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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A国,某大厦内。
“开什么玩笑?!”
年轻人面目发紫,五官因愤怒而扭曲成一团。
“这么多项目从开发到上市,几乎全是我一手安排操办,为公司创下百万营收利润有目共睹,早就应该将我提拔升职进入管理层,现在非但不那样做,反而要将我一脚踢走?!”
“冷静点,小王。”
气质性格与这位小王天差地别,一脸安然坐于办公桌后,慢斯条理整理领带,三十岁的冷酷男人,白色衬衣上闪着光的名牌——人事部经理,逆百列。
咔嗒咔嗒~
手指按着圆珠笔的开关,视线余角瞄了眼桌上的文件纸。
首先是这位小王的名字和照片,而其下的一行字:Performance Improvement Plan——简称PlP,翻译过来就是〔绩效改善计划〕。
只看名字就知道是外企推行的东西,基本意为:约定时间内,员工必须完成某任务,没有完成的话,那理所当然不能在岗位上待下去。
本来目的是给表现不好的员工一次机会,但下面一行强调PIP失败后果的字,这就很显而易见了,如果只是为绩效改善为什么会在这里着重笔墨?稍微用脑筋思考就清楚,上司的潜台词就是:我不想要他了,赶快用这个合理方法将其踢出去。
敲了敲圆珠笔头,行了,作为人事部的鬼精一员看见就知道,让这个家伙卷铺盖滚蛋,就在今天。
“经理呢?还有董事长……他们是什么态度……”
小王嘶哑着声音,像是被扼住喉咙的鸟禽。
“你都已经坐在这里,还需要去问其他人意见么?”
语气平淡的回应,将装着工资的信封放于桌上。
“……”
小王低头,牙齿摩擦的咯嘣响动。
“理由呢?”
“啊~”
逆百列愣了下,随后不耐烦的敲着笔,摊开手默默而语。
“说实话你的业绩很不错,能力确实很强,也为公司付出不少,但你知道,PIP没有完成的员工只能离职,况且本公司作为一流企业自然不能开这个先例,所以还是请你……”
啪!
逆百列理由还没侃完,小王一拳砸在桌上。
背后的玻璃墙外,那些员工皆注目相视,身着制服的保安手放在腰间,另一只手则扒着门,虽说没有必要这样。
逆百列坐在那静静的看着。
小王额头层层青筋暴起,还是抿住嘴沉住气,双手摸过信封。
“希望你能早日另觅高就。”
逆百列十分客气地说出这句话,小王头也不回的一脚将门踢开,目送着其走入电梯,电梯门关上之际,都看得见那双愤怒的眼睛。
用笔在小王照片下画了个x,低头拉开抽屉,取出厚厚一沓文件,逐页查看,喃喃道还有几个呢……
拿起身边的电话,按下按钮。
“把经贸部的赵立叫来。”
——
傍晚时分,逆百列踩着厚实地毯,抬头看见门扉上经理牌子,两指并拢扣响办公室门。
“进来吧。”
映入眼帘便是一巨大水晶吊灯,整个房间都是木质构成,踩上去发出尖锐的咯吱声,各种古典家具和外文书籍填满四角,稍微有点品味人都能看出,所有之物皆价格不菲。
而作为整个房间的主角,就是坐于老板桌后的中年人,脸如同挨了一拳塌陷的模样,虽身着正装举止礼数,仍给人种贼眉鼠眼之感。
“经理。”
逆百列低头,将那沓文件放于桌上。
无论举止都符合自已的身份,既不阿谀奉承,又不失其责任。
“这次干的不错,那个小王竟然私自将业绩上报给董事会,哼,明显是不想在我这里混了。”
经理手指撩过一页页纸,以PIP不达标为原因将小王合理开除,再加上破了点费用,营造出下属觊觎业绩而谎报的模样,自然处理的十分妥当,站起拉开酒柜,亲自倒了杯酒,递给逆百列。
“这都是您的栽培。”
逆百列双手接过。
“呵呵……”
无论态度还是办事都让经理满意,拍了拍逆百列的肩膀。
“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这个小伙子很有水平,只不过话太少对你没好处,有优点就应该去表现嘛。”
“我会注意的。”
“嗯。”
经理点着头。
“那么以后就由你全权负责人事部。”
“好的,我明白了。”
这就算是已经升职,逆百列轻挑下眉毛,旁人可能会以为那是喜悦,但其实逆百列内心并没有一丝波动。
“那些对你不利,以及私自想出头的人我都会稳妥正当清除。”
“嗯,好好干,跟着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这就是这里的潜规则。
深夜,蜡黄路灯下飞虫乱舞,街道上安静非常,似空旷室内每步回音缭绕,转身望了一眼,自已所工作的整栋大厦依旧灯火通明。
拼着命熬夜干活,却拿着微薄的工资,满心期待着出头那一天,大厦中几千人均是这种心思,只不过真正可以出头也仅几人,抱着幻想溺死或许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况且还是个枪打出头鸟的地方,逆百列手里所握着这支圆珠笔,就是那杆枪。
咔哒咔哒……
按着圆珠笔的开关,嘴角弯出弧度。
不由得想起一寓言:懒惰的蛇饿急,却找不到食物,于是它吃掉自已的尾巴,之后当它再次饥饿时,它很快做出决定,将自已的下半截尾巴吃掉,又一次饥饿时,它吃掉了自已的半身,就这样终于自已吃掉了自已。
与其说寓言倒不如说童话,其内涵和龟兔赛跑差不多水准,但直至充满魔幻现实主义的今天,正式瞧见此寓言的现实版,我吃我自已的公司——
股东兴风作浪,管理以权谋私,挖墙脚压基层,溜须拍马的被留下,有天赋和努力工作则被开除,这就是其公司的全貌,一个完全糜烂臃肿的集团。
可这样的公司竟然能活下来,甚至能成为国际代表之一,实在是匪夷所思,但是那也没关系,对逆百列来说:
现在已经成为全权负责人,我的计划会越来越顺畅,那么就在搞掉所有能力强的人,并将其全部收入囊中……
将圆珠笔放入上衣口袋,掏出手机划动,编辑短信,发送。
是给那位小王的。
“到银河逆百列公司报出我的名字,支票在银行卡上,提前给透露一声,那只是预付金。”
叮当,叮当~
什么?
悦耳的短信接收铃就在耳边响起,伴随狂躁引擎声怒吼,稍稍抬起头。
一团墨黑向自已疾冲而来,直至到达眼前发现是辆轿车,透过那光影斑斓的挡风玻璃,手紧握方向盘上方的那张脸。
太过熟悉,是适才自已开除的那位小王,眼睛空洞死死盯着,很明显已经失去所有理智。
在这与死亡交汇的刹那间,逆百列面无表情,没有恐惧,没有惊讶,甚至连躲闪的下意识动作都没有。
“……”
只呢喃出不明之音。
轰隆!
撞击,碾压,大街上这些声音乱作一团,随后归于寂静,只有风声不断撩动的窸窸窣窣。
绿灯熄灭,红灯亮起,黑暗渐渐蔓延,遮掩一切。
不知是沉寂多久。
哐——
类似重鼓连串敲过,逆百列意识重新清晰,再次睁开眼睛之际,发现……身处于一片混沌中。
怎么回事?
轮胎对身体造成的触感还十分清晰,可却感觉不到四肢和其他器官,那么现在是何种情况。
弥留于现实的幻想?或者是人死后都会前往的地方?天堂……不对,地狱?也不对……哪怕人类再怎么超脱想象,也比不过现实的炸裂,传奇和疯狂。
实际上所谓的善恶观点……对他者而言没有任何意义,能够保留你这可怜意识的唯一条件:证明自已是个有趣的存在。
故逆百列本来应该消散于荒漠之中,却被某位掌控者所选中,以至于……
下一秒。
“怎么样,人类?”
耳边响起的震颤声音,不是由听觉捕捉,而是直击灵魂深处。
“啊——”
逆百列首次被吓了一跳,失控喊出音。
“对你的死亡,有什么感想吗?”
声音无视继续发问。
“对我的死亡?”
逆百列冷静下来,琢磨声音所述话语的含义,最终意味深长道出二字。
“可惜……”
“可惜吗?也对,正值青春年少意气风发即将享受之时,却突然就此暴毙,所有将要得到和已经得到皆全部失去……”
“不。”
逆百列打断那个声音的话。
“我是觉得杀死我的那个年轻人可惜。”
“什么?”
“呵呵……”
轻声嗤笑。
“以那个年轻人的能力,倘若由我来领导,抵达人生巅峰名利双收不过是时间问题,只可惜仅仅一念之差,拒绝理性屈从于感性,因为一时冲动葬送一生,想象的到吧,他这辈子都会饱受折磨。”
逆百列如此述说。
“宁可守着这种公司安于现状,也不愿脱身自已去奋斗,果然,就算没有我的干涉,那家伙也是注定迈上这条道路。”
叹了口气后述出这句话。
“真是……可悲。”
对于逆百列这番话,声音沉默半晌,随后而语。
“你是在说,自已可悲吗?”
“这不是指我自已,要知道我已经不算是寻常之人。”
确实,逆百列面对这种场景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显得游刃有余,与另外某位平行宇宙的主角完全不同,对待那个声音也如同接见客户,不卑不亢,拿捏有度。
“所以我脑海里的这个声音,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吗?以你的认知来说想必也可以接受,我是创造这一切的存在。”
“神吗?”
“没错。”
“那么你现在的职责,就是负责和我们这些死掉的人对话?”
“不,除了让人转世之外,我只与感兴趣的人类对话,想想看,我和一个平庸之人能正常交流吗?”
“呵呵也是,那么这位至高无上的神,既然我们俩如此投机,我倒有个提议。”
“什么?”
“让我来做你的下属吧。”
倘若有脸,逆百列现在绝对十分狡黠的笑。
“我已经厌倦了现实生活,与那些愚人呆在一起实在太过头疼,而且从头到尾无论做出多大成就,死后还是一无所有,我想要做真正有价值的事情。”
“那你莫非就是想和我……”
听见这句话,造物主已经意识到。
“一起……”
逆百列说。
“管理这个世界。”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均久久沉默。
……
“放肆!”
激烈震颤,天翻地覆,逆百列内心深处不由自主源生出原始恐惧,他知道那是造物主盛怒的表现。
“人类,看清你的位置,神赐给你生命与智慧,面对我本当感恩知足,全心敬拜……现在不但态度狂妄失仪,还想取而代之?”
对这无比愤慨的态度,逆百列却没有丝毫让步。
“自古高位能者居之,我想要成为你也没什么不对。”
“你知道神的责任是多么巨大?不要想的那么简单,几亿年上下的生态管理,足让我疲于奔命。”
“哼哼……职场中诉苦根本就不能作为理由,那也只恰恰能说明你能力不够,既然觉得自已疲于奔命就交给我吧,让我管理这个世界,我不但不会发牢骚还会管理的井井有条,你们要是有造物主奖的话相信我也能全部拿光。”
“……人类。”
对于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造物主明显气到发抖,但仍自持神明身份而语。
“现在悔改还来得及,我体谅你的无知呼召你回心转意,如果神没有丢弃你,就会责备你,让你深感惭愧,那你就赶紧思想要丢下虚浮的东西,去亲近主!”
“现在知道以神的口吻说话了吗?假若你真的在确实管理世界,肯定不允许世间这么多超脱常理事情存在,睁开眼睛看看地面上吧,无数人以你的名义杀戮拐骗,曲解你的经典,破坏你的信条,你成功将自已置于末法时代,这不正是你身为神却失败的证明?”
“你……”
亢长的寂静下,让人怀疑时间一度静止,直至大约几分钟时间后,那平淡的语气再次发问。
“人类,你不怕死,对吧。”
“我不觉得自已死掉有什么,本来就是一无所有,那么就算死掉我也不觉得有损失,何况现在,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很好,很好。”
造物主喃喃称赞。
“我承认,你这种有趣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就这样泯灭掉你也实在太可惜,那么,既然你说你想成为神,我同意你这祈求,就让我来看看你是否具备有这资格吧。”
比起人类的妄自尊大,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神的忍耐,哪怕凡人顽梗悖谬,神仍赐给他平等对话的权利,这足见神的怜悯和慈爱。
可悲的世人,何竟堕落到如此地步?
但是世人仍死不悔改,最终将难逃神公义的审判!
“此乃我与你的交易,你将保留记忆重获新生,前往我名下所管理的异世界从零开始,成为一个超脱常理的之物。”
“哦?”
“要想与我平起平坐,就须要成为有资格的存在,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怎么样?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造物主揶揄道。
“……”
逆百列半睁眼睛,这种话也确实无可厚非,它这种至高无上的存在能对自已一介凡人,已经是极大的仁慈……
许诺一只蚂蚁能爬到山顶就赐予它面包——像这种玩弄低级生物的心情,但倘若蚂蚁真的做到并来到你面前时,你会食言吗?
“先定一个小目标,成为那个世界象征意义上的神。”
呵,这目标还真是小,不过……
“行。”
造物主最后一字,一瞬之间。
逆百列似被一层水膜裹挟覆盖,既潮又闷,无法呼吸,挣不开逃不掉,胸腔中似燃起了火,从肺到脑再到鼻腔打了个转。
啪嗒!
这冰凉的触感,就如同炎热之夏拿到杯冰可乐,咕咚咚的一口气灌下,碳酸蛰疼舌头喉咙,在胃部形成一璇冰晶风暴,最终伴随意识在大脑炸裂而开,就是这种酣畅淋漓之感,恍如隔世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