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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个小时的基因手术，让皮皮接触到一个全新的领域——改造人心脏基因修复。

　　三小时后，疲惫不堪的蓓儿在医疗舱里醒来。

　　皮皮没走，手术结束后，她在病房里守了蓓儿整整三个小时。

　　“感觉怎么样？”萝莉小丫远程遥控打开医疗舱的透明盖子，斟上一杯手冲咖啡递给蓓儿。瞧她那双熊猫眼，估摸着整整一夜都没睡。

　　“像死过一回。”蓓儿勉力支撑起身体，在智能靠背的协助下坐起来，接过皮皮手里的咖啡。“看来，你也太会照顾人啊。尔撒是怎么爱上你的？”

　　有这么照顾病人的？麻药过效还没完全苏醒，就递上咖啡杯以示慰藉。

　　“你是什么体质，我很清楚！哪里需要特殊照顾？”端上咖啡，皮皮在医疗舱边上坐下，开诚布公地拆穿蓓儿改造人的身份。

　　蓓儿埋头一笑，不语，默认的姿态。

　　“还是很介意尔撒对我的那点喜欢？”皮皮挑眉问她。

　　蓓儿咋一小口咖啡，轻轻呼口长气。“很想不介意的，但是我做不到。我跟尔撒的感情，毕竟不是逢场作戏。真心爱过的，怎么能不介意？”稍许的沉默里埋有深情，也有无奈。如果他不是斯芬克斯双子港的岛主，他们不可能走到今天这样的结局。“我愿意戴上婚戒去九泉之下陪他，还请泽夕小姐成全！”

　　泽夕小姐逼视的眸光，让蓓儿有些不敢直视。她捧着咖啡杯，埋头不语。

　　“你想去，便自己去，不要劳烦我。我有蓬莱星系一挑担子在肩上，经不起你折腾。”不管蓓儿有没有复仇的私心，皮皮都想跟她打开窗户说亮话。“他遗骨埋在阿瓦隆星，恐怕都已化成灰烬了，找不回来。你去那里陪他吧！衣食住行都不必担心，我会安排妥当。”

　　蓓儿抬眸望向皮皮，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批了一天公文，晚上跳舞，再熬夜做手术，又守你到现在，我有些累了，回去睡个觉。你也休息吧！”皮皮起身离开，丢下句半冷不热的威胁。“不要企图在我的地盘儿上自杀，我能救你第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除非你离开我的管辖区域。”

　　“阿瓦隆星……”蓓儿想问，阿瓦隆星地理位置那么重要，现在是否在泽夕小姐管辖区内。可惜，泽夕小姐没给她机会。

　　新年前夕，蓓儿独自驾驶机甲前往指定坐标，没有人护送，也没有人监督，只她伯父在临行前来与她道过别。

　　坐标所在，是座新建的太空关隘，扼守阿瓦隆星远日点处一个重要的交通要塞。周边三十七个跃迁隧道，全在其控制范围内。

　　机甲落地，前来迎接蓓儿的，是尔撒·依玛的旧部，也是他的亲信——瓦力。他曾辅佐过老伊玛，深得两任岛主的信任。

　　如今的瓦力，已然鬓须花白，却依然健硕。相比往日的凌厉，他略显浑浊的眼眸里，凭添了几分慈爱。

　　“蓓儿小姐，我奉泽夕小姐之命镇守关隘，提前进驻这里，带了两个机甲纵队过来。”瓦力上前行礼，仍是从前的谦卑恭敬。“您若愿意留下，这里所有一切都听从您的吩咐。”

　　“这是泽夕小姐的意思？”蓓儿有些疑惑。她一度认为皮皮派她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是发配边疆的意思，不可能将守关的军政重权给她。

　　“是。”瓦力奉命行事，如实回答蓓儿，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

　　“如果我想走呢？”蓓儿不以为然。

　　“通行令在指挥中心，您随时可以带走。”瓦力的态度愈发坦诚。“如果您不愿意留下，我会全力辅佐泽夕小姐，代她送你出关。这是我的职责。”

　　路上，蓓儿想过几百遍如何逃走。现在看来，所有想法都是多余的，那只萝莉小丫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强留她在蓬莱星系。

　　“我暂住几周吧，不习惯再走。”蓓儿试探性的想暂时留下来，等摸清底细再走。她以为瓦力不会同意，却收到他无比诚恳回复：“当然可以，你想住多久，想什么时候离开，都是你的权利。”

　　蓓儿有些诧异，但没说什么，随瓦力去营区选了自己的临时公寓。

　　这座太空关隘，取名稚气又极其特别，叫什么“彩虹塘”，估摸着是那只萝莉小丫的杰作。关内建筑依稀可见斯芬克斯双子港的风格，相比之下又略显粗粝，毕竟是新建的太空关隘，又是驻军所用。

　　关内有处步行街，内外两条巷子，商场、酒吧、茶馆、舞厅……应有尽有，全机器人造的服务生，靓男俊女配齐。

　　蓓儿在营区小住几天，憋闷得无聊，调了地图出来，自个儿去步行街闲逛，没有劳烦瓦力。

　　“皑皑……”

　　蓓儿嘶哑着声音，唤了女儿小名，鼻子一酸，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小巷尽头，迎面扑来的是她和尔撒·依玛的女儿，那只永远都只能长在树上、不死不活的雪色斯芬克斯的雕塑。在这里，它笑容纯真灿烂，漆黑漂亮的眸子笑成一双弯月，张开双臂飞奔而来，仿佛下一秒就能扑她个满怀。

　　紧随皑皑身后追来的“尔撒”，则是一脸慈爱。它极尽全力，想要保护奔跑中的女儿，生怕她跑得太快不小心摔倒，像极了做父亲的样子。

　　可惜，蓓儿所期待的下一秒，永远没有到来。

　　——女儿和他，都凝固在那传神的一瞬间。

　　蓓儿矮身半跪在雕塑跟前，捧起“女儿”的脸，视线愈发模糊。突然，她笑了，那笑里不知道有多少酸涩，“我第一次看见你笑，居然是在这里。”

　　想去九泉之下陪她，去陪尔撒，但她舍不得放开眼前这座无温的雕像，哪怕它不是活的。抱住它，仿佛搂了生前的女儿入怀。“如果能听你喊我一声‘妈妈’，该有多幸福。”

　　抬眸望向“女儿”身后的“尔撒”，它依旧是一脸慈爱的模样，蓓儿更是泣不成声。“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为什么那么残忍？！尔撒……呜……”

　　蓓儿半跪在雕塑旁，不知道哭了多久。

　　哭到筋疲力尽，她终于忍不住靠在“女儿”的雕塑上沉沉睡去。等她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忍痛走进小巷，处处都有尔撒和女儿嬉戏的身影，仿佛不经意间就营造了家的氛围。酒吧的某个角落，能隐约听见小女孩软糯甜腻的轻笑，以及某岛主极其难得的慈爱的嘱咐。

　　两条相互呼应的小巷，全场不过八百米，走进去的蓓儿，再也走不出来。新年，她都是一个人在那里度过的。

　　年后的花灯节，泽夕小姐收到来自“彩虹塘”的电子漂流瓶，是蓓儿写的：“我愿意留在‘彩虹塘’，为泽夕小姐守关，直至生命尽头。”

　　短时间内，阿瓦隆星没办法住人，只有科研机构的采样机器人进出。

　　彩虹塘，如今是距离尔撒·依玛和他女儿埋骨之地最近的所在。于蓓儿而言，更是太空中幻化的彩虹泡影。

　　是的，蓓儿心知肚明，晓得泽夕小姐想要物尽其用，变着法儿地挖坑埋她。可她就是那么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地沦陷在她的陷阱里，挣扎都不想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