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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大队二号伏击圈围住的,竟然是日军第二混成旅团长、少将常冈宽治带领的车队。扫荡刚刚开始,这个重量级人物就被伏击,情况危急,消息甫一传回,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上下都十分震动。
日军华北方面军指挥所内,哔哔嗒嗒的电报声、嘀嘡嘀嘡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依然缓减不了空气里充斥着的紧张感。
坐镇北平的日军陆军大将、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双手握拳,脸红脖子粗地猛砸桌子,非常懊恼:“八嘎!八嘎!这帮八路怎么会知道常冈君所带车队的行踪。”旁边的几个参谋见司令官发飙,被吓得神色慌张。一名参谋手中空无一物,不知将手放在哪里才好,索性顺手从桌上拿了一把指挥尺捏在手上,准备随时递给寺内寿一。
常冈宽治多年来追随寺内寿一左右,是寺内寿一的得意门生和得力干将,受到极大赏识和破格重用,在其麾下从少佐一直干到少将,担任第二混成旅团长以来也是“战功卓著”。这支车队此番是执行一项特别的、由寺内寿一亲自部署赋予的秘密扫荡作战任务,并指定常冈宽治这个得力干将直接率领执行,为了达成隐蔽突然的目的而不能大张旗鼓,虽然派出的都是精兵强将,但数量上却没有多少兵力。寺内寿一一直悬着心,没想到眼下真的出现了令他堪忧的状况。
一直领着几个参谋在跟进了解前方战斗情况的日军陆军少将、华北方面军参谋长冈部直三郎,倒是显得相对镇定,他向寺内寿一建议:“车队不能有失,常冈少将更不能有失,必须全力接应抢救!”眼神十分犀利,语气甚为坚定。
墙上挂着一幅幅布满各型各色箭头和各式各样队标队号的作战地图,寺内寿一从身旁一名参谋手中接过一支又长又粗的笔,快步走到一副作战地图前,迅速打量一番,尔后在图上划了个红色的小圈,当即用粗重的声音下达命令:“外围各部队,立即支援接应常冈宽治少将一行,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保证车队脱离险境!”划出的那块区域,就是常冈宽治及其车队被围困的地方。
末了,寺内寿一又补充道:“告诉各支援接应部队,以快吃慢,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少将牺牲,对我大日本皇军的军心士气将会有很大挫伤,传回国内也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嗨!”“嘿!”参谋们连声应答,迅速通过电话、电台等,将寺内寿一的命令传达出去。
收到接应常冈宽治车队命令的日军外围部队中,第三独立混成旅团第一大队“加纳部队”,是最为精锐强劲的一支,也是主力支援接应部队。这支部队起初是日军华北方面军为强化占领区治安而组建的挺身队,后来在队长加纳一郎的带领下训练有素,战斗力快速跃升,在前方和后方战场接连为日军立下赫赫战功,被日本天皇赐名为“加纳部队”,再后来又转型成轻步兵快速部队,装备有轻重机枪、掷弹筒、六十毫米迫击炮等火器,如虎添翼。
特别是部队长加纳一郎残忍狡诈,作战勇猛,军人专业战术素养极高、作战经验非常丰富,经常乔妆打扮成八路军战士深入根据地侦察、破袭,不仅因战功被天皇以个人名字冠名所率部队,而且由大尉迅速擢升为中佐。就是在他的带领下,挺身队才实现了“华丽转身”,成为了日军中的“名牌部队”“荣誉部队”。
加纳一郎出生在日本北海道札幌县,后来在东京都长大并加入日军,是所谓武士道精神的顶礼膜拜分子和狂热实践分子,忠实按照日本战前的教育敕语所教谕,以所谓“义勇奉公”为最高原则,将“‘先能不要自己的命’,才能‘要他人的命’”尊奉为一等的道德律,并常常教育和影响部属:“武士者,须一生悬命于武士道,就是看透死亡。”
兵贵神速。此番奔赴车队被围困地域支援,加纳一郎接令后像弹簧一样跳起身来,第一时间带领他的“加纳部队”倾巢而出,行军前只用了一句战斗动员:“大日本帝国皇军勇士们!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必须出现在哪里。”
随后,他一边带着队伍快速行军,一边要求所有部属:“拿出你们的最大速度!据说红军飞夺泸定桥之前的行军速度是‘昼夜兼程二百四’,我要求你们超过这个速度。大日本帝国皇军勇士,你们能不能做到?英雄而光荣的‘加纳’部队勇士,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行军队伍里的日本兵在加纳一郎简明而狂热的鼓动下,士气高昂,全副武装全速前进。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秋日的太阳照耀在太行大地上,呈现出一种苍凉的色调,秋风打着回旋扫动了路边的落叶,这队日本好战分子和侵略者脚踏着中国的土地,竟比在本国日本的土地上还要血脉贲张,队伍里氤氲着一股股东洋人的汗臭味。阳光射到加纳一郎脸上,他感到的竟然是太阳旗的光辉,还在心里默默为大日本天皇自豪、为日本法西斯自豪!
加纳一郎虽然极力求快,却也充分吸取常冈宽治车队被伏击的教训,一路上十分警惕,沿途不断派出尖兵斥候搜索前进。
前方尖兵、侧方尖兵、后方尖兵……他表现出一种专业化的谨慎,在行军队伍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均派出了尖兵斥候,既能搜索前方和侧前方的伏兵,也能防止后方和侧后方遭受偷袭。如此一来,又显然拖慢了队伍的行军速度。
“快快快,加速前进!加速前进!”加纳一郎一边跑进,一边喘着气不断呵斥,要求部队提速、再提速。他对一些经典战例和战法颇有研究,行进间脑子中还浮现出了第二次俄土战争中的情景:被称为“常胜将军”的俄军统帅苏沃洛夫曾率领部队冒着大雨,在泥泞的道路上以28小时走150华里的超强速度,与奥军及时汇合,击溃了号称10万大军的土耳其军队。他的目标就是当苏沃洛夫那样的“常胜将军”!想到这里,他又吼道:“快吃慢,速度是胜利的代名词,大家再快一点。”
加纳一郎体能远远胜过大多数士兵,一会儿跑到队伍前面查勘,一会儿又到队尾观察,一会儿鼓舞士气,一会儿又拼命催促,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就像一团被法西斯主义点燃的阴森恐怖的鬼火,“噼里啪啦”燃烧着。
那些尖兵斥候都是加纳一郎精心挑选的强中之强,在跑得飞快的情况下仍能较好地完成搜索侦察任务,不断将前后左右四方的情况传给队伍中的加纳一郎,行军队伍始终保持着较高的前进速度。
“哎哟!”在其不断催促下,一名日军士兵不慎绊到山路上的石块,摔了一跤,脑袋刚好碰到另一块尖石之上,血流不止。这士兵也顾不得擦血,赶紧爬起来,想要继续跑步前进,左脚着地时却又摔了一跤,原来,他的左脚踝刚才也被崴到了。
有另外的日本兵正欲停下来去扶崴脚兵,立即被加纳一郎喝止:“抓紧行军,不要管他!”又对崴脚兵说:“自行跟上大部队,就算跳着也必须追上来!”
加纳一郎对部属严厉苛刻是出了名的,那崴脚兵听闻其命令犹如吃了万能丹,一屁股弹起来,一瘸一拐硬是咬着队尾跑,头上的血还在汩汩而冒,持续不断洒落在山路上,留下一串血迹。
配属“加纳部队”作战的日本陆军大尉参谋桥本宗仁,拉着一名日本兵来到崴脚兵身旁,递给他一块止血纱布让其捂住头部伤口,并一左一右将他架起,一路飞奔。
桥本宗仁边跑边对沮丧的崴脚兵说:“没关系,脚崴了有战友和你在一起!”这令崴脚兵十分感动,连连说:“脚崴了我也可以战斗,脚崴了也不影响战斗。”
桥本宗仁是日本神奈川有名的桥本世家贵族出身,身上带着特有的贵族气质,他人长得高大,头脑冷静而灵活,喜欢享受生活,并且把当兵打仗作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即便是在战场上仍然留着一头长长的头发,有时间就打理打理。他有自己的主见,敢说敢干,经常会因为某些问题,与加纳一郎争执得面红耳赤,并不因为自己是配属于加纳的部下而退让,更不会像“加纳部队”的日本兵一样对加纳一郎惟命是从。
在加纳一郎眼中,桥本宗仁不太守规矩贵族公子哥,是一个“事儿多、多事儿”的主儿,是一个不太好管理的配属,但却是一个优秀的参谋,常常能提出很多颇有价值、很建设性的意见,确实做到了“能参善谋”,有好多次采纳他的建议就顺利实现了作战企图;他的综合战斗素质也是没得说,光军事体能就甩出许多日军军人一大截,各种射击也经常是弹无虚发、百步穿杨,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优秀战斗员。
在桥本宗仁看来,加纳一郎虽然是一个厉害的血性指挥员,打起仗来勇猛无比,却过于刻板冷酷,尤其爱抓着一些细枝末节大做文章,不懂得变通,没啥人情味。自己是把大日本皇军的勇士们看成一个个鲜活的人,而加纳一郎却将这些人看作是机器,包括加纳本人,也更像是一台只知道疯狂运转而没有灵魂的战争机器、战争狂魔。桥本宗仁参加战争但不好战,认为发动战争最终是为了“让大日本帝国国民更好地生活”,然而他却忽视了,这种所谓的“美好生活”,是建立在对被侵略国人民的蹂躏之上的,他们所谓的“追求”,严重践踏了被侵略国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利,为这些国家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离目标区域越来越近,各斥候尖兵提高警惕,所有人员加速前进!”见到队形有一点乱,加纳一郎又在行军队伍里前后穿梭,加紧催促。桥本宗仁则忙着将当前的行进位置报告给日军华北方面军指挥所。
“‘加纳部队’果真名不虚传的尖刀,这么快就行进至了‘远望坡’!哟西!哟西!”在中军帐亲自坐镇指挥的寺内寿一击掌叫好,电令加纳一郎克服一切困难保持行军速度。
随即,又电令被紧紧围困、数次突围不成的常冈宽治:“援军很快就到,你部依托车队稳扎稳打,切勿急躁冒进,最大限度减小伤亡,尽一切可能与八路周旋,时间拖得越久越好!”
常冈宽治回电:已依托车队全力抗击,八路虽数倍于我,但我火力强过八路,现在战况正焦灼拉锯,双方均僵持不下,谁也没法占到大便宜。
了解到最新战报,参谋长冈部直三郎和一众参谋人员附和道:“寺内司令官亲自指挥,我大日本皇军必然战无不胜!”
“加纳部队”的行军队伍中,还有一名随军记者渡边醇一。
渡边醇一毕业于日本东京大学文学院,毕业后考进了《读卖新闻》报社,自诩为“怀揣新闻理想的政治记者”,日本侵华战争打响后,强烈要求到所谓的圣战一线“见证历史、记录历史、创造历史”,带着对所谓圣战的无比狂热和天皇的崇敬如愿来到华北战场。
这是渡边醇一首次参加部队正式作战行动,一路无比兴奋,四处拍照,刚才桥本宗仁架着那名崴脚兵行军的场景,就被他抓拍下来了。被加纳一郎警示,才有所收敛。
眼下看到前方有个土岭山坡,渡边醇一又不安分起来,欲趁加纳一郎不注意,跑去坡顶抓拍行军队伍“气势如虹”的全景照。没想到还没跑得拢,就被眼尖的加纳一郎发现,并高声喝止住:“渡边君,赶紧回到队伍中,不要影响行军作战,否则将你踢出我们的队伍!”
“加纳中佐放心,我与右翼尖兵斥候一并搜索前进,顺便抓些好镜头,绝不影响作战!”渡边醇一不顾加纳一郎的警示,继续往坡上跑去,很快与右翼的两名尖兵斥候汇合。
“这些记者根本不懂得打仗,又不太守纪律,对我部队产生负面影响,不知上级派他来何用?是专门添乱的么?”加纳一郎见渡边醇一不听指挥,正欲大发雷霆。
一旁的桥本宗仁看在眼里,及时制止道:“加纳君,我看这渡边君多照些像也不是坏事,把皇军在奔袭中气势如虹的场景记录下来,又有何不好?何况那是他们战地记者的职责,也是部队的一项工作。也不必过于为难他。”
加纳一郎竟听了桥本宗仁的话,压制住了怒火,心里却在想:“尽搞那些虚的名堂作甚?打出了胜仗才是硬道理!”话欲讲出来,到嘴边又收住了,变成了:“加紧行军,注意观察!”
行了一段,左翼的两名尖兵斥候通过无线电传来紧急报告:“加纳中佐,前方有可疑情况!”
“有情况!全体迅速散开,寻找有利地形!”加纳一郎沉稳老练,立即指挥日军冷静应对。只见日军纷纷采取飞身、滚进、跃进等方式,迅速躲到山路两侧,依托树木、石堆、山体、草丛等,展开射击姿势,做好对两边山头的射击准备。从空中俯瞰,一眨眼功夫,长长的行军队伍便遁于无形。
“啪啪、啪啪、啪啪、哒哒哒……”虽然没看到对方情况,躲起来的日军依然开始警觉地对着两侧山腰、山顶一顿乱射。
此时,那两名斥候又报告:“加纳中佐,异常情况解除,前方是几头野兽在互斗发出声响。”原来是虚惊一场。
“八嘎!继续前进!”情况解除后,加纳一郎一秒钟也没停顿,立即下达命令。
见他面有不悦之色,桥本宗仁又对他道:“加纳君稍安勿躁!中国有句俗话,叫做‘小心驶得万年船’,左翼的两名尖兵斥候警惕性极高、非常机敏,你不仅不能训斥惩罚他们,打完这一仗还要奖励他们!”加纳一郎板着脸,也没理睬。
日军行军队伍继续前进。
渡边醇一和两名尖兵斥候一道,沿着右翼山梁急奔,眼睛犹如打不完子弹的机关枪一般在不停地四处扫射。树林子里、灌木丛里、山凹子处、风吹草动之处……但凡目力所及的地方,虽然大部分只是一晃一瞥,却也瞧得十分仔细,丝毫不敢马虎大意。当然,他也没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一路且行且照,胸前挂着的照相机不时“咔擦咔擦”,拍摄下大量的行军队伍全景照和周围的环境照。
那两名尖兵斥候果然是训练有素的侦察好手,一路迅疾如风地搜索前进,渡边醇一稍稍停下拍照,旋即被甩出老远。好在他来到中国前按军人的标准进行了军事化培训,体能也不差,加之头脑机敏灵活,择路穿插而走,每次拍完照片落下后总算也还能够跟得上。
此时,右翼的渡边醇一和两名尖兵斥候离宋远航他们的一号伏击阵地已经非常近了,还好宋远航他们的阵地伪装工作做得深藏不露,否则在这样的距离上被发现是毫无疑问的了。事实上,这时候加纳一郎的行军队伍已经有一小半进入了八路军的包围圈,但狡猾的加纳一郎战术素养确实高,一路上有意识地将行军队伍适当地拉得长长的,这样一来就能最大限度地避免被对手“一锅煮”,轻而易举伏击围歼。
“进来了,日军援敌进来了!这些日本鬼子终于上钩了!”正张网以待、箭在弦上的宋远航他们瞧瞧瞧着日军行军队伍进入包围圈,异常兴奋,跃跃欲试。
就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正在近处山梁子上拍照的渡边醇一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轻轻呼住两名正在搜索前进的尖兵斥候,表情严肃地指着不远处山腰的一个突出部:“你们看!那是什么?那丛灌木旁边好像隐藏着一个地窝子!”其中一名尖兵斥候拿起望远镜一瞧,一下傻了:有八路!
“不好!有情况!有埋伏!赶紧通知加纳中佐,让队伍先停下来!”敏锐的渡边醇一意识到这片区域可能隐藏着不少八路军的伏击部队,立即让另一名尖兵斥候通过无线电报告给加纳一郎。
虽然此前经历过一场虚惊,但加纳一郎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一接到报告,立即下达战斗命令:“迅速疏散隐蔽,寻找有利地形对敌射击!”
就像此前一样,日军行军队伍很快就疏散到路的两侧,依托一切能依托的东西,对着山谷两侧的山上射击:“啪啪、哒哒哒、啪啪、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