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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我决定亲自前去迎接。
在半路上,我甚至已经拟好了剧本。
一见到王邑就立刻亲自解开他身上纵横交错的粗重绳索,让他从内心感受到我对他的重视与关怀,从而迅速倒向我方阵营。
但是……现实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王邑并没有被五花大绑严密盯防着,而是乘坐着一架马车缓缓驶入城中,随行不过两名骑兵。
“王府君,好久不见。”我站在马车一侧向他问候。
看到我迎了出来,王邑微有惊色,从车上跳下,低头一揖:“拜见马大都护!”
我微微一怔:马大都护?
“王府君是在嘲笑我么?”我苦笑着问道,我都如此不忠不孝不勇不智不仁不义,他还用汉朝的官位来称呼我?
“王某已为阶下之囚,大都护还以‘府君’相称,难道不是在嘲笑王某?”他抬起头来,反唇相讥。
我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君为弘农太守,如何?”
“弘农太守?”他看着我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在逗我吗?”
我展开双臂,高声向身后的秦阵、太史慈、拓拔野、杨奉、褚燕等人宣布:“只要王府君今日点头,他便是我马超的弘农太守!”
秦阵撇了撇嘴,我立刻瞪了他一眼,他只好继续撇嘴。
忠勇神武的拓拔野很快怒捶了结拜兄弟一拳。
褚燕、杨奉等人虽然神色各异,但在此形势之下,也不可能公开表达不满。
“弘农太守?”王邑再一次向我确认。
我重重点头:“现在就上任!”
“马将军欲以勇武征伐天下,”他对我换了称呼,“王某不懂兵戈,将军能如何用我?”
这根本不是问题。
我微笑着答道:“马上能取天下,但治国仍需下马。治国之道,一文一武,张弛相间,方可相得益彰。”
“原来……将军懂得这些,”王邑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却又“呵呵呵”笑了起来,“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欺我!”
我微微低头:“马超惭愧。”
他忽然一耸身子,双手交叠,深深弯了下去:“主公在上,受属下王邑一拜!”
“王君如此大礼,马超如何能报?”我用力将他扶起。
王邑挺直了上身:“愿主公真能视寒门与世家如一体,令我等贫贱子弟迎来出头之日!”
我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是你做的思想工作吧,公明兄?
当天,我便当众宣布王邑接管弘农全郡政务,梁山则被我派去接管河东。
至于河内,在思考了半个晚上之后,我给高顺和李典下达了命令。
“令朝歌长李典为河内郡守,高顺引本部入河东,与徐晃合兵一处,留驻两郡边界。”
没有程昱,没有贾诩,没有刘政、王烈、邴原、国渊,我独自一人做出了这个决定。
我在用李典的态度来赌这个时代的忠义与信念。
原因不外乎两点:
一是我真想看看,我与李典之间的情义有多深厚。
二是……区区河内郡,即使扔了,也不会损伤我一分一毫,何况它还处于黄河的北面,直接面对最激烈的战场,即使不给李典,或许随时都会送给……袁绍或者刘协。
我在与心腹弟兄们的闲谈时看似随意地将这个话题提了出来,想以此看一看众人的反应。
秦阵咬着牙:“如果,我是说如果,姓李的真的敢忘恩负义,我替主公宰了他。”
太史慈摇头:“没必要这么冲动,人各有志。”
“他身后有一大群家人,不比你我无牵无挂。”褚燕深有体会。
庞淯叹了口气:“李曼成不是你们想的那般不堪。”
张贲点头表示赞同。
“或许吧。”陈到的口气十分不确定。
“李典若是背离了主公,那是他的遗憾。”皇甫固作总结性发言。
沉默了半晌的白发忽然出声:“不至于。”
遭到反驳的皇甫固有些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主公仁义武勇,百年难寻的一代明主,怎么就不是遗憾了!”
拓拔野也立刻表示赞同。
“贫道说的不是这个,”白发急忙解释,“李典面正气清,虽然隐隐寿运不高,但命中不是背德之人。”
“这个也能算出来?”褚燕将信将疑。
“当然!”一提到自己的专业,白发立刻改变了口气,“西域与大汉的相术虽然颇有差异,但贫道也粗略地了解过,大汉的相术之中,也有所谓的反骨之相。而之前贫道曾为几位营长都看过相,李典遇事虽常有犹豫,但不是临危自乱之人,常可秉持一心。诸位所忧虑的,恐怕可能性不大。”
妖道的卜算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因此在他做出如上定论之后,一帮人都不再强烈地坚持之前的观点。
我的心情忽然变得开朗起来。
“主公!”厅外脚步声大作,“有信使自东北来!”
“哦?”我猛一扬眉。
“该不会是李典的回信吧?”陈到笑着说道。
我拍案而起:“是李典的吗?”
“不是李典,”门外回答,“送信人自称姓马,名铁。”
我的身子忽然一滞,按在案几上的右手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全部力气。
“主、主公?”陈到慌忙从一侧将我扶住。
“二公子,快进来吧。”在没有我点头的情况下,庞淯自作主张地打开了厅门。
“大、大哥!”马铁忽的一声蹿进了厅门,踉踉跄跄冲了进来,最后直接双膝一软跪倒在我面前。
“不要慌张,坐好了。”我咳嗽了一声,侧身说道,“叔至,麻烦你给我兄弟倒碗茶。”
“诺。”陈到慢慢松开了双手,从一旁取过茶具摆在了马铁面前的案几上。
马铁看都没看茶碗一眼,只抬头向我请求:“大哥!求你救救爹爹!”
一段时间没见,马铁愈发魁梧,简直和马腾年轻时一模一样。
在一瞬间,我仿佛也明白为什么老马从小就特别喜欢他的老二了。
“喝口水吧,”我向茶碗一指,“我知道吕布偷袭了皇甫嵩和你们,只不过一共才损失了万余人马,不至于让你们狼狈如此吧?”
“那是第一次!”马铁几乎带上了哭腔,“在被偷袭之后,吕布作势要直逼洛阳,父亲与皇甫将军决定兵分两路前后夹击吕布,皇甫将军伏兵河北,我们则从后方伺机而动。不料五天之前,敌军忽然停止前进,吕布……吕布他!”他颤着嗓音回忆,“吕布他一个反冲锋,将父亲亲自率领的骑兵大队完全凿穿!”
我沉着脸听他叙述。
“父亲重伤之下牵动旧伤复发,现在连马背都怕不上去,”马铁低垂下眼睑,“邓山叔叔为了救回父亲,惨死在吕布的方天画戟之下!庞二哥、甘将军……”
我心头一沉:总不会……
“无一不是浑身伤创。”他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挺起了上身,“嗤”的一声扯开了衣袍,露出了触目惊心不堪入目的胸口。
厅中有人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倒不是说伤口有多么多,肉眼可见的伤口也不过三处。只是……这三个伤口之上,数条白色的蛆虫正在不断地上下翻滚、钻进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