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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曾小狼来到面包店上班,看见玲珑正在烘焙房门口等他,就上前问她有什么事。玲珑展颜一笑,说:“我是专程来跟你说声谢谢的。”曾小狼想起昨天在仓库里发生的事,就问她跟山猪现在怎么样了。
玲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忧郁起来,低声说:“他还是要坚持跟我分手,我不明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曾小狼“哦”了一声,本想对她说分手就分手吧,反正山猪也不是什么好人。谁知玲珑却接着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的,他是我这辈子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我一定会努力让他回心转意的。”
曾小狼叹了口气,忽然有种无语的感觉。回头望一眼正在烘焙房里和面的山猪,心里很是不解,这小子除了长得像金城武,不知道还有哪点长处,居然值得玲珑这个大学毕业生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玲珑问曾小狼吃过早餐了没,曾小狼摇头说没有。玲珑笑笑说:“要不我请你吃早餐吧,反正你也没到上班时间。”
曾小狼正想摇头说不用,玲玲却不由分说挽起他的手臂,拖着他往对面一家早餐店走去。曾小狼脸红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悄悄推开她的手,谁知玲珑却将他的手臂挽得更紧。
直到过了马路,走到早餐店里,玲珑才放开他的手臂说:“不好意思,刚才我是故意做给山猪看的,我就是要让他紧张一下。”曾小狼苦笑一声,想不到自己一不小心竟然当了一回爱情的“托儿”。
吃完早餐回到面包店上班,曾小狼看见山猪正朝自己眨着眼睛,他明白山猪心里在想什么,本想跟他解释几句,但后来一想,玲珑请他吃早餐的目的,不就是想让山猪误会她,紧张她吗?自己一解释,那女孩的心思可就白费了。所以他张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是朝山猪笑笑,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他心里暗道,就当是再帮玲珑一次吧!
心里正想着这件事,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是主管老牟。老牟冲着他嚷道:“发什么呆啊,上班不用干活儿是吧?”
曾小狼“嘻嘻”一笑,说:“马上干活儿,师父。”他急忙跑去换了工服,回到烘焙房忙碌起来。
面包烤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昨晚那个无名氏的交代,急忙掏出手机,登录自己昨天新申请的那个QQ号,先是删除了好友“孔乙己”,接着退出QQ,然后从QQ软件里删除掉新号登录痕迹。他心里有些佩服那个高中生,确实是心思缜密,虑事周到!
又过了两天,到了与吴名仕和贾乐相约碰面的时候。晚上8点,曾小狼骑着摩托车第二次来到沙岭鞭炮厂,结果发现吴名仕和贾乐也同时到了。贾乐骑的是一辆很气派的豪爵摩托,而吴名仕则是踩着自行车来的。这回三人谁也没有迟到,也没有早到,碰面的时间正好是晚上8点。
今晚是个阴天,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山丘上光线很暗,大家都只能看见对方的影子。三人谁也没有说话,默默地朝鞭炮厂那栋残楼里走去。
进屋后,吴名仕像上次一样,打开手机手电筒,当做照明灯,然后从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三部旧手机,把两部分别交给曾小狼和贾乐,自己留了一部。
他说:“手机号码我都已经储存在手机里了,当然,手机里面不能写咱们的真实姓名,最好以代号相称,因为老曾是第一个动手的人,所以我把他的代号定为甲,我自己是乙,老贾是丙,手机里储存的就是咱们相互间使用的代号。”
曾小狼拿起手机看了一下,里面果然已经储存了两个手机号,联系人姓名那里分别写着乙和丙。他正看着,手机忽然“哇哇哇”地响起来,像鬼叫似的,把他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儿把手机丢在地上。
贾乐忙道:“不好意思,是我打的,我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能打通。”
曾小狼忍不住骂道:“试你妈个头啊,吓老子一跳。”
吴名仕皱眉说:“行了,别吵了,你们自己把手机调成振动,以后用这个手机打电话或接电话时,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有第二部手机。还有,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尽量不要联系,虽然咱们已经做了周密防范,但每次通话总会留下一些痕迹,留下的线索太多的话,咱们就会有危险了。”
曾小狼和贾乐听他说得有道理,就低头把自己的手机都调成了振动状态。
吴名仕咳嗽一声,然后说:“手机卡是我从网上买的,每张一百元,手机是我从二手手机店买的,每个二百五十元,加起来每个手机总共花费三百五十元。我吃点亏,给个友情价,每个手机只收你们三百元吧。”
“老吴,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细致!”曾小狼语带嘲讽地回了他一句。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无名氏家里被那个脑瘫弟弟拖累,经济上并不宽裕,这手机给他交点成本费那也是应该的,就当做点善事吧。他掏出钱包,拿了三张百元钞票递给他。贾乐看他给钱,也掏了三百元给吴名仕。
吴名仕一边把钱揣进口袋,一边说:“我已经想过,咱们三个人的事都不能拖得太久,咱们得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所有问题。”曾小狼和贾乐都点头称是。吴名仕看了曾小狼一眼说:“你是第一个动手的人,我想咱们必须在一个星期之内完成第一个任务,你没意见吧?”
曾小狼说:“我没意见,马上动手都没有问题。”他的想法是,他要杀的是一个13岁的脑瘫儿,这应该是三个任务里最轻松的,他甚至觉得自己闭着眼睛就能完成。
吴名仕好像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说:“老曾你别掉以轻心,因为三个目标中,最难杀的那个,其实是我弟弟。正因为他是个脑瘫儿,不能独立行走,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会由我妈妈带着,所以你想杀他,其实并不容易。”
曾小狼一想,他说得挺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接了一个烫手山芋,早知道这样就选择另一个目标了。
吴名仕看着他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如何动手,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他掏出钢笔,写了一张纸条给曾小狼,“这是我家的地址,你明天抽时间到附近转转,熟悉一下环境,然后我们再商议怎么动手。”
曾小狼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的是“吉利村124号四楼”。吉利村他知道,就在吉利大道最东头,背后紧挨着烈士陵园,是一个城中村。他把地址看了两遍,记住之后,掏出打火机把纸条烧了。
吴名仕显然对曾小狼有这么高的警惕性感到很满意,“这就是我弟弟的照片。”他在手机里打开一张照片,让曾小狼看。曾小狼认真看了一眼,很快就记住了他这个脑瘫弟弟的相貌。三人又坐在鬼屋里商量了一些实施交换杀人计划的细节,然后分头离去。
第二天傍晚,曾小狼下班后骑着摩托车,沿着吉利大道来到吉利村。村子不大,村中民居多以矮旧小楼和平房为主,原住村民大多都在外面小区买了新房搬出去住了,留下的旧楼都租给了外地人。租房者很多都来自乡下,很多人在家里养了走地鸡,刚一进村就能闻到难闻的鸡屎味。
曾小狼骑着摩托车,沿着村前一条一车道的水泥路一路往前行去,大约几分钟后,他看到了124号的门牌。那是一幢外墙抹着黄泥灰的四层小楼,这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四楼亮着灯光,那应该就是吴名仕的家了。下面从一楼到三楼却都黑乎乎的没有灯光,不知道是没有人住,还是房子的主人没有回家。
曾小狼放慢车速,这时听见楼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只见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妇女背着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正吃力地从楼上走下来。那孩子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嘴巴歪斜着,不时有涎水从嘴角滴落下来。曾小狼认出来这孩子正是吴名仕的脑瘫弟弟吴望,那个满面愁容的中年妇女,自然就是吴名仕的妈妈了。
吴名仕的妈妈一步一步走到楼下,蹲下身把吴望放下来,牵着他的一只手,让他另一只手扶着墙壁慢慢往前走,看样子是在锻炼他自己走路的能力。吴望脚下像是踩着弹簧似的,一跷一跷往前走了十多步,忽然“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他妈妈被他牵扯着,也跟着跌了一跤。母子俩翻下台阶,滚成一团。起身后,吴名仕的妈妈顾不得自己跌出了一额头的鲜血,急忙去抱吴望……
看到这个场景,曾小狼忽然有点心酸,他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能杀死吴望,绝对是做了一件人间善事。
他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不远,就到了村子尽头。他把摩托车拐个弯,没有沿原路返回,而是走进了村子后面那条碎石小路。村子后面就是烈士陵园,四周建着高高的围墙,围墙与村子之间夹成一条小巷,巷子的地面上铺着一些碎石。这里平时应该很少有人来,一路上尽是大小便的臭味,估计是路人都把这隐蔽之处当成临时公厕了。
走到吴名仕家那幢小楼后面时,他又抬头看了一下,房子后面伸出一个小阳台,上面没有安装防盗网,是个开放式的阳台。一二三楼仍然没有亮灯,他听到四楼传来模糊不清的说话声,估计是吴名仕的妈妈已经背着吴望回家了。
曾小狼没有停车,直接从后面的碎石小道骑着摩托车出了吉利村。
曾小狼在外面吃过晚饭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8点多。和衣躺在床上,他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向吴望下手,才能既帮吴名仕解决了麻烦,又不会留下线索引火烧身。忽然,他感觉到放在内衣口袋里的那个旧手机强烈地振动起来。
他忙翻身坐起,掏出手机一看,上面显示来电者是“乙”,正是吴名仕。他忙按下接听键,吴名仕在电话里问:“你去我家附近踩点了没有?”
曾小狼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踩点”是什么意思,忙说:“去过了,刚回来。”
吴名仕说:“那就好,你明天就可以动手了。”
“明天?”曾小狼有点意外地问,“这么快?”
吴名仕根本不为他解疑答惑,只是问他:“明天你要不要上班?”
“要啊。”
“你一般早上什么时候上班?”
“7点半。”
吴名仕说:“那就没问题了。”
“什么叫没问题了?”曾小狼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对方的思路。
吴名仕说:“其实行动计划我都已经帮你想好了,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我靠,你什么意思啊?”曾小狼忽然对他这种独断专行,什么都自己说了算的行事作风反感起来,“既然已经约定好这是我的任务,怎么完成任务应该由我说了算,为什么要你帮我计划好?你是不是以为凭我的能力,根本就没有办法完成任务?你奶奶的,不要太小看人好不好?”
“行了,我不想跟你作口舌之争,”吴名仕以一贯冷静的语气说,“咱们三个人现在是一个同盟,无论谁想出的办法都一样,只要有助于咱们完成任务就行。而且我妈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我弟,你真的有办法在我妈眼皮子底下动手杀人?除非你连我妈也一起杀了。”
曾小狼自然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来反驳他。吴名仕知道他已经没了脾气,就问:“你周围没有别人吧?现在说话方便不?”
曾小狼说:“我在宿舍,你放心,是单人单间宿舍,而且左右两边的宿舍都是空的,没有人住,说话当然方便。”
吴名仕说:“那我先说说我的计划。”
他告诉曾小狼,因为弟弟吴望智力只相当于四五岁的小孩,生活不能自理,他妈妈要一天到晚看护他,所以要想单独对吴望下手而不被他妈妈发现,是非常困难的。但是,这也并非说就完全没有机会。
每天早上6点左右,他父母会准时起床,他爸会背着修鞋工具到车站门口摆地摊,因为去晚了摊位就会被别的小贩抢占。他妈则要赶早到菜市场买菜,因为这时候吴望还在床上睡觉,一天之中也就是早晨这个时间段,她能把脑瘫儿子单独留在家里。
他妈买菜一般会去离家较远的那个菜市场,因为那里的菜价相对便宜一点。一来一去加上在市场内耽搁的时间,最少需要一个小时。吴名仕住校,平时不回家,所以他妈妈出去买菜之后的这一个小时,家里就只有吴望一个人。
按平时的习惯,吴望一般会睡到他妈妈买菜回家才起床。但是明天早上6点15分的时候,吴名仕会跑到学校外面用公共电话拨打家里的电话。平时吴望都跟妈妈睡一个房间,电话就放在房间的床头柜上。吴名仕的电话铃声会把吴望叫醒,吴名仕以前在家里教过弟弟怎么接电话,所以电话铃声吵醒吴望之后,他肯定会去接听电话。
吴名仕会在电话里对弟弟说哥哥给你买了花生糖,就放在阳台上,你快点起床吃糖,要是去晚了,就会被别人抢了。吴望最喜欢吃花生糖,一定会自己扶着墙壁走到阳台去拿糖。
“这时候,就该轮到你出场了。”吴名仕对曾小狼说,“明天你起个早,早点躲在我家后面楼下,村后那条小路上基本没有人去,早上6点多人家都还在睡觉,更不会有人经过那里。后面的烈士陵园,一年之中除了清明节有人进去送几个花圈,平时连大门都不开,也不会有人。而且那条小路上铺着碎石,无论你怎么踩,也绝不会在地面上留下脚印痕迹。我们家楼下从一楼到三楼的租户,前几个月都陆续搬走了,现在还空着没有人租住,就算你稍微弄出点响动来,也不会有人听到。所以只要你见机行事,就肯定不会被人发现。”
“那我一大早到你们家后面楼下,到底要做什么呢?”
吴名仕说:“你今晚去买一根长一点的钓鱼竿,在上面系上三块花生糖,挑到我家后面阳台外边,我弟弟自己扶着墙壁走到阳台,看见有糖,肯定会踩着凳子伸手去够。这时你再把花生糖往外面移一点,慢慢将他引出阳台。相信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后面的阳台是没有防盗网的,只要你引导得好,叫他把身子探出阳台,他很容易从阳台上失足掉下来……”
挂了电话,曾小狼把吴名仕的这个“杀人计划”在自己脑海里演绎一遍,最后发现这个计划,既不用自己亲自动手行凶,也不会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简直堪称完美。这下,他真的对这位高中复读生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个家伙不但是个当班干部的料,而且还是一个犯罪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