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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正月二十，晋城东门，激战正酣。
顺军先锋，制将军刘宗敏率麾下顺军七千多人，将晋城团团围住，集中精锐在东门一带，与晋城地头蛇乔家展开血战，老营精锐与对手相互射击，伴随血花飞溅，晋商乔家的老巢，山·西晋城终于迎来了它的末日。
镇守晋城的明军卫所游击将军赵笑梅，早于昨日便抛弃全城百姓，率领麾下一千家丁，向东逃窜，投奔宣大姜总兵去了。
此时明国上下焦头烂额，朱由检正在为自己命运忐忑不安，当然无暇追查这位赵游击临战脱逃罪行，估计要不了多久，等风声过后，只要宣大镇同僚一番文过饰非，这位赵游击大概率上又会官复原职，甚至会在“剿匪“中有所斩获，从而获得朝廷封赏，再次高升。
此刻保卫晋城的是一支由马帮，清军战甲，山·西青皮组成的奇怪军队，他们守护的，当然不是背后百姓，而是晋商万贯家财以及自己的身家性命。
为确保山·西与辽东之间贸易往来畅通，毕竟辽东物资供应，还要仰仗乔家几位忠于我大清的包衣奴才。正蓝旗固山额真济尔哈朗向旗下三百战兵下了死令，一定要扼守晋城，不让流贼侵扰。
乔家虽是经商之家，麾下武力却是不容小觑，商队马帮人数上千，且各人装备精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乔可尧开出万两白银重赏，招募死士两千人，誓要与顺军决战到底。
搁在往日，面对晋城如此防备，顺军只会绕道而去，硬碰硬不是流贼风格，不过到了眼下这个地步，顺军已然到了山穷水尽地步，再不抢掠些东西，早晚也会被饿死。
所以这次李自成也是下了血本，将七千多精锐交给刘宗敏。
马帮青皮虽然凶悍，到底不是战阵之兵，至于三百多清军战甲，因为人数太少，对占据并不能起到多大作用。
刘宗敏向麾下许诺，攻破晋城后，三成财物归将士所有。
重赏之下，顺军一拥而上，经过三个时辰鏖战，在付出一千战兵，三百老营代价后，终于攻破东门，占领晋城。
城门甬道中堆满了拖着猪尾鞭的鞑子尸体，午时初刻，阳光照耀下，李自成骑坐战马，浩浩荡荡进入知府衙门。
乔可尧被五花大绑，跪在李自成面前，和乔掌柜一起跪下的，还有几个老掌柜，建奴战甲。
李自成俯视众人，操着陕北方言，骂骂咧咧。
“平日和乔家做买卖，都不曾让你们吃亏，却要投鞑子，把多尔衮当亲爹，老子来了，粮食不给，银子不交，不把俺们当人啊！“
不等乔可尧说话，李自成挥舞马鞭，抽打过去，乔老三脸上顿时多了道血痕。
“奶奶的，还敢阻挡大顺军！粮食咧！银子咧！都藏到哪去了！拿出来！”
乔可尧此时已是精神恍惚，闯王满口关中腔，听得他云里雾里，一鞭子打来，几乎把他打昏过去。
这些年来，顺军所需的盐巴，生铁，创伤药，都是由晋商从临清，扬州通过漕运，走私贩运到河南陕西的。千里辗转，价格翻了好几番。崇祯九年，也就是卢象升洪承畴他们差点将李闯流贼赶尽杀绝那年，李闯与晋商关系最为亲密，双方贸易频繁，算是短暂的蜜月期。然而随着李闯进入河·南，队伍越拉越大，单纯的商业贸易已经不能满足他们日益膨胀的需求。
抢劫是屡试不爽的手段，顺军很快对曾经的盟友下手，开始大肆劫掠晋商。前几日，潜伏在京师的顺军细作发回密报，朱由检正在大肆捕杀晋商，估摸着乔家的日子也要到头了。
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现在对他们心慈手软，让这些奸商带着银子粮食逃到关外，就便宜鞑子了。
“天可怜见我们乔家，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皇帝反贼都不放过咱们！可恨老夫守城不力，才让你们这群流贼进来祸害百姓，”
李自成杀气腾腾，抬头望去，却见乔可尧扬天长啸，脸上竟看不出一丝畏惧之色。
“哼，说的这么好听，朱由检不杀你们，老子也要杀，一群蛀虫，还长脸了，既然这么想死，老子就成全你！”
“拖出去砍了！”
李自成大手一挥，早有顺军上前拖着乔家三掌柜，在周围人一片惊呼中，乔可尧像拖口死猪似的拖到大堂外，在黄沙尘土中被砍下脑袋。
闯王望着滚落在地的人头，左眼微微张开，右边眼眶显得空洞无神，微微叹息。
李自成的右眼在崇祯十六年洛阳之战中被明军射瞎，平日用一块黑布遮住，只露一只眼在外面，独眼倒更能彰显王者霸气。
“乔掌柜已经死了，不想死的，就说出银子下落！”
李自成用仅存的那只独眼扫视四周，仿佛是在打量一群死人。
一片死寂，这些掌柜资历虽然挺高，但是乔家银子的藏匿之处，这样的机密，他们当然不会知道。
“你！”
闯王扬起鞭梢，吓得旁边几个晋商连忙要躲，却见鞭梢伸向他们中的一个清军战甲。
“鞑子怎么也来了。推下去，砍了！”
在原本历史位面上，崇祯十七年正月，山·西晋城的确没有出现过鞑子。
如同失去引力的行星，大明历史前进轨迹，因为穿越者的推动，开始坠向不可预期的深渊。朱由检在京师大肆搜捕晋商，并用晋商做实验，这导致全国晋商纷纷倒向关外鞑子。而远在晋商老巢的乔家得知京城变故后，立即派人向建奴求救。
距离晋城最近的正蓝旗一部，接到求援后，随即派出包衣战甲，打扮成马帮会商，前来晋城协助乔家“转移家产”。
没想到前脚进入城门，顺军后脚就跟了上来。包衣战甲头目，一个久经战阵的镶黄旗将领，正命令搬运金银财宝，发现顺军前锋（其实就是流民）凌乱不堪衣衫褴褛出现在城外时，以为只是普通流贼，不顾乔可尧劝阻，执意率兵出城迎敌。
这名将领还下令乔家家丁一起出击，给攻城顺军造成了极大损失。在建奴弓箭火器猛烈打击下，刘宗敏麾下，没有任何准备的顺军前锋几乎伤亡殆尽。
好在顺军人多势众，被裹挟的流民更是多达数万，刘宗敏随即命老营精锐压阵，数万流民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向晋城城头发起进攻。各式火炮，弗朗机炮，火箭，一股脑的射向晋城城头。
很快的，守城一方在顺军潮水围攻下伤亡殆尽。直到这时，那个不可一世的清军将领真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普通流寇，想要撤离却已晚了。
破城之后，他被顺军弓箭射成了刺猬，而他麾下三百多战甲，活着的不到三十人了。
“找到银子了！找到银子了！“
就在李自成将砍下的鞑子脑袋放在手中把玩时，外面传来一阵喊叫声。
“找到了，好！”
李自成哈哈大笑，转身对刘宗敏道：“悄悄地，莫要声张，让他们别喊了，带几个心腹过去看看，谁再怪叫，给老子砍了！”
刘宗敏点点头，走出去几步，回头道：“乔家剩下人咋办？还有这些鞑子，”
闯王左眼陡然收紧，冷笑道：“全部杀了，丢进黄河！”
崇祯十七年正月二十，经过三日休整，顺军由晋城重新启程，继续向东，兵锋直指平阳府。
晋城之战后，乔家大院被顺军洗劫一空，三十多万两白银从密道深处挖出，一起被发现的还有堆积成山的粮食布匹，古董字画。
晋城之战的组织者——乔家的三掌柜——乔可尧在破城之日便被斩首，枭首东门以示警戒，参战的三百建奴战甲悉数被杀，幸存马帮也在城破后被老营战甲剁成了肉泥。
这当然还不够。
离开晋城之日，军师宋献策选定吉时，将乔家两百多口人，无论老幼，皆五花大绑，投入滔滔黄河。
顺军接下来几天的行军肯定还会经过黄河，按照算命先生的说法，用活人祭祀，才能得到河神大人的庇佑。
经此补充过后，闯王绷紧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
有了这笔钱粮，在短时间内，顺军可以不为粮饷担心了。
进入山·西以来，明国官员望风而降，脱掉大明官服换上大顺官服，摇身一变就成了大顺新贵。
不当家不知油盐贵，投奔大顺的明军官兵要吃饭，不仅要吃饭，而且还要吃很多饭。不给这些骄兵悍发足粮饷，他们怕是会掉头就要打顺军。
此时投降明兵总数已超过八千。八千人，八千张嘴，都要要粮食，银子，这些明军官兵简直就是大爷，打不得，更杀不得。
从晋城到太原，到宣大，还有上千里路途，现在就开始杀降，以后就没人再敢投降，顺军只有血战到底了。
然而明军胃口却越来越大，李自成已经开始有些吃不消了。
更糟糕的，哨探回报，在得知乔家悲惨下场后，晋城以东各路晋商，不等顺军杀到，便各自逃窜。
留给李自成的，当然不止是一座座空城。
秦王朱聿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