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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闭,贤人隐。
柳长清便是聂牧谣口中提及的隐士,聂牧谣评价他只用了八个字。
静水流深,光而不耀。
聂牧谣向来傲气,能承她口中这八字的人,想来有非凡过人之处,这让秦无衣都有些好奇,想一睹这位谪仙风采。
聂牧谣在马车上告之众人,柳长清身患病疾,数年前落魄京城,聂牧谣见他知名达理,才情无二,曾与之秉烛夜谈,发现此人博古通今,无所不知实为大贤之辈,却清心寡欲随遇而安,她敬重其德行高洁、与世无争,赠婢女与财帛,柳长清婉拒金银只留一名婢女在身边侍奉,并许诺若日后聂牧谣有事相求,他必黄雀衔环来报。
马车停在城外子午峪北麓,大雪纷飞,原驰蜡象,秦无衣下马车就见到茫茫雪原中那间颇有古意的草庐陋室,草庐后群山峻拔秀雪如锦绣画屏,室前有溪穿过,溪水清澈见底,四周林木银装素裹可闻鸟兽之声,山涧有飞瀑倾流,素练悬空,气势磅礴,如此秀静之处倒是一处隐居福地。
聂牧谣在顾洛雪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整个人缩在深黑色的氅衣里,站在门口的女子迎了上来,还未等秦无衣开口,就先向聂牧谣稽礼,轻唤了一声:“主娘。”
聂牧谣认出面前女子是她赠予柳长清的婢女,面泛惊讶之色:“你,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婢女不忘主仆之谊,在聂牧谣面前毕恭毕敬:“先生昨夜以龟甲起卦,得老子西出函谷关的卦象,先生推算主娘会在今日未时三刻,身穿黑衣至此,特让奴婢在门前恭迎。”
婢女话一出口,众人啧啧称奇,难怪聂牧谣提到柳长清会推崇有加,果真有通天晓地的本事,婢女将众人迎进草庐,虽是陋室却打理的井井有条,门前两株红梅傲冬,方显草庐主人风骨。
顾洛雪自幼熟读经书,对清高孤介、洁身自爱的隐士高人极其敬重,在她心中隐士当有“义不食周栗”伯夷与叔齐的舍身全节,或是“采菊东篱下”陶渊明的超然脱俗,悠然自得,但等她进了后院顿感失望,院中人头攒动,有锦衣华服也有布衣白丁,混坐一院交头接耳,嘈杂之音此起彼伏,坏了这清净之地的意境。
婢女带着众人来到后院侧屋,屋内陈设简陋却一尘不染,羽生白哉注目墙上几幅山水画,气厚力沉,跌宕豪逸,笔意恣肆,水墨淋漓颇有几分怀素草书的神韵,特别是中间那副雪景山色,墨迹未干想必是主人新作,画中危崖峻岭,孤松盘曲,寒萧峻险中的茅棚星舍平添风致,画作空灵通脱,气韵荒寒可窥主人心境。
羽生白哉留唐八年,品鉴名家大师书画不胜枚举,但与这间陋室中的画作相比,竟难企及十之一二,暗暗在心中惊叹不已。
“主娘安坐,奴婢去通禀先生。”
“无妨。”聂牧谣坐到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取下斗篷答道,“先生有客,我不便唐突惊扰,你还是先去侍奉先生,我等候便是。”
婢女点头退下。
少顷,院外嘈杂之声静闭,秦无衣临窗观望,在院内落座的众人鸦雀无声,等到婢女推着木制四轮车出来,所有人全都站起身,肃然起敬看向坐在车上的人。
那人衣着简朴却掩不住他卓尔不群的气质,五官精致云眉星眸,清新俊逸,玉树临风,温温如玉的目光柔淡无锋,却透着一种压迫感。
光而不耀。
秦无衣认为聂牧谣评价的很中肯,只看了一眼,秦无衣就认为“皆用宇宙而成心,借风云以为气。”这句话用在柳长清身上同样恰如其分,只是聂牧谣没看出柳长清的傲气,腿疾让他只能坐在四轮车上,明明是抬头看院中众人,却有一种俯瞰众生的傲意,可偏偏又让人感觉不到。
“隐士高人当有遁迹山林,心如止水的气度。”顾洛雪走到秦无衣身边,似乎对柳长清没什么好感,“此人自诩隐士却结朋纳党,怕是欲仕故隐,又一个借终南捷径追名逐利之辈。”
“贤人可隐于野亦可隐于市,境界最高是隐于朝堂之上,俗世名利诱惑越大,越能守住本心者方为上隐,倘若柳长清是你口中沽名钓誉之人,断然画不出如此超然世外的画作。”羽生白哉指着墙上书画说道,“他虽身处喧嚣浮华却心静如水,堪称世外高人。”
秦无衣在窗边一言不发,视线始终注视着柳长清。
顾洛雪心有不服:“秦大哥,你观人入微,你怎么看柳长清?”
“子午峪距长安几十里,来时见雪路上车撵和足迹繁多,想必每日都有众人前来拜访,柳长清既然隐居避世,为何又要来者不拒?”秦无衣喃喃自语道,“院中龙蛇混杂,上至达官贵胄下至贩夫走卒,这些人所为何来?”
秦无衣话音刚落,院中就有人起身:“先帝驾崩之后,京城内屡有妖邪作祟,不知先生对此事有何看法?”
柳长清接过婢女送上的清茶,腾起的氤氲模糊了他的面容,露在嘴角的淡笑有一种笑看风云的从容,声音和他人一样轻婉,一开口便敲冰戛玉。
“妖祸之乱,当从山河社稷图说起。”
柳长清语出惊人,秦无衣一怔,不禁眉头微微皱起,羽生白哉和顾洛雪也大吃一惊,就连缩在角落阴影中的聂牧谣也掀下头蓬,脸上露出惊愕之色。
秦无衣用五条人命才从戍边番口中逼问出山河社稷图,即便还有其他人知道,那也是秘而不宣的机密,没想到柳长清竟然毫不避忌公之于众。
院中无人发声,静等柳长清说出原委。
柳长清伸手,一片雪花飘落在掌心,举手投足从容有度,颇有大家之范,再开口声音轩昂。
朦朦之初,天地不分,故有盘古开天辟地,自此虽廓清了天、地、人三界的界限,但仍有不少妖邪留在人界作乱。
直至大禹铸成九鼎,刻山川河岳于其外,聚九州精魂于其中,人界才彻底的安定下来,于是便有了夏商周。
西周末年,周幽王昏庸无道,九座宝鼎失位致使神器之中的精魂灵气散于四方,九州随之分裂,是为春秋战国。
如此过了五、六百年,四散的灵气才重新聚集在和氏璧上,后来秦王嬴政得到和氏璧,重新统一了九州,于是定和氏璧为传国玉玺。
秦后八百年朝代屡屡更替,玉玺却始终是镇国之宝,可惜隋朝末年,杨广无道不修国政,对外弃德穷兵,淫奢极武,对内赋敛百端,滥用民力,以至四海骚然,土崩鱼烂,大业十四年,隋帝杨广被杀于江都,萧后携传国玺遁入漠北突厥。
自此传国玉玺下落不明,精魂灵气再度四散,九州复乱战火纷飞、狼烟四起,华夏大地生灵涂炭、哀嚎遍野。
上天有好生之德,遣应元普华天尊率雷部二十四天君下凡,并降下山河社稷图拨乱反正,天尊转世太宗,持山河社稷图以神武之略起定祸乱,以王天下,开创贞观盛世,威加四海。
太宗功德兼隆,鼎定九州之后命魏征在江河之下修建龙冢,并将山河社稷图镇于龙眼之上,以求国泰民安,长治久安,岂料工部侍郎宋开祺擅掘龙冢取走神图。
要知山河社稷图乃是上古神物,据传得图者得天下,若参透神图玄机,按图索骥可得蕴藏天地瑰宝惊世宝藏,并且得图者与山河永固长生不老,死而复生。
而且神图威力无穷能锁天地妖邪精魂,天尊飞升,神图失位,这才导致群魔乱舞……
柳长清娓娓道出山河社稷图来历,包括凌霄阁失火以及金角妖龙这些坊间不为人知的事都一一讲述。
羽生白哉听柳长清言论,对其更加佩服:“孤居陋室却知天下事,真乃奇人”
秦无衣幽幽道:“他居然能活到现在……”
“秦大哥何出此言?”顾洛雪问。
秦无衣答道:“院中听客众多,柳长清所言不出三日便会传遍京城,半月后便天下尽知,他虽不是危言耸听,但却教化民智,人言危于妖祸,我若是武后定诛此人。”
聂牧谣声音虚弱:“先生闲云野鹤,与世无争,草庐清谈句句无虚,武后想除先生未必简单,她若为了堵天下悠悠众口而枉杀先生,势必会激起民愤,到那时候民声怨道就得不偿失了。”
话间,暮合四野,院外听客纷纷起身告辞,草庐渐渐归于沉寂,婢女走进屋内,请聂牧谣和其他人去柳长清的书斋。
进了门却未见到柳长清,聂牧谣垂询:“先生何在?”
“先生外出取物,让各位稍作片刻。”婢女答道。
顾洛雪小声嘀咕:“还说什么知恩图报,等了这么久人也不来,如此薄情寡义之辈还自诩隐士。”
“稍安勿躁。”聂牧谣摆手示意顾洛雪切勿妄言,“先生既然能算到我们会来,定有他的安排。”
秦无衣环顾书斋,依旧简陋清寡,青竹编成的书架上未见一本典籍,想必是才富五车烂熟于心,整齐摆放的画卷引起秦无衣注意,展开其中一幅画,看了一眼神色大变。
画中是一尊丰颊广颐、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的佛像,佛顶有肉髻,佛面如满月,身披袈裟,偏袒右肩巍然端坐,画风与之前畅然洒脱的山水画截然不同,笔力沉韵险暗,色彩阴晦,再看旁边工整的楷书,笔底龙蛇,力透纸背。
六梵天主!
亦称魔罗,乃欲界天魔之首,此魔王常随逐佛及诸弟子,企图坏魔,违逆佛与娆乱僧之罪,乃诸罪中之最大者,故此魔又名“极恶”……
羽生白哉递过来一幅画,画中是一条双目狰狞,怒视前方的金角飞龙,雄奇魁伟而变化多端,画作泼墨成云,喷水化雾,隔画观之,神韵非凡,栩栩如生,似闻其声,如见其形,旁边也有小楷注解。
贞观十三年,泾河龙王触犯天条,被魏征手持霜锋斩下龙首,龙王怨念难平堕魔入妖,被太宗镇于龙冢之下……
秦无衣越看越惊,聂牧谣在身后拍肩,指向桌上还未绘完的画作,纸卷上漫天飞花,手持各种乐器的飞天盘旋起舞,拱佑画作中间的神尊徐徐而落,那神族体态丰满,凌空作乐,极为优美。
再看一旁注解文字。
佛向诸菩萨、比丘等说法时,常有天龙八部参与听法,八部天龙包括八种悟道怪物,乾闼婆,职司雅乐的天神,与龙王皆为八部天龙之一,六梵天主降世之际,八部天龙将为其护法。
像这样的画作在书斋比比皆是,秦无衣环视一圈:“他,他画的都是妖案中出现过的妖物!”
“不仅是已现身于世的妖物。”一旁婢女解释道,“先生呕心沥血著《百妖谱》传世,书中将汇聚天下群妖画像,辅以眉批注解。”
“荒唐!”顾洛雪勃然大怒,“如今多事之秋,他纵有百世经纶,也该报效朝堂兼济天下,却龟缩荒野独善其身,还唯恐天下不乱著什么《百妖谱》妖言惑众,我看他就是欺世盗名,与鸡鸣狗盗之辈有何不同。”
“小娘子训斥的是,你也说是多事之秋,天下之乱并非因先生而起,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婢女也不生气,不卑不亢答道,“先生躬耕陇亩,不求闻达天下,只为安抚民心,其节操不输良才先贤,敢问小娘子,我家先生何错之有?”
顾洛雪据理力争:“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柳长清眼里看不到盛世太平,胡言乱语蛊惑民智,如今国遭妖祸,良士更应身先士卒,修己安民,你家先生此举祸国殃民,愧配隐士之称。”
婢女不温不火说道:“奴婢才浅,敢问小娘子如今身在何处?”
顾洛雪正色答道:“草庐。”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小娘子所见是非相,我家先生破一切相,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婢女浅笑对答如流,“这里便是红尘三千,先生归隐在此,出可观入世繁华,退可安出世禅寂,先生任心而往,此等境界怕是小娘子难以企及。”
“你……”
“先生坦荡,胸无丘壑,眼底见性情,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著书传世也只为警示后世,高尚其事为何在小娘子口中如此不堪,若先生真是欺世盗名之徒,想来也帮不了诸位。”婢女不等顾洛雪辩驳,伸手指向门外,“请回吧。”
顾洛雪一时哑口无言,秦无衣不由重新打量婢女,她原先是聂牧谣的私奴,按唐律她不得习文,一个目不识丁的奴婢跟随在柳长清身边,耳闻目染竟然博学能文,语出惊人,字字珠玑让饱读诗书的顾洛雪也被她抢白的无言以对,可见柳长清才智之高难以想象。
“家有贵主,不得无礼。”
秦无衣抬头看见坐在四轮车上的柳长清,声音很轻,却令婢女心悦诚服连忙埋头认错,柳长清也没追究责备,将手中铜壶交给婢女,秦无衣看见里面盛满一壶白雪,想必就是柳长清外出所取之物,夜雪凛冽,本来就身残体弱,面无血色,再加上飘落在他身上的积雪,柳长清看上去更加孱弱。
婢女想去推他进屋,柳长清摆手阻止,双手按在扶手上,像是在用力,尝试了几下后,颤抖的手臂缓缓支撑起身体,众人见状不知所措,婢女想要去搀扶也被柳长清呵退,拼尽全力才艰难的从四轮车上站起来。
柳长清依在门口,只有这样才能坚持站立,双手一拱,神情谦恭对屋内说道:“贵主临门,长清恭候多时,怠慢之处还望贵主宥恕。”
聂牧谣见柳长清行此大礼,连忙上前:“先生言重,牧谣唐突到访,怎受得起先生……”
聂牧谣说到一半愣住,她扶着柳长清想让他坐下,可柳长清不为所动,颤抖的身体依旧依靠在门楣上,双目清澈见底,拳拳之情溢于言表,但看的却不是自己。
聂牧谣诧异,顺着柳长清视线慢慢转头,羽生白哉和顾洛雪以及门口婢女也齐齐看向柳长清恭敬的那人。
秦无衣也在往后看,只是身后已无他人,与柳长清目光交错,确定他注视的正是自己,表情和其他人一样茫然:“你,你等的人是我?”
“昨夜长清起卦,得老子西出,寓意紫气满函关,长清夜观天象,果不其然,开阳武震,摇光坤潜,天枢卷旗划天而过,四周有祥云拱照护卫,萤萤之光竟有逐星月之势,柳长清埋首答道,“若非贵主自此,又怎会紫气东来,星显异象。”
顾洛雪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不过之前她就猜测秦无衣身份非凡,加之柳长清如此一说,更是深信不疑。
秦无衣暗笑,不曾想自己居然成了柳长清口中的贵主,避世高人果然是不一样,就连奉承之言也能说的清新脱俗,与众不同,只是秦无衣不明白柳长清为何会恭维自己:“我们来了四个人,你怎知我就是贵主?”
“贵主面相浑然天成,相骨,额骨中央隆起,形状如日,日角隆准,奇骨贯顶,可谓贵不可言。”柳长清抬头端望秦无衣,“相眉,贵主铁面剑眉,主杀伐果断摄令四方莫敢不从,相眼,眼秀而神藏,所谓目秀而长贵比君王。”
听柳长清说的有模有样,秦无衣暗自苦笑,再想那婢女跟随柳长清都能出口成章,论口才,自己未必能与他争出输赢,何况聂牧谣命在旦夕,也没时间再与柳长清浪费口舌,正身还礼道:“先生不必拘礼,今日我们登门造访是有事相求,也该是我礼贤下士才对,还请先生安坐一叙。”
“贵主在此,长清不敢独坐。”
秦无衣没想到柳长清如此固执,只能看看其他人,示意各自先行落座,书斋狭窄没有多余的椅子,只剩下案几下铺地的草席,秦无衣也不纠结席地而坐,见秦无衣坐下,柳长清这才颤颤巍巍坐回到四轮车上。
“听闻先生知天下事,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赐教。”
秦无衣言语诚恳,将聂牧谣的生死安危全系在柳长清身上,开了口却未见柳长清回应,见他用竹勺从铜壶中取雪置于炉间温煮,指尖微拨,茶叶簌簌落于杯中,待雪水沸腾浇入茶杯。
一盏浅注,清气馥郁。
霎时茶香满屋,雪融化后的微甜,并未夺走茶的茗香,似为它注入了一道新的韵味,香中带甜,甜中又夹着茶香,浑然一体,相辅相成。
“长清避世,身无长物,没有东西招待贵主,长清便亲自采撷梅上雪,此雪不沾红尘,与贵主风节相得益彰。”
柳长清双手将清茶送到秦无衣面前,屋里六人,案几上却只有两个茶杯,他眼里能看见的只有秦无衣,或者说能值得他双手奉茶的只有秦无衣。
炉火吱吱轻叹,秦无衣望着面前茶杯有些入神,杯中茶的绿意在雪水中慢慢洇开,宛若一幅潋滟悠然的水墨丹青,氤氲的茶香叠加着皑雪雅香,在秦无衣脸上泛起惆怅。
秦无衣喜酒好美食,却对香茗难提兴趣,认为茶香寡淡入口无味,少了酒的豪烈辛辣,曾有人教过他品茗,那是秦无衣唯一一次妥协,记得那人说过,古人烹茶,天水为上,地水次之,茶以雪烹味更是清冽。
秦无衣当时并未领悟茶境之妙,五年牢狱才让他体会茶的清幽之境,茶贵于淡,精于苦,淡者,清微淡远,不求惊世骇俗只愿幽远绵长,人生沉浮亦如茶苦,秦无衣能品出的只有覆水难收。
“一盏清茗问青天,不枉凡尘游千年。”柳长清起手,茶杯再向前送一寸,“请。”
秦无衣接过茶盏,袅袅挪挪的茶雾腾起,浅品一口顿时心中大骇,手间一抖,茶水溅落满地:“这茶是谁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