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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邱子善的落网,让笼罩在支队上空的阴霾终于有了消散的迹象,似乎每个人的神态都有了几分轻松。当然,落网仅仅是第一步,后续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各司其职下楼层中也就冷清了几分。
靠在墙壁上,白中元闭目做着思索,他刚刚已经意识到了谢江那番话意有所指,也知道从那一刻起彼此便会被推向对立面,还知道那一切都是方言的授意,更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孤立!
白中元十分了解方言,这个人的政治头脑很强,而且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留出进退的余地来。刚刚谢江深挖失忆症原因的那些话,无非是隐喻的告诉许琳,人不可貌相,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方言的算盘打得很精明,使用暗劲进行挑拨分化,许琳疏远以后白中元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在无法抱团取暖的情况下,他就会与外面的人联系。而一旦这样做了,那就会一步步落入圈套当中。
对于方言来讲,向前进可以抓到白中元的把病甚至是犯罪证据,若是向后退的话,也能够找打合理的托词。为什么深挖失忆症的原因,因为那是同志间的善意之举,是为了更好的恢复记忆。而最重要的是,若此事最后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背锅的也是谢江,方言不飞吹灰之力便可把责任推卸干净。
这一切,白中元都心知肚明。
可有一事却极为困扰,许琳为什么会突然态度大变,那毫无道理的翻脸弄得白中元一头雾水。这也是他跟着走出办公室的原因,在目前的局势下,与许琳疏远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最不济也得弄清楚缘由。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被截住之后,许琳冷笑着。
“我要知道还问你?”白中元着实是懵逼。
“其实很简单,我只是看不惯你那么薄情寡义。”许琳依旧不客气,“中元,人生在世,还是重些情谊比较好,否则到头来只会众叛亲离。你仔细的想想,你的父亲、兄弟、妹妹,是不是都在离你远去?”
“固然他们有错,可你真的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吗?对了,还有唯一承诺与你长相厮守的未婚妻,怕是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你之所以患上失忆症是为了忘记她吧?若是她九泉有知,会不会悔青了肠子,自戳双眼呢?”
“你也这样看我?”白中元笑了,那笑容中满是无奈和失望。
“问题不在于我怎么看,而在于一切是不是事实?”那双神采黯淡的眸子,似乎触动了许琳,咬咬嘴唇又补充着,“中元,这世上有很多条路,我不希望你走最孤独的那条,别的路上或许布满了荆棘,可我相信只要与人为善、以诚相待,在相互扶持下依旧是能够抵达终点的。最重要的是,这样一路上还会收获很多其他的东西。那些东西,会将你的人生点缀的更加丰富多彩。”
“明白了。”白中元含笑点头,这次的笑容无比纯粹。
那是一种释然,更是一种开心!
“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许琳有些犹豫,她感觉自己心软了,这或许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给人带不来希望,但从没有让人失望过。”
“走吧,继续开会。”
“领导先请。”
……
回到办公室后,白中元开始翻阅口供笔录,随着时间的流逝,邱子善的整个犯罪过程也还原了出来。因为尊重儿子的遗愿,尽管邱子善终日饱受噬心之苦,但在这六年中却没有做过一件违法的事情。
当然,他也没有闲着,始终在想方设法的寻找着邱宇墨女朋友的住址,六年一过必取其命。可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当邱子善千方百计弄到地址赶去后,得知的却是对方移民到了国外的消息。
那一刻,他苦苦修补天又塌了。
之所以能坚持六年,一来是出于对亡子的尊重,二来便是内心越积越深的仇恨。如今满腔的仇恨之火已经无法压制,几乎到了透体而出的地步,可复仇的目标却没有了,那种打击险些让他成为精神崩溃的行尸走肉。
仇恨,是最可怕的情绪,它不仅会让人性情大变,还会扭曲人的灵魂,这点在邱子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罪魁祸首远走他乡无处可寻,他便开始迁怒于别人,开始仇视年轻却“不走正路”的女性。
三班倒的工作性质,赋予了邱子善大量的空闲时间。为了给儿子“讨回公道,为了仇恨之火的发泄,他开始寻找与邱宇墨女朋友条件、行为、心理都酷似的人,于是他谋取了一份儿兼职。屠宰场的配送员,向各大菜市场以及副食店运送猪肉,所选之地多为棚户区,四处搜寻着猎物。
门卫工作包管吃住,节俭的邱子善在六年中攒了数目不菲的一笔钱。这些钱,足够他用来寻找、引诱到符合条件的猎物。他采取的首次联系方式很简单,甚至是有些可笑,在印刷了精美的卡片后,趁着夜深人静时塞到门缝中。广撒网,多敛鱼,择劣而从之。就如贷款公司的小广告一样,愿者上钩。
可同时,邱子善采取的方式又是高明的,他没有在那些卡片上留下电话,而是用书信的方式来进行联系。在这个人情愈发冷漠的社会中,大多数人都会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所以那些卡片便没有被人在意过。
当开始有人回应的时候,邱子善兴奋一晚上没有睡着,那种诡计得逞的快感让他十分的满足,而人性中的欲壑难填更是让他深深的着迷。他想进行深入的试探,看看人的欲望有多么的可怕,看看会有多么疯狂的事情发生。
从玩偶之类的小物件儿,到满足虚荣的鲜花和贵重礼物,再到攀比显摆的名牌手提包,邱子善慢慢将回应的人划分为了两种。
一种是有贼心没有贼胆,想占便宜却又怕吃亏的人。而另外一种则完全不同,她们可以出卖任何的东西。
包括自尊、肉体,乃至于灵魂。
这些人,要了鲜花要手机,要了手提包要名牌电脑,要了化妆品要外出旅游,有的甚至提出了购买别墅和跑车。无止境的索取,让邱子善开始感到厌恶,这种厌恶渐渐演变成了愤恨。从那时候起,他拿起了屠刀。
利用工作之便,邱子善从屠宰场偷取了高纯度的麻醉剂,那些受害人被灌了迷魂汤之后毫无防备不说,甚至还会夜夜期盼他光顾家门。麻醉剂致人昏迷后,邱子善将她们放入了清洗干净的垃圾桶中。
在他看来,这些“女人”本就是垃圾!
按老家的风俗来说,人死后都是烧宅具车马的,眼下的条件烧不得,就只能勾画在垃圾桶上了。
门窗、家具等物勾画的栩栩如生后,邱子善将屠刀狠狠插进了他们的心脏中:“当眼睛红了的时候,心就会变成黑的,黑心不可要。”那力道极大的一刀,噗嗤刺入身体,像极了屠夫在杀猪。
“当心黑了的时候,眼睛就会变成红的,红眼不可留。”伴随着咒骂声,她们的眼眶变得空洞起来。
“你们不是喜欢纸醉金迷吗,不是喜欢不劳而获吗,不是喜欢酒绿灯红吗,不是喜欢骄奢淫逸吗?那我就满足你们,让你们看个够,让你们到死都凝视那些可望不可及的东西。”漆黑的钢管被嵌入到空洞的眼眶中,擦拭掉血迹的眼球置入另一端,于黑暗的角落中窥探着永不可得的如昼繁华。
因为有着充足的准备,所以邱子善可以对案发现场的痕迹做出毁灭性处理,然后在夜深人静时从容离开。因为都是环境较差的棚户区或者城中村,大量的出租户之间几乎都不相识,再加上监控设施的覆盖不足,为邱子善创造了极佳的作案环境和条件,以至于多次走访都未能有进展。
至此,作案过程完结。
“那些荧光箭头怎么解释?”笔录很长,将重点了解过后白中元便没有再看下去,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泄愤和挑衅。”许琳说道,“这后面有着邱子善的供述,荧光箭头蕴含着两层含义。泄愤所指的不光是那些“拜金女”,还有对于整个社会环境的不满,为什么现在的人都变得那么急功近利了?他要用引起社会恐慌的方式作出警告,某些品质败坏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而挑衅的确是针对警方的,在他看来邱宇墨的死与前女友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为什么警方没有介入其中追责问罪,反而让她去了国外逍遥快活?当然,更多的还是他有了求死之心,他文化水平是不高,却也明白杀人偿命的道理。在他看来,左右都是个死,倒不如借此做出控诉,也为世人敲响警钟。”
“用杀人的罪行警醒世人,不觉得可笑吗?”白中元摇头,又问,“有没有派人带邱子善去指认现场?”
“等会儿就动身,我带队。”谢江说。
“嗯。”点头后,白中元叮嘱道,“老谢,务必核对好所有细节,并且要多多注意邱子善的言行举动。”
“我明白。”
“怎么,你不打算跟着去?”方言问。
“不了,我想去技术科看看。”
“看物证?”
“是的。”白中元不假思索的说道,“案发现场我已经去过了,那些物证还没有看过,想去做个直观的了解。”
“这样也好。”方言表示了同意。
“我也去。”许琳说道。
“你去做什么?”白中元似乎有些不情愿同行。
“你说呢?”许琳瞪眼,“技侦和法检本就是我负责的,你有意见?”
“有。”
“有意见保留。”许琳说完,朝着方言点了点头,而后走出了办公室。
“就没有一个正常人。”白中元发着牢骚。
“中元,你是不是忘了一句话,在精神病人的眼中,全世界的人都是不正常的。”方言手指敲击桌子。
“我有失忆症,记不得了。”白中元说完快步出门。
下楼拐弯后,白中元看到许琳正贴墙站在不远处,于是迎了过去:“你不是去技术科了,怎么站在这里?”
“等你。”许琳面色凝重。
“等我做什么?”白中元狐疑。
“有件事儿想问你。”
“知无不言。”
“你为什么不跟着去案发现场?”
“原因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
“你在撒谎。”许琳毫不客气的拆穿道,“以我的了解,你最喜欢接触案子中的疑难点,理应跟着去才对,可你却选择了去技术科,这本就违背了你的行事风格。而且你刚才叮嘱谢队的那番话似乎也蕴含深意,这你不能否认吧?”
“你的疑心可真重。”白中元苦笑摇头,不得不示弱,“好吧,你说对了,我的确是有着别的目的。”
“什么?”
“检索物证,比对连环案细节。”
“为什么?”许琳紧追不放。
“你真想知道?”白中元眯起了双眼。
“说不说,不说你别想进技术科。”
“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说行了吧。”抱怨过后,白中元的眸子里闪过了精光,“我怀疑,邱子善不是真凶。”
“什么?”许琳忍不住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