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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衣不喜薛修缘,甚至厌恶至极,如果可以,秦无衣绝对不会吝啬将自己熟知的杀人方法都用在薛修缘身上,而且每一种都是秦无衣能想到最歹毒的方法。
薛修缘还活着,不是因为那杯无药可解的毒药,而是他无出其右的医术。
三枚银针,一碗汤药。
昨晚还行将朽木的聂牧谣如今已能堵在门口,虽然虚弱乏力但气色明显好了不少,注视着屋内正在收拾包袱的秦无衣和顾洛雪,神色中有执拗的强势。
“甘州山高路远,又要深入敌域,你即便有万夫之勇又岂能敌得过千军万马。”聂牧谣吃力说道,“若为医治我身上妖毒而搭上你们性命,牧谣就算苟活也于心不安,这妖毒我不治了。”
“牧谣姐无需多虑,只需安心休养静候佳音,我与秦大哥一定为你带回天尘花。”
顾洛雪露出乖巧的笑容,想搀扶聂牧谣进屋坐下,聂牧谣还是固执的守在门口,生怕顾洛雪和秦无衣一去不返。
“傻丫头,你我萍水相逢又非亲非故,此去甘州是以命相搏。”聂牧谣抚摸顾洛雪脸颊,声音透过感激和不舍,“为我这个去日无多的人搭上性命,真的值?”
“洛雪与你虽相识不长却一见如故。”顾洛雪的笑意似能融化这寒山冰雪,“若不是牧谣姐舍身相救,洛雪早就命丧神社,前有赠剑之情,现有救命之恩,洛雪若不报此恩情枉而为人。”
“你连她都劝不了,就别再劝我了。”秦无衣已收拾好包袱,站在门口故作轻松,“这些年我在你哪儿没少骗吃骗喝,是时候把账还清了。”
聂牧谣紧紧抓住门沿:“不要你还。”
“无衣孑然一身,身边只剩下你们这几位朋友,你因我才卷入妖案,我又岂能袖手旁观,莫说一朵天尘花,就是下黄泉闯幽冥,无衣亦然在所不辞。”
聂牧谣极力摇头,加重声音:“不许去!”
她本就体弱气虚,稍微用力就催动气血翻涌,剧烈的咳嗽让她脸色更加苍白。
“你我相识多年,我决定的事你几时见过反悔。”秦无衣见聂牧谣病态心生怜惜,可生怕被她觉察会借此继续劝阻,声音低沉说道,“无衣去意已决,你无需多言,要么我或者白哉动手打晕你,等你醒来我与洛雪已在百里之外,要么你现在送我们下山,何去何从你自己选。”
聂牧谣一怔,她当然知道秦无衣言出必行,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身后的羽生白哉身上:“此去甘州九死一生,你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
羽生白哉看向秦无衣和顾洛雪,心里明白此行凶多吉少,但若不是有秦无衣的嘱托,他更愿意亲自去,凝重的脸色渐渐露出豪气干云的笑容:“甘州黄酒名扬天下,回来时记得带两壶。”
秦无衣笑,笑意同样豪情万丈,落在聂牧谣的眼里变成无奈的黯然,手缓缓松开门沿,羽生白哉搀扶她来到下山雪径的松林前,她想与秦无衣和顾洛雪话别,却不敢说出口,怕话语从了最后的诀别,默默矗立在凛冽的寒风中,直至他们远去的背影在视线中变成黑点,最终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你与他生死之交,明知道他去送死,你还为他壮行?”聂牧谣瞪着羽生白哉愤愤不平问道,“他们若一去不归,你其心可安?”
“不归便不归。”羽生白哉脸色不知何故,比聂牧谣还要苍白,靠在松树上缓缓坐下,眺望着远方说道。
“你……”
“你与他何尝不也是生死之交,如果身中妖毒的是他呢?”羽生白哉声音虚弱无力,若有所思说道,“即便明知前路刀山火海,你亦然会前往取天尘花,我劝不住你何必要去劝他,人生在世,总会遇到某个人值得自己心甘情愿去付出。”
聂牧谣被羽生白哉的话触动,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为羽生白哉挡下致命一击,她本就不是冲动的人,而那刹那,竟然为一个相识不久的人赌上性命,她能体会羽生白哉说的心甘情愿,没有任何后悔甚至不问生死。
聂牧谣想到这里有些疑惑,转身看向坐在松下的羽生白哉,这才发现他面无血色,看上去比自己还要虚弱:“你怎么了?”
“没什么。”羽生白哉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可能是连日奔波有些累。”
聂牧谣声音缓和许多:“听薛娘说,你最先喝下毒药,并执意要去取天尘花。”
“你因我而中妖毒,取天尘花为你解毒,白哉责无旁贷,只是我与他有约在先,我需留下护你周全。”
“有约在先?”聂牧谣蹙眉不解,“你与他什么时候的约定,为何我不知道?”
“很久以前了……”羽生白哉神色有些落寞。
聂牧谣越听越吃惊:“我,我们之前认识?”
羽生白哉好似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闭口不再继续说下去:“风雪太大,你又重病在身,若再感染风寒恐会加重病症,还是先回去吧。”
聂牧谣何等精明,看出他有所隐瞒:“薛修缘说我时日无多,牧谣尚有一事不明,不想走的不明不白,你能否告知一二。”
“白哉重诺,答应过朋友的事必定兑现,你想知道什么,白哉都能知无不言,但如若是不能说的,还请见谅。”
“你不能说的事我不逼你。”
“你想知道什么?”
聂牧谣坐到他身旁,病态的娇美中透着狡黠的笑意:“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我是调露二年入唐,与大使一同在国子监求学,九经对于我这个刚接触中土文化的人来说太过艰深,闲暇无事我便会去城外峪口寻一处僻静溪潭潜心研习。”羽生白哉语速很忙,像是陷入那段久远的回忆,“我就是在溪潭边第一次见到他。”
“这么说起来你们认识已有八年之久,比我认识他还要早。”聂牧谣若有所思点点头,表情还是疑惑不解,好奇问道,“他在溪潭做什么?”
“钓鱼。”
“啊?!”聂牧谣朱唇轻启,面泛惊讶之色,始终也想不出秦无衣钓鱼会是怎样场景,况且认识他这才长时间,从未听秦无衣提及过钓鱼的事,“只是钓鱼?”
“是的,不过他好像并不擅长钓鱼。”羽生白哉突然笑了,像是想到很开心的事,“我见到他第一眼就感觉这个人与众不凡。”
“为什么?”
“我身佩双刀又是异邦装扮,无论走到任何地方难免会被人多看几眼,我就坐在他对面,他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我一眼,就像禅定的老僧,视线一直专注在鱼线荡起涟漪的溪潭里,他身旁放着一把很奇特的刀,反而让我有意打量了他良久,从他握鱼竿的手我就猜到他一定是用刀的高手,整整一天那只手稳如磐石,可惜……”羽生白哉会心一笑,笑意里带着少有的讥讽,“可惜他钓鱼的能力远不及他用刀,我留意了他一天,直到临走时也没见到钓上一条鱼。”
聂牧谣若有所思点头:“原来你们就是这样成为朋友。”
“不,成为朋友是很久以后的事,起初的时候,我想他是很厌烦我的,他不是那种充满热情的人,他身上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我想我的出现应该妨碍到他的独处,他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等我去挑衅或者冒犯他的机会,然后……”
聂牧谣也笑了:“然后他就有理由杀掉你。”
羽生白哉有些得意:“对,他后来也是这样给我说的,只不过我和他一样安静,他始终没有等到那个机会。”
“他不是主动的人,更不擅于结交朋友。”聂牧谣越听越有兴趣,“后来呢?后来你怎么和他搭上话?”
“是他来找我的。”
“他找你?”聂牧谣有些吃惊,好奇追问,“你做了什么事?”
“我做了饭团。”
“……”聂牧谣想到羽生白哉的厨艺和他剑术一样精湛,她尝过羽生白哉做的饭团,即便是最寻常的食材也在他双手中像被重新赋予生机,而美食偏偏又是秦无衣为数不多难以抵御的东西,聂牧谣浅笑一声,“他找你要饭团吃。”
羽生白哉笑意中透着倦态,一边追忆那段久远的时光一边向聂牧谣娓娓道来,他没想过会和秦无衣成为朋友,绝大多数时候秦无衣给他的感觉是冷漠、深沉以及孤独,但秦无衣向他要饭团时,羽生白哉第一次看见了他笑,深邃不羁的笑容仿佛具有某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
两人的交集便是从那时开始,往后的日子里,秦无衣会带来酒,以此来交换羽生白哉的食物,渐渐两人熟络起来,不过彼此都没询问对方身份,像是一种默契,一种只建立在美酒与美食上的交情。
聂牧谣苦笑:“酒肉朋友。”
羽生白哉也跟着笑,呼吸有些急促:“他受不了我生硬的唐语还有对九经的一知半解,大多时候他都是在嘲笑我,然后一边讥讽一边教我,他于我亦师亦友,作为交换,他会让我教他东瀛语和讲述我故土风情。”
聂牧谣有些同情羽生白哉:“你居然能受得了他。”
“受不了。”羽生白哉笑的很无奈,“所以我始终想挫挫他熬气,想找个机会和他一分高下,他才情双绝,扪心自问我实难企及,但偏偏这样的人居然会带着一把刀,那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刀,后来知道那把刀竟然威服九州的利器,他与麟嘉刀相得益彰,我猜他的刀法同样惊世骇俗,所以我一直很想见识他的刀法。”
聂牧谣身同感受,喃喃自语道:“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起来,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过他拔出过麟嘉刀。”
“我见过一次。”
“你见过?”
“我向他提出点到即止的切磋,他摇头不允,我用他钓的鱼做了一盘烤鱼,以此来要挟他答应,他终究是没抵御住那条烤鱼。”羽生白哉淡淡一笑说道,“他送给我一样东西来交换。”
“送你什么?”
“蒲公英。”
“……”聂牧谣大为不解,“他送这个给你干嘛?”
“蒲公英是很难去触碰的花,些许力道都会震落伞花,他将一朵完整的蒲公英交给我,当时我与你现在一样疑惑,直到那朵蒲公英在我手里从中间一分为二,我在随风飘散而去的伞花中看见他从嘴里捋出鱼骨。”羽生白哉的笑意渐渐凝聚成一抹深邃,“从刻起,我便断了与他一决高下的念头。”
聂牧谣微微张着嘴,到底要多快的刀才能将一朵蒲公英斩开后还能让伞花完好无损,羽生白哉的描述中,他甚至都没有看到秦无衣是何时拔刀,聂牧谣惊讶秦无衣的刀速,但很快惊讶变成更深的疑惑。
“你只见他拔过一次刀……”聂牧谣忽然想到羽生白哉胸前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不解问道,“他不会对朋友拔刀,在神社幻像中你被土蜘蛛蛊惑,他宁可以身犯险也不肯对你挥刀相向,那,那你身上的伤痕又是怎么回事?”
羽生白哉摇头:“我答应过他,此事缄口不提。”
“你们之间到底还发生过什么事?”聂牧谣越想越迷惑,“你们一定经历过什么,他才能将自己后背毫无保留的交给你,这份信任绝非是靠几个饭团或者几条烤鱼能建立。”
羽生白哉避开聂牧谣的目光。
“你怎么和他一个德性,这也不能说,那也不能说。”聂牧谣面泛娇怒,见从羽生白哉口中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眨了眨眼睛继续问道,“他,他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
“提过。”羽生白哉点头。“而且他还带我去见过你。”
“你,你早就认识我?”聂牧谣瞪大眼睛。
“五年前他来向我辞别,我没问他将去何处,不过见他去意已决知道后会无期,那晚我们在屋顶对饮一宿,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能看见在流杯楼上操琴的你,他让我答应,在离开大唐之前护你周全。”
“这,这五年来你一直都在保护我!”聂牧谣大为震惊,难怪羽生白哉会听秦无衣的话,没有执意要去取天尘花,他一直都在兑现自己的承诺,“这就是你和他的约定,可既然是约定,你答应他保护我,那,那他答应你什么?”
“他答应与我一战,在他离开之前,我还是想领教一下他的刀法,他允诺我全力以赴,让我上元节后去溪潭等他,这一等便是五年……”
“上元节……”聂牧谣表情深重,埋头喃喃自语,“他也是在上元节前来向我辞行,我还记得那时的他欢愉轻松,好像只要过了上元节他就解脱了,五年前的上元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又为什么会被关入大理寺狱?”
“不知道。”羽生白哉重新露出欣慰的笑容,“不过不重要了,他重诺守信,没有前往溪潭赴约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身不由己,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愿意发生在他身上,这次重逢我忘了告诉他,其实我很高兴。”
聂牧谣浅浅一笑,她能体会羽生白哉的开心,重见秦无衣时,她何尝不也是欣喜万分,压抑五年的牵挂和担心全都重重打在秦无衣脸上,这是聂牧谣宣泄自己思念的方式,这份情谊游离在友情与亲情之间,犹如在岁月中沉淀的酒,时间越久越醇厚。
聂牧谣下意识看了羽生白哉一眼,直觉告诉她,永远不可能和羽生白哉产生这样的羁绊,因为他让自己体会到莫名心乱的情愫。
“你还欠我钱,欠很多。”
“我知道。”羽生白哉脸色愈发苍白,“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然你就收不回我的欠账。”
聂牧谣一本正经说道:“不需要你还,答应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羽生白哉扬起头。
“如果他们不能及时赶回,牧谣不想变成吸血的行尸走肉,在妖毒入脑前杀了我。”聂牧谣目光坚毅,“牧谣不想死在别人手上,就当送我最后一程。”
羽生白哉撑着松树艰难站起身,决绝摇头:“白哉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有事。”
聂牧谣莫名感动,忽然很认真问道:“如果他让你保护的那人不是我,你是不是也会这样?”
“不!”羽生白哉这一次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眼神中有一丝聂牧谣看不懂的深情:“我与你之间也有过约定,只是你记不起来了。”
聂牧谣一惊:“我,我们曾经相互认识?”
羽生白哉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后对着聂牧谣默默点头。
聂牧谣愣在原地,自从羽生白哉出现后,始终有件事困惑着自己,她很好奇秦无衣怎会有一名异邦朋友,更好奇为什么自己第一次见到的羽生白哉时没有丝毫陌生感,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就好像这个温雅纯真的男人曾经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可任凭聂牧谣如何去回想,始终无法追忆到与他有关的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