随上了。酒杯满了,女主人并不说些客套话,端起来“咕咚咕咚”就是大半杯,赵尔芳也不示弱,嘴唇贴着酒杯,“兹拉”一咂,大半杯也没了。
“说点什么吧。”赵尔芳觉得这样太压抑,向主人建议道。
“连干三杯再说!”毕克楠霸气地端起了酒杯。
等三大杯烧酒下肚,毕克楠抹抹嘴刚要开口,却让赵尔芳挡住了:“既然你领了三杯,我领完三杯你再说!”
毕克楠没法拒绝,也不好拒绝,只得顺从了。等赵尔芳领完酒,毕克楠撸了撸袖子,开始发话了:“姜元成是个人物啊!”
“你看你,说他干啥,跟我没一毛钱关系!”客人故意扭下头。
毕克楠并不在乎对方的态度,继续说道:“我想提拔他,水利站站长助理!”
赵尔芳抬脸望着他,不以为然地笑道:“助理?呵呵,他还是个工人呀,这不是安慰赛嘛。”
毕克楠别有意味地说:“我们在后院刚盖了一排房子,我特意批给他两大间,还给他配了一辆摩托车。”
赵尔芳禁不住一愣,继而释放性地笑了:“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呢。”
毕克楠滚圆的眼泡子晃着:“好,不说他了,喝酒!”
又干下一杯后,毕克楠将一直肥厚的大手压在了对方的胳膊上:“我想求你件事。”
“求我?”赵尔芳是极其精明的,她想,能从毕克楠这样的强势女人嘴里吐出个“求”字,一定是非同小可的。
“是的,但你必须替我保密!”毕克楠求人的舌头也是硬的。
“好吧,你说。”
毕克楠用力抓着对方的胳膊,说:“如果你提前泄密,姜元成的助理、房子,统统的没了!”
“他跟我有啥关系呀!”赵尔芳猛地一变脸,但随之又缓和了下来。“你说吧,我是不会泄密的,但跟姜元成没有任何关系。”
毕克楠拖着高凳子,靠近了赵尔芳,紧盯着她那红润的脸颊,说道:“你是民政所长,管婚姻的,我想打听一下,夫妻离婚之后,子女抚养有什么政策。”
这一问,确实出乎赵尔芳的意料。她对视着毕克楠,尽量将内心的惊讶放大:“你,你问这个干啥呀?”
“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毕克楠舍不得丢掉压迫别人的习惯。
赵尔芳故意用沉思拖延着时间,等了好久,她才开口:“不要孩子的一方,要支付工资的百分之二十五的抚养费,直到孩子年满十八岁。”
毕克楠点头间,又端起了酒杯,并将真诚涂抹在脸上,说道:“谢谢,走一杯!”
干了酒,她亲热地揽着赵尔芳的肩膀,说:“这事你得替我保密,我跟老田都是领导干部,一旦传出去,就是满城风雨啊。”
“你们?”赵尔芳问了一半,赶紧刹车,她知道问多了不好。
“我们的关系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他住在工地,我住在家里,形同分居,其实,我们分开,也是早晚的事情。两个人闹不到一块去。你看他,没大没小,不管不顾,领导不喜欢,光走下坡路,我看不惯,当然,他也看不惯我,既然都看不惯,那就拉倒!”
话到这里,她又提醒赵尔芳:“你可一定要保密啊!时机不成熟,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赵尔芳规劝道:“能拆一座庙,不拆……”
“别,别劝了!”毕克楠竟然有所恼怒。
可赵尔芳依然说道:“毕站长,你看田主任多好啊,才华横溢,一表人才。”
毕克楠用一双带有阴谋的眼睛挑着她说:“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不过没什么,过去,我讨厌别的女人这样看待他,但现在,我变了,我希望别的女人欣赏他,接近他,骗你我是混账!”
听到这里,赵尔芳不吭声了,因为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打算。
田震的帐篷里点着一盏马灯,支着一张床,他躺在上面,想了工作,又在胡思乱想,至于想什么,就没必要明说了。一个正常的男人,他没有那些胡思乱想才不正常呢。每逢夜晚,每逢孤单在床上,他都要忍受那原始的煎熬,可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意回家,随着时间的拉长,他越来越思念尤蕴含,同时也越来越腻烦毕克楠。跟她在一起,除非脑袋浇灌了酒精,除非生理上迫切需要,他是不愿意深入发展的(发展什么就不必说了),有时即便深入发展了,她的大嘴里喷出一句粗鲁的话来,或者她的大腚放出一个闷响的大屁来,都会闹得他兴味索然,从火山跌到冰窟,更不可忍受的是,每逢这个时候,她不但毫无歉意,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全然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和情绪。
他不会吸烟,也不喜欢打牌,孤寂了,就喜欢独自胡思乱想,经常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就在他忘乎所以地畅想时,却迎来了一个清丽、迷离的女人,他抖抖眼皮,这不是赵尔芳吗!
他跃起了身,疑惑地望着她。这么晚了,她怎么会来了呢?
他下意识地朝外喊了一声:“老肖——”
“你可真行,我还能吃了你吗!”赵尔芳知道他为何这般,怪嗔道。
肖大嘴就住在相隔不远的帐篷里,很快他便赶了过来。一进门,看到赵尔芳站在那儿,惊异地问:“赵所长,是你呀。”
高挑的赵尔芳努着紧巴巴的嘴儿,也没经别人客让,直接坐在了一把椅子上,斜对着两个男人。
这时,田震才问起了她:“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赵尔芳抿着笑意,对田震说:“正如你说的,这么晚了,没有公事,我哪敢闯你的行宫啊。”
“那就说说吧。”田震郑重其事地对她说。肖大嘴赶紧从暖瓶里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端着热乎乎的茶杯,问田震:“你们的化缘行动怎么样了?”
“大家已经行动起来了。”肖大嘴答道。
“我想给你们推荐一个人选。”她的眸子闪着光,照耀着田震,非常强烈。
随之,她又问道:“你们听说过喜神吗?”
肖大嘴点点头,田震回忆了一下,才说:“是不是那个残疾军人呀?听说过。”
“对,就是他!”在肯定之后,她又讲起了喜神的经历。“这个人本名周喜顺,是个焊壶匠的后代,曾在部队干军械员。一次美国鬼子空袭,他们的枪械所被炸毁了,逃到室外的周喜顺听到炸点处有人呼救,不顾一切又冲了进去。将困在屋里的军械所所长背了出来,但在脱离险境时,一根燃烧的大木头砸在了他的头上,他的头部受了重伤,退伍后,他的脑神经时好时坏,一旦犯了病,逢人就笑,所以乡亲们都叫他喜神。”
田震立刻断定:“是不是这个喜神的首长当了大官啊?”
赵尔芳朝着田震伸出了大拇指:“高人啊,田主任。喜神的所长没当多大官,但是在地区化肥厂当厂长。”
肖大嘴也积极主动地对赵尔芳说:“你想让喜神去化缘,对吧?”
“他一个人去不行,我陪着他去。”
赵尔芳的这个态度,让田震十分感动,他望着她,诚恳地商量道:“我们这里需要个社交能力强的人,干脆,我们把你要过来吧。”
“你敢吗?”赵尔芳用火辣辣的眼睛看着田震。
“我有什么不敢的,只要对工程有利,我没有不敢的!”
田震最后的表态,让赵尔芳喜出望外。她今晚来,本来是找个理由接近田震,没想到一时兴起的田震做出了这样的决定。自从得知毕克楠的婚姻态度,赵尔芳就想向田震靠拢,她觉得这样优秀的男人如果不抓紧揽到怀里,眨眼就成了别的女人的了,所以,为了田震,这几天她一直处心积虑,至于那个姜元成,有了田震,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临别时,赵尔芳向田震表了态:“田主任,你放心,我跟喜神去,一定要拿下那个化肥厂厂长!”
各路化缘人员陆续回来了,带回的收获是出乎意料的,除了地区财政局下拨了三万元水利扶持款,还有各类工程需要的物资,什么小推车、打夯机、钢材和水泥等,更有意思的是,赵尔芳和喜神去了一趟地区化肥厂,拉回了一卡车化肥来。肖大嘴望着运肥车,瞥了赵尔芳一眼,没说什么,田震看透了肖大嘴的心思,对他说:“怎么,你觉得工程用不上是吧?那你就等着看吧,我要它换来千军万马!”
他的话虽说带有夸张的戏言,赵尔芳听着却十分舒坦。她跟肖大嘴开着玩笑说:“肖大主任,我看你嘴巴挺大,脑袋不够大呀。眼下化肥可是唐僧肉,有了它,能办好多事呐。”
田震顺着她点点头。赵尔芳见田震开心,便提出了一个问题:“田主任,喜神帮了咱这么大的忙,咱是不是也帮帮他呀。”
“好啊,你说说他的情况吧。”
于是,赵尔芳讲述道:“喜神爹娘死了,一个人过日子,全仗着一点抚恤金生活,一旦犯了病,死活也没人知道,怪可怜的。再这样下去,说不定那道坎就挡住了他。”
“老肖,你看?”喜神的遭遇,引起了田震的极大同情,他向身边的肖大嘴征求意见。
同样是残疾军人的肖大嘴直截了当地说:“这些没有工作的残疾军人太可怜了,他不是有手艺吗,让他来吧,当个闲差,打打杂,主要是享受合同工的待遇,便于治疗他的伤病。”
对于这样安排,赵尔芳很欢心,解除了残疾军人的困难,就等于减轻了她这个民政所长的压力,同时,还等于在她与田震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她可以为喜神的事儿多跟田震接触了。
史祖军自从当了社长,行头也焕然一新,不过有意思的是,人家是越换越洋气,他却越换越土气。中山装是当然的,但颜色变了,原来是青蓝色,现在成了黑蓝色,原来顶着黄军帽,现在成了黑布料的解放帽,更有意思的是,皮鞋他不穿了,换成了开长口的黑布鞋,对外人讲,他说这样下田方便,但跟老婆说,这样更接近八路老干部,许多县里、地区的老领导都兴这个打扮。当然,光有打扮是不够的,史祖军每天早晨都会早起,背着手走出公社大院,然后顺着小路查苗情,沿着田埂看墒情,转上几块地段,他才回家吃饭,这个习惯很得周忠贵的赞赏,因为党委书记是抓大事的,需要体恤民情,了解下情的助手。早晨到了地里,史祖军的眼睛几乎就不看人了,因为这个时候地里不会有比他官大的,对庶民百姓,看清看不清无所畏,他们又不会提拔自己,所以在地里走他是目中无人的,以至于有人挡住了他,他都没有发现。史祖军漫不经心地睁睁眼,竟然发现挡在前头的是田震!
“你?”
“呵呵。”面对史祖军的疑问,田震回应的是一阵笑声。
“田大主任,你又要干什么?”
田震抬头瞅着东方,满带寓意地说:“太阳都出来了,怎么还雾茫茫的呀。”
史祖军并不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再次问:“老田,你到底什么事呀!”
这时,田震才正经八百地跟他说:“治河工地已经热火朝天了,但是人手紧张啊,所以,周书记让我来找你。”
早就跟周忠贵暗暗沟通的史祖军推脱道:“治河工程确实重要,但是公社的五百精兵已经派去了呀。是的,我这里也有一支大军,但都在搞农田基本建设啊!高产方,每村一个,总共五百亩,需要多少劳力啊!”
田震抿着嘴巴,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这五百亩高产方,要增产多少啊?”
“百分之十,这是硬指标,也是军令状,我立的!”
“好,我再给你加上百分之五!”
“你,你什么意思?”
“今年冬季,你只要给我五百劳力,我就给你十吨氮肥,每亩四十斤,保你增产百分之十五!”
“现在到处买不到化肥,你哪来的氮肥?”
“这你就别管了,换还是不换?”
“增施氮肥,春玉米增产百分之二十左右,这我知道,可是……”
见史祖军犹豫,田震指出:“治河工程的意义我就不讲了,你作为一个社长,难道看着治河工程拖延吗?”
“好,我跟周书记打个招呼吧。”当了社长,急于表现的史祖军想到了高产方的增产力度,思想总算扭转过来了。
就在田震等待史祖军回音的时候,一件突然的事情让田震和史祖军开了碰头车。
地区师专要办一个机要员培训班,给了侨乡公社一个名额,要求从在校的烈军属、残疾军人、战斗功臣和劳动模范子女中挑选,经过文化考核,田震的儿子田亮和史祖军的儿子史强并列第一。史祖军找到周忠贵求情,周忠贵又玩开了推手:“老史啊,这事你找我还不如找老田,他一谦让,你不就成了吗。”
史祖军来找田震,起始并不谈孩子的事,而是主动提出了化肥换劳力的问题,史祖军的反常,自然让田震想到了孩子的问题,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耍弄自己,当即对史祖军说:“你主动提出化肥交换劳力,我当然高兴,但是不能有附加条件。”
史祖军看出瞒不过他,只好实话实说:“老田,你看我家祖祖辈辈没出过文化人,你家田亮又是块读书的材料,将来考大学保准没问题,所以……”
田震却对他说:“我家老毕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孩子的问题我不能自己说了算,必须跟她商量啊。”
史祖军想了想,对田震说道:“那好,你回家商量一下,等有了答案,咱们所有的问题一块谈。”
很明显,他将化肥换劳力作为“所有的问题”打了包。
傍晚,田震回到了家里,毕克楠正坐在椅子上用热水泡脚。他这次回来,并不完全是史祖军的缘故,在田震看来,儿子田亮当机要员和考大学都可,但在这个节点上,必须跟毕克楠通通气,最好是再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见。不料,他刚提起儿子上学的事情,毕克楠就暴躁地蹬翻了洗脚盆,怒瞪着他吼道:“你还有脸提这事啊,从孩子报名、考试,你滚到哪里去了!”
如果平时,田震起身就走了,但现在他却忍了下来,申辩道:“我不是不关心孩子的前程,因为亮亮的学习成绩摆在那里,当机要员、考大学都行。”
“你还有脸说!”毕克楠赤着脚站起来,手里紧紧攥着擦脚巾。“史祖军算什么?你当副队长,他当通信员,你当区长,他当部长,现今好,人家顶了你,你滚到了工地上。这回,他又拿着孩子来叫板,你想退,我咽不下这口气!”
“我没想退,我只是来跟你协商啊!”
“协商个屁!你从社长,混成了这个样,本来我就窝着一肚子气,这回老娘要扬眉吐气!”
看到她情绪有点失控,田震疾首蹙眉,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由于心烦意乱,毕克楠在外间骂了些什么他已辨不清了。
时间是不等人的,机要员培训班招录人选就要上报了,可是侨乡公社还没确定人选。这个时候,双方家长除了田震都在着急,史祖军打着汇报工作的旗号频频出入周忠贵的办公室,毕克楠也不是善茬,下了班就往周忠贵家里钻,周忠贵实在草鸡了,找了个借口躲到县里去了,史祖军和毕克楠他谁也不想得罪。这天晚上,毕克楠又来到了周忠贵的家,本来就话少的尤蕴含面带同情的笑意,先主动打开了两个房门,然后静静地看着客人,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周忠贵还没回来。在失落的毕克楠往回走时,尤蕴含突然安慰她说:“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办法会有的。”
毕克楠是个粗心人,没有在意她的话。
第二天早晨,公社干部到食堂就餐时,忽然发现了一张小字报贴在显眼的地方,上面写着:
各位同志,机要员招录迟迟没有结果,大家十分纠结,这个问题看似复杂,其实并不复杂。本次招录,规定了家庭条件,那就是烈军属、残疾军人、战斗功臣和劳动模范子女,既然学员条件相当,可以比较学员家长呀,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一位局外同志
1965年12月16日
这张小字报就像是春天里的一道闪电,忽地照亮了大家的心。毕克楠看了兴奋地差点蹦起来,史祖军看了,怒气冲冲地说:“这是谁无组织无纪律,赶快撕下来!”
当通信员小罗撕下小字报后,史祖军又要公安特派员查找写小字报的人,毕克楠却啐了他一口:“史社长,这是怎么了,查人家干啥,这是合理化建议,凭啥查人家呀!”
史祖军看了毕克男一眼,只得走了。因为论战功他没法跟田震比,如若跟毕克楠争论下去,大家笑话的肯定是他。
食堂外的小字报不但引起了广泛议论,还把两个特殊人物给吸引来了。这两个特殊人一个是周忠贵,他看了小字报,问小罗:“大家怎么看这件事?”
小罗答道:“大部分同志觉得这个建议合情合理。”
周忠贵笑着点头道:“这等于解脱了我啊!”
另一个特殊人物就是田震。他拿过小字报,正面看完了文字,又反过来,端详贴小字报的医用胶布,然后感慨道:“高手在民间啊!”
自从小字报产生后,大家在议论的过程中,免不了要猜测小字报的张贴者,有人怀疑是毕克楠,也有人怀疑是肖大嘴,但很快这个怀疑就被否了,因为这两个人不具备写小字报的水平。小字报言简意赅,逻辑性强,用的是不易察觉痕迹的仿宋体,而公社里会写仿宋体的人很少,即便会写的几个人,也跟录取对象关系不大,也有人怀疑田震,可没人见过田震写仿宋字。就在大家胡猜乱想时,田震扬言发起了高烧,来到了公社医院。尤蕴含许久没有见到田震了,听说他发高烧,特意把他叫到了自己办公室,她从桌上抽出一根体温表,要测量他的体温,他却将体温表攥在了手里,满腹心事地看着她。
“你搞什么鬼?”尤蕴含轻声问他。
“应该我问你,”他紧盯着她,“你搞什么鬼。”
她愣了一下,又伸手摸他的额头,说道:“正常。你来干什么?”
他先朝窗外探望了一下,又低声对她说:“残疾军人,除了赵尔芳和你这样专业医务人员,是不会把残疾军人称作残疾军人的,另外,赵尔芳也没有那么简约的文字水平。”
尤蕴含不吭声了,她拧过头,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最终她说:“你应该当警察了。”
他仿佛得到了答案,站起来要走,她从桌上拿起一瓶钙片,撕掉了商标,交给了他:“我留下了破绽,你也要装得像一些。既然发烧,不能没有药片吧。”
他紧紧攥着钙片走了。
后来,小字报的指点变成了现实,田亮最终淘汰了史强。录取通知下发那天,田震特意在公社饭店开了单间,点了四道菜,跟毕克楠和孩子一起祝贺。孩子不喝酒,填饱了肚子就走了,剩下的田震和毕克楠感到无话可说,喝光了杯里的残酒就要散伙,可就在毕克楠刚刚抬起滚圆的大腚时,田震借着酒劲儿说出了心中酝酿已久的话语:“老毕,你看孩子也大了,我们该有个结局了吧?”
早就感到婚姻冰凉的毕克楠又将屁股落下,问他:“你想咋办吧?”
他低头沉吟着,忽地抬起了头来:“还是分开吧!”
她本来早就想离婚,没想到他先提出来了,而在她眼里,谁先提出的离婚就等于谁撇了谁,被人撇了是很丢脸的事情,所以她不接受这个现实,要等待机会,由她提出离婚来。因此,她开始寻找拖延的理由:“离就离,谁怕谁呀,但是,有件事必须弄清楚。抚养费的事情咱没必要谈,那是法律上的事情,可我给你们老田家生了亮亮,你们老田家家大业大,不能不给个说法吧?”
田震知道她这是额外要钱,对这种荒唐的要求也十分气愤,但他压抑着内心的情绪,争辩道:“你生了亮亮,我是应该感谢你,可这跟老田家有什么经济关系呢?再说了,我家的产业早就交给叔叔打理了,我父亲年老体衰,已经成了养老院的孤独老人,所剩财产仅够他的生活所需。”
“算了吧,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见她这样固执,田震只得将随身携带的一封书信掏了出来。这是他父亲从南洋养老院写给他的,心中除了述说思念之情,还介绍了自己的处境,由于一场大病,他几乎花光了分到手的股金,已无力支援子孙后代了,为此,他非常惭愧。毕克楠看完了这封信,再次抬起大腚说:“这封信的真假我就不管了,你在公社供销社投的三百元股份快到期了,股金卡在我这里,我要支出来,给孩子置办行装。”
她把书信朝桌上一扔,呼呼地走了。
自从田亮淘汰了史强,史祖军对田震的成见也就加深了,田震跟肖大嘴又去找他商谈化肥换劳力的事情,他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拽不长长,拉不圆圆,回来的路上,肖大嘴愤恨地说:“这个史祖军,拿着工作置气,什么玩意啊!我就不信,有了化肥,换不来劳力!”
因为青龙沟物障清理得差不多了,下一步就要修筑围堰了,急需大量劳动力,心中着急的田震在肖大嘴启发下,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对肖大嘴说:“南流公社有山有岭,石匠多,你去探探谭书记的口气吧,修围堰主要靠石匠,咱们公社石匠太少。”
肖大嘴是个动作麻利的人,当天晚上就从南流公社带来了好消息,说谭永吉书记乐意用化肥换劳动力。
有了这个砝码,田震也就有了跟史祖军叫板的资本,他躺在帐篷里的小床上,双手垫着后颈,瞅着篷子的顶部,眯眼说道:“这出戏怎么唱呢?”
肖大嘴用眼角勾着他:“你又要搞啥名堂?”
“呵呵。”田震忽然得意地笑了。
在那个政治运动接二连三的岁月里,农业学大寨运动属于文文慢火,来得慢,延续得长,到了1965年冬季,随着《人民日报》的几篇文章,忽然形成了一个高潮。周忠贵对待运动历来是不含糊的,他亲自动手,在公社驻地扎彩门,出宣传栏,大造学大寨的声势。这天,周忠贵竟攀上了彩门,冒着寒风缠开了内皮麻袋布,在摇摇晃晃中,他忽然看见了自远而近的肖大嘴,周忠贵清楚他要找谁,将麻袋布挂在骨架上,顺着登梯下来了。彩门旁边有个废置的磨坊,周忠贵指了指,将肖大嘴招呼了进去。
“说吧,什么事。”周忠贵对肖大嘴的印象不好也不孬,好的方面是肖大嘴能干,也有闯劲,孬的方面是肖大嘴存不住话,虚荣心强,特别是他跟田震靠得近,更让周忠贵对他有所提防;周忠贵虽然跟田震是老搭档,可二人脾气不投,观点不一致,在一起经常闹别扭,久而久之难免伤到了感情。
肖大嘴看看左右没人,便对周忠贵说:“田震让我来告密,他要用化肥到外地去换劳力。”
这种稀奇古怪的情况反映,也只有他田震能做得出来!同时,周忠贵还有一个断定,就是田震要拿化肥当筹码,胁迫自己就范。可是不理会田震能行吗,他不是那种守规矩的人,一旦真的把到手的化肥给了外乡人,影响了本地的粮食产量不说,还可能成为一个人们讲究的笑话。想到这里,他对肖大嘴说:“你们不是跟老史谈妥了吗,怎么中途变卦了呢?”
“你去问史社长吧,”肖大嘴愤恨地说,“可能是孩子的事,他心里不舒坦了,拒不执行口头协议。”
“哪能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呢!”周忠贵基本原则还是能把握住的。他又对肖大嘴说:“你去把老史给我找来。”
“他在哪里?”
“粮管所,研究义务工粮补呢。”
肖大嘴走后,周忠贵越想越生气,他除了生史祖军的气,更多的还是生田震的气。周忠贵不是一个愿意让下级指挥或操纵的人,但现在看来,还是让田震给操纵了。他越想越生气,奋起一脚,呼啦踢倒了磨坊里的半截土墙,吓得赶到了跟前的史祖军和肖大嘴止住了脚步。
史祖军害怕周忠贵尅自己,赶紧上前说道:“周书记,治河的民夫我正在挑选呢。”看来路上肖大嘴已经跟他通报了情况。
周忠贵并没跟史祖军搭话,而是一转身,背着双手,从空荡荡的窗洞里瞭望着远方,冷心冷面,不说一句话。
史祖军观察着周忠贵的后背,也没顾及肖大嘴的存在,又对周忠贵说:“老田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拿着化肥随便送人呢。”
肖大嘴历来不在乎史祖军,在旁边插话道:“这要看为什么了。”说完,他白了史祖军一眼。
史祖军也不在乎肖大嘴,回敬道:“组织劳力,总得给人时间吧。”
“算了吧,找你多少回了?”肖大嘴顶了史祖军一句。
“别再闹了!”周忠贵猛回头,严厉地剜了史祖军一眼。“闹下去有什么好处?让群众笑话我们,让县委找我们?真是的!”他对待史祖军不像对待田震那样客气,因为田震是有背景的,而史祖军曾经是他的通信员。
或许周忠贵觉得自己的态度过火了,他又松解了脸上绷紧的神经,缓和地对史祖军说:“有困难,可以少派些劳力吗,等时机成熟了,再来补充。”
史祖军抓住周忠贵抛出的稻草,扭头对肖大嘴说:“不是跟工程过不去,现在农业学大寨,农田基本建设的规模扩大了,我最多能给你们调剂二百五十名劳力。”
肖大嘴的嘴也不饶人:“老史,你给一半,我们也给一半,明天送五吨氮肥过来。”
没等史祖军说话,周忠贵便一锤子定音了:“好吧,就这样!”
肖大嘴回来后,还真要将十吨氮肥一分为二。他来到了存放氮肥的库房,让保管员去找马车,田震闻讯赶来了,阻止道:“老肖,你这是干什么,说归说,闹归闹,但不能动真的。”
“他史祖军动真的,我们凭啥当怂包!”
田震指着肖大嘴,怪异地笑道:“我说你呀,也就是当二把手的料。你把氮肥真的送给了外乡,将来侨乡公社还怎么支持你?这是侨乡公社的工程啊,没有他们的支持,能做成吗?”
肖大嘴琢磨着,愤愤不平地说:“我让老史给气混了。”
“呵呵,”田震觉得扫了肖大嘴的面子,笑了笑,又说开了抚慰的话,“当然了,气头上谁也把握不住等盘星,说过头话也是难免的。”
“你就别胡萝卜加大棒了。”说到这里,他见保管员回来了,便挥手高喊道:“喂,再跑一趟,多叫几辆马车,把这些氮肥统统的运走!”
看到田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肖大嘴又问他:“氮肥没了,你怎么跟谭书记交代啊?”
田震摇晃着脑袋,诡秘地笑道:“呵呵,车到山前必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