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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破后,朕登上煤山,在那颗歪脖子大槐树下殉国,陪在朕身边的有太监王承恩,京城数百名官员在家中殉国,大明由此而亡。”
朱由检声音有些呜咽,看得出是动了真感情,周皇后眼眶红润,默然流泪。
“当然,在朕死之前,你和张皇后为了保住名节,已经在慈宁宫先行殉国了,”
周皇后脸涨的通红,正要说话,被朱由检止住。
“你先不要说话,听朕说下去,”
皇后默默点头,抬头望向丈夫。
“留在京师投降闯逆的大臣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等来的并不是什么圣主,李自成占领北京后,向百官索要饷银,而且按照大臣品级规定了相应数额。这些平日里总在朕面前哭穷叫苦的忠臣良将们,在刘宗敏严刑拷打下,纷纷交出自己的万贯家财,嘉定伯周奎在扛不住毒打,也给闯贼交了银子,那么你知道他交了多少吗?”
周皇后面如死灰,沉默不语,对于父亲的行径,她感到一种深深的羞耻。
“为了逼迫周奎交钱,刘宗敏逼迫周奎的老婆与儿媳自杀,又杀死他的儿子,即便如此,嘉定伯还是不愿意拿出一两银子出来,李自成亲自用皮鞭抽打,打的嘉定伯死去活来,嘉定伯快要断气时,终于交出自己私藏的银子与家财,共计三百万两白银。”
朱由检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嘶哑道:“此乃朕亲眼所见,三百万两,想我大明国库一年收入不过五百多万两,你爹他单是在京师的资产就有三百万两!如此贪腐,真是骇人听闻啊!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从前有人在朕身边说国丈富可敌国,朕还不信,现在看来,你爹何止是富可敌国,整个大明都被他搬空了!”
周皇后跪倒在地,泣不成声。作为周奎的亲生女儿,周奎家中藏银有多少,都有哪些产业,店铺有几家,周风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平日里对父亲抱有幻想,以为国丈虽然吝啬,终究还会以大局为重,关键时刻慷慨解囊辅助皇上的。
“这还不算,成祖爷还让朕看到明亡之后的惨景,朕将定王和永王托付给你的父亲,嘉定伯周奎,让他帮助两位皇子脱身。你知道国丈是如何对待他的外孙的吗?”
周皇后满眼惊恐,呆呆望向崇祯皇帝,仿佛夫君所说之事就发生在自己眼前。
“你的好父亲,当今国丈,嘉定伯周奎,在北京城破后,将两位皇子交给闯逆李自成,以此邀功,李自成败退北京,满清入关,皇子辗转满清手中,最后被凌迟处死。“
周奎虽不是东林党,无耻贪婪不在东林党之下,周皇后每次回到娘家,嘉定伯总是在女儿面前哭穷,还经常怂恿周皇后从皇宫中多拿些银子回娘家,美其名曰:补贴家用。
这样的国丈也算是奇葩。
周奎发迹前是个不入流的江湖郎中,类似于后世所谓的莆田系医生。后来靠女儿上位成了大明勋贵,在骨子里,还是个坑蒙拐骗不入流的渣渣。
“求皇上不要杀他。”
周皇后跪倒在地,用哀求眼神望向朱由检,以她对夫君的了解,从皇上口中说出这些话时,就意味着他将要对周奎下手了。
虽然看不惯父亲平日里所作所为,然而血浓于水,她又深受儒学影响,重视孝道,不可能看着老爹去死。
朱由检举手抚·摸着周皇后美丽面庞,微微笑道。
“朕答应你,不会杀你父亲,”
“真的么?”
周皇后将信将疑问道。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朱由检停顿片刻,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笑容。
“朕觉得他已经不适合再做皇亲国戚了,所以嘉定伯这个称号死必须要去除的,另外,朕还给你爹找了个新去处,相信他会喜欢的。”
周皇后满脸惊恐,却不再细问下去。以周奎所作所为,贪污受贿,暗通建奴,勾结晋商,欺上瞒下,结党营私,随便捞出一条来,抄家灭族也不冤枉。
可是谁让周奎是皇亲国戚,皇帝总不可能自己抄自己,自己灭自己吧。
“朕要出去了”
朱由检穿好那套破了两个洞的皮弁服,又是崭新一天,又是分秒必争。
司膳监公鸡打鸣三声,朱由检洗漱完毕,装备好手枪手雷,与周皇后话别道:“朕今日去皇庄看看,你在宫中烦闷了可去慈宁宫坐坐,陪陪张皇后,她一个人待在那边久了也会闷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皇后张嫣是已故天启皇帝的妻子,当年木匠皇帝通过所谓”八选”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海选,从大明数万佳丽中脱颖而出的。
这样的美人可谓万里挑一,姿色远在周皇后之上。女人天生妒忌心让周风对这位姊妹提防很深。当今皇上虽勤于政事日理万机,当今皇上虽深谙礼法之大防,当今皇帝虽不近女色。
然而他毕竟是个男人,而且是是一个王一般的男人。
听到朱由检说张嫣孤独寂寞,周风不由忐忑。目送皇上渐行渐远,周皇后眉头微皱,越想越觉得可怕,仔细联想皇上说的那些话,心中忽然涌起个极可怕的念想。
“莫非皇上是想废除自己!”
崇祯十七年正月初十卯时一刻。
在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带领下,崇祯皇帝避人耳目,偷偷从乾清宫出来,乘坐早已准备好的快马,一路飞奔,出了崇文门,朝皇庄奔驰而去。
把守崇文门的兵士和王承恩很熟,和公公手里的银子更熟,所以通过城门时没有遭道任何盘问。
当守门士兵掂量着手中温热的银子欣喜若狂,盘算着今晚要去怡红院翻哪张牌时,崇祯皇帝和王公公已经沿着官道向东跑了两里,来到皇庄外围。
此时天还没大亮,皇庄深处升起寥寥炊烟,传来清脆金属敲打声,好像有人在做饭。
“万岁爷,是毕千户带领匠户们在打铁。”
王承恩拼命勒住缰绳,指着从树林间升起的烟雾向皇上解释说。
“哈哈哈,朕还以为姓毕的在学做厨呢?”
君臣两人一起发出爽朗笑声。朱由检勒缰绳,把马拴在旁边树上,带上王承恩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从树后面隐秘处跳出两名甲兵,一人手执长枪指在崇祯胸前,另一个手里拿着把牛角弓,弓弦已经张开,箭头瞄准朱由检和王承恩。
“口令!”
“大胆!”
持枪甲兵厉声对两人怒吼,王承恩丝毫不惧,针锋相对。朱由检推开王承恩,高声道。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这个口令是朱由检亲自教给毕抚坚的,没想到现在连普通兵士都知道了。看来这位工匠不仅研制火器在行,宣传舆论也有两把刷子。
朱由检微微一笑,看那两名甲兵一眼。
“毕大人现在何处?快带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