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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在转瞬之间,血蘑菇平生的记忆像一条蛇一样,一下子钻入了张保庆和白糖脑中。等他们二人回过神来,灵庙供桌上的油灯仅有黄豆大的光亮,暗得人睁不开眼,但听那个纸人阴声阴气地说道:“不除掉纸狼狐,我死也闭不上这只眼!你只需打开宝画,念三遍牌位上的名号,到时候吸金石和《神鹰图》都是你的!如果不按我说的去做,你们俩一个都活不成,因为我等到此时,早已油尽灯枯,供桌上的油灯一灭,纸狼狐就会占据灵庙,你身为《神鹰图》的主人,它视你如天敌,岂能放得过你?”话音落地,油灯忽地一下灭了,陷入黑暗这一瞬间,张保庆和白糖的手电筒却又亮了起来。
四下里寂然无声,刚才的一切恍如一个怪梦,却又真切异常,由不得他们不信。二人吓得腿肚子转筋,额头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掉。白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用枪管捅了那个纸人一下。纸人耷拉着脑袋,倒在原地一动不动。张保庆用手电筒照向纸人手中的牌位,睁大了眼仔细观瞧,这一次看明白了,那几个字歪歪扭扭,他倒认得出,上写“极暗九星幻造灵梦神主?狼侯胡万增”!
打从张保庆头一次来到长白山,误入马殿臣的天坑大宅捡到《神鹰图》,就听说过东山林场有个老洞狗子,因为打狐狸丢了一个眼珠子,是个贪小便宜的老光棍儿。后来《神鹰图》又被个收破烂的独眼老头儿用十块钱骗去,他才发觉这个一只眼的老洞狗子,很可能与金王马殿臣三闯关东传说中的土匪血蘑菇是同一个人,又是此人骗走了他的《神鹰图》。这是个在东山林场躲了几十年的老土匪,只不过没有任何证据,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直至此时此刻,张保庆终于知道了血蘑菇的秘密,但他不想插手此事,哪个庙里没有屈死的鬼呢?真没必要蹚这个浑水,只要白鹰没落在老洞狗子手上,他也就放心了。如今他彻底想通了,带不带走《神鹰图》无所谓,当了《神鹰图》的主人又如何?纵然是《神鹰图》上一代的主人金王马殿臣,一辈子追风走尘大起大落,上过战场打过仗、当过土匪要过饭、挖过棒槌得过宝画,三闯关东发了大财,住在天坑大宅之中,埋下整整九座金塔,搁到民国年间来说,够不上东北最大的大哥,那也是关外最大的大款了,到头来又如何,还不是因财丧命吗?退一万步说,血蘑菇是什么人?这个一只眼的老土匪不比马殿臣杀的人少,用心之深远,更可以说神鬼难测,为了达到目的,从来不择手段,张保庆哪敢信他的话!况且说这话的,还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纸人!
白糖正是这个意思:“纸牌位上的名号一遍也不能念,《神鹰图》已然残破不堪,上面的图案都没了,当不了吃当不了喝,一张破画不要也罢。什么血蘑菇、纸狼狐,那跟咱有什么关系?趁早拿上吸金石走人!”
张保庆没让白糖轻举妄动:“吸金石绝对是个招灾惹祸的东西,何况这是血蘑菇下的饵,咱可不能当咬钩的鱼。血蘑菇头一次用十块钱从我家骗走了宝画《神鹰图》,二一次用一口空棺材把咱俩诳到这么个鬼地方。吃亏上当可一可二,没有再三再四的,说出大天去也不能再上他的当了。还真不是我属鸭子的嘴硬,别人把吸金石当个天灵地宝,争得你死我活,我张保庆偏不在乎!”
白糖也不想任人摆布,他拦住张保庆说:“行行行,你不用打肿脸充胖子,只要肯放弃,世上无难事,反正是江湖险恶,不行咱就撤!”
不过老奸巨猾的血蘑菇把能堵的道全堵死了,不论信与不信,下一步行动都在血蘑菇的计划之中。因为对张保庆和白糖二人来说,接下来无非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按血蘑菇说的做,那等于让对方牵着鼻子走,彻底失去了主动;二是不按血蘑菇的话做,舍掉《神鹰图》和吸金石,立刻从原路出去。可是血蘑菇也说了,石案上的油灯一灭,纸狼狐就会出来,置他们二人于死地。现在油灯已然灭了,血蘑菇的话到底可不可信?如果说不信这个邪,拍屁股走人容易,万一受到纸狼狐的攻击怎么办?
正所谓兵不厌诈,虚张声势这招他们也常用,但见画树石匣周围的光雾越来越重,已经看不到来时的台阶了。二人只能凭着直觉往前走,怎知走了二三十步,仍未见到台阶,前方只有化不开的迷雾。张保庆和白糖发觉不对,下意识地用手电筒往身后一照,相距摆放油灯的石案不过三尺,分明走了半天,却似没动地方。二人暗暗叫苦,血蘑菇说的话似乎在一一成真,纸狼狐将他们困在了原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想到此处,登时寒毛直竖。他们俩意识到处境不妙,凭着猎枪和枣木杠子,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纸狼狐,这个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张保庆和白糖不是省油的灯,虽比猴子少根尾巴,可比猴子还精明,然而比不了血蘑菇那个老土匪心思缜密、谋划深远,肯定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不到这个天坑中来还则罢了,一脚踏入画树灵庙,就等于钻了血蘑菇设的套子,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明知这是个套子,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钻!
哥儿俩想的一样,绝对不能受制于人,如果按血蘑菇的话去做,无异于自己挖坑埋自己,不论对方许下什么好处,那也是刀尖上的银子、油锅里的钱,不是好拿的,必须想个法子,钻出血蘑菇布置的套子。可走来走去,只是在迷雾中打转。二人不甘心被纸狼狐活活困死,搜肠刮肚思索对策。
白糖突发奇想:“我倒有个法子,就怕你不同意……”张保庆问道:“我为什么不同意?”白糖说:“那我问问你,咱们的优势何在?”张保庆不明其意,又问他:“咱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优势?”白糖说:“为什么血蘑菇办不成的事,只有你能办成?所以说别看你小子也是猴头狗脑的没比别人多长什么,可又的确与众不同。老爷庙的旗杆?就你这一根!那个老土匪不是指望你替他收拾纸狼狐吗?没你这个臭鸡蛋他还真就做不成槽子糕,我一枪崩了你,老土匪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张保庆还以为白糖能想出个什么高招,气得拿枣木杠子直戳白糖的肚皮:“这他妈还用你说?你就不能想个不把我搭进去的法子?”白糖躲闪着说:“不是不是,我又想出一招,你说纸狼狐为什么叫纸狼狐呢?一半是狐一半是狼,还是纸做的?纸怕火啊!咱们手上有防水火柴,庙里还有油灯,怪不得纸狼狐一直不肯现身,因为它怕咱们放火!”张保庆给白糖泼了盆冷水,纸狼狐容身的古画,在火烧关家大院之时已被焚毁,按血蘑菇的话来说,这个东西乃宝画中灵气成形,放火也没用。
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白糖出的两个“高招”,给了张保庆一个启发,当时灵机一动:血蘑菇为什么一定要指望他张保庆?为什么不是另一个人?原因很简单,张保庆是《神鹰图》的主人,从十年前在森林中捡到一个蛋,孵出一只罕见的白鹰,或是从天坑大宅中摘下的《神鹰图》那一刻,他的命运就注定了,又唯有《神鹰图》可以除掉纸狼狐,所以纸狼狐才会攻击张保庆,如果没有了《神鹰图》,张保庆也就无关紧要了,纸狼狐还会为难他们吗?《神鹰图》传世千年,仅仅撕碎了怕不稳妥,纸狼狐不怕火,《神鹰图》则不同,只要划一根火柴或摁一下打火机,这张古画就变成灰了。老奸巨猾的血蘑菇谋划虽深,终究也还是人,哪想得到咱给他来这么一手釜底抽薪?张保庆自己都佩服自己。他是不忍心毁掉《神鹰图》,九死一生从马殿臣天坑大宅中带出来的宝画,当年被血蘑菇用十块钱骗走了,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却要一把火烧了,还能更败家吗?可是没别的办法了,反正这张画已经如此残破,画中的图案都没了,老话说“纸寿一千,绢寿八百”,看这个意思,摘下来就得碎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白糖是个急脾气,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当机立断掏出打火机,上前去烧《神鹰图》,怎知火苗是白的,怎么点也点不着。张保庆感觉难以置信,凑过去用手一摸,打火机上的火苗竟是冷的。白糖又掏出防水火柴,这是野外用的特制火柴,头儿上加了防水药,浸过水也能点火,可那盒火柴软塌塌的,接连换了三五根,没一根划得着。白糖心烦意乱,抱怨道:“这人要是走了背字儿,喝口凉水都塞牙,放屁能砸脚后跟,防水火柴怎么也受潮了?”张保庆听得诧异,无意当中抬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眼前这个人哪是白糖,说话跟白糖一样,不过一张纸糊的大脸似人非人,五官全是画出来的,身子支支棱棱,合着也是纸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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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纸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纸糊的大脸,让张保庆感到说不出地厌恶,他心下惶惑不安:“纸狼狐上了白糖的身?那成什么了,纸白糖?”而白糖一看张保庆,也同样吓得够呛:“我靠!这他妈棺材里打枪?吓死人啊!你怎么变成纸人了?”张保庆这才发觉,自己也变成了纸糊的,不止他们两个人,打火机、防水火柴、猎枪、背包、供桌、油灯、树根,包括脚下的地面,画树灵庙中的一切,全部变成了纸壳子。张保庆一怔之下已经说不出话了,估计舌头也变成了纸的,心知大事不好,想撕掉宝画《神鹰图》也做不到了,因为手脚已经成了白纸,完全使不上劲儿!
一瞬之间,二人手足僵直,睁着眼倒在地上。张保庆见纸人捧着的牌位就在眼前,上书“极暗九星幻造灵梦神主?狼侯胡万增”,刚才听血蘑菇说了,只需打开宝画,念三遍牌位上的名号,即可除掉纸狼狐,无奈有口难言,如何念得了纸狼狐的名号?他忽然想到,如果彻底变成了纸人,为什么意识还在,也能看见东西,唯独说不出话?张保庆心有不甘,翻着眼珠子,又望向纸人手中的牌位,“极暗九星幻造灵梦神主?狼侯胡万增”一行字近在眼前,突然一道白光闪过,钻入了《神鹰图》,周围的一切恢复如初,四下里光雾浮动,他和白糖也没倒在地上,似乎刚踏上石台,还在原地没动过,但是供桌旁那个纸人,已经变成了一只眼的死人,穿着一件老皮袄,干尸与石匣裂痕中伸出来的树枝长成了一体,皮肉干枯如同树皮,手中既没有牌位,也没有吸金石,周围散落着一些朽烂不堪的衣服鞋子,不知扔下多久了。宝画《神鹰图》也跟之前不一样了,全然不似之前那么残破,画中的白鹰、古松、云雷均已不见,却有一个半似狐半似狼的怪物,爪下摁着一块圆石。张保庆恍然大悟:“原来不必念出口,在梦中默念三遍牌位的名号,一样可以将纸狼狐收入画中!”白糖气急败坏地说:“吸金石怎么落在了画中?那不是白忙活了?”张保庆也意识到不对,上前摘下《神鹰图》,用手去抠画中的吸金石,又担心把画抠破了,不敢使劲儿,那能抠得出来吗?
张保庆越想越不对劲儿,但觉一阵寒意直透心底,该不会上了纸狼狐的当?也许从他们一看见供桌上亮着的油灯开始,就进入了纸狼狐的梦境。血蘑菇以为能把张保庆引到画树灵庙,便可以借助《神鹰图》除掉纸狼狐,怎知血蘑菇一死,纸狼狐便可作祟了,用血蘑菇平生的记忆迷惑他们二人,让他们以为念三遍牌位上的名号,就能收拾了纸狼狐。实际上并非如此,张保庆身为宝画的主人,在梦中念三遍牌位上的名号,等于打开自家大门让纸狼狐进来,并且跟纸狼狐订立了契约。以前《神鹰图》中的神主尚在,那是纸狼狐的天敌,它避之唯恐不及。后来纸狼狐被困在血蘑菇身上,血蘑菇误以为它什么也干不了,实际上纸狼狐一直引着血蘑菇去找《神鹰图》。如今的《神鹰图》残破不堪,画中的神鹰已然不复存在,纸狼狐趁机带着吸金石占据了《神鹰图》,使宝画得以恢复原状,《神鹰图》从此变成了《纸狼狐》!血蘑菇为了对付纸狼狐,不惜死在画树灵庙,最后就得了这么个结果?张保庆又一想,或许还存在另一个可能?
自己不仅让纸狼狐坑了,同时也让血蘑菇坑了。血蘑菇虽然横尸此地,但是也留了后手,将计就计摆脱了纸狼狐,并且将纸狼狐甩给了张保庆,他张保庆成了背锅的。如今世上还有一个血蘑菇的分身,那就还有报仇的机会,说不定正躲在什么地方盯着张保庆的一举一动。这个一只眼的老土匪真他妈够可以的,拿一条命来了一把金蝉脱壳!
白糖劝张保庆别胡思乱想了,不论上了谁的当,反正吸金石在画里,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怎么不得带出去?张保庆一想也对,先离开这是非之地,然后再找个法子抠出画里的吸金石,当下卷起宝画塞进背包。画树灵庙四周光雾氤氲,用不上手电筒也能看见路,二人收了手电筒,正要离开此地,却见那具一只眼的干尸张开了嘴。张保庆和白糖从没见过死人开口,是有话要说?还是有冤要诉?哥儿俩刚一愣神,突然从干尸嘴里爬出几只虫子,个头儿不大,黄褐扁平,复目平翅,疾走如飞,在关东山叫“棒槌虫”。此虫体内毒素有一定麻痹作用,老时年间人们却以为棒槌虫啃过宝棒槌,所以能治溃疮。昆虫具有向光性,也就是扑亮。张保庆和白糖的手电筒没关,那几只虫子都冲他们这边来了。二人慌了手脚,扔下手中的东西,噼里扑噜一通乱打。混乱之际,一只虫子爬上了白糖的左脸,抬手一拍没打中,虫子反倒钻入了耳朵,越掏钻得越深。张保庆急忙放下枣木杠子,掏出老枪背包中那盒火油,告诉白糖一定忍住了,然后用当年在猎屯学来的土法子,将火油滴入白糖耳中,使虫子窒息而死,以免穿破耳膜钻入脑中。不过虫子被油憋住之后垂死挣扎,疼得白糖五官都挪了位,多亏那个虫子憋死得快,只是钻得太深,一时掏不出来。白糖龇牙咧嘴地捂着耳朵,挣扎着身子捡起扔在地上的猎枪。他半边听力受损,不自觉地大声说话,让张保庆别忘了带上吸金石。张保庆拎起背包和枣木杠子,告诉白糖把心放肚子里。二人相互打个手势,急匆匆往外走。怎知台阶下缩着一个黑影,他们俩险些一脚踩上。白糖一肚子邪火,正不知道拿谁出气,哪还管你是人是鬼,一伸手揪住了那个黑影,借着洞穴中的荧光一看,正是半夜在三仙宾馆爬窗户的黑衣女子!
张保庆和白糖经过那一连串怪事,几乎将此事抛在了脑后,这个黑衣女子,与偷油贼、老枪等人是一个团伙,一路上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不知是冲着什么来的,如果按原路走出山裂子,肯定会跟这伙人遭遇。他们俩赶紧向四周看了看,并未发现其余几人的踪迹。白糖揪着黑衣女子的头发,拎鸡崽子一样拎到供桌旁,骂道:“去你小妹妹的,早看出你没憋好屁,跟着我们想干什么?”黑衣女子一脸惊恐:“大哥,我看你俩是好人,我……我……”张保庆见白糖冲自己使了个眼色,这才注意到黑衣女子的衣扣在左,后颈上还文了一只口衔银元宝的花皮貂,心头登时一沉:“原来这伙人是厌门子!”而那个黑衣女子还在捏造谎言,自称是被人拐卖到三仙宾馆的,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女儿,跑了几次都没跑成,这一次趁天黑下雨,摸上了他们开的汽车,求二人救自己逃出虎口,说完战战兢兢地问:“大哥,你们能带我走吗?”白糖忍不住发作起来,端起手中的双筒猎枪,沉着脸说:“你猜猜吧,猜对了给你留具全尸!”张保庆也恨这黑衣女子狡狯,怒气冲冲地问道:“你们这伙厌门子有几个人?跟了我们多久?”白糖将枪口抵在黑衣女子头上,恶狠狠地说:“再不如实交代,让你脑袋开花!”
二人一句接一句,连珠炮一般拆穿了对方的身份,再加上白糖膀大腰圆,望之如泰山压顶,确实比较有震慑作用。黑衣女子只得承认,她是为了吸金石而来。厌门子的人一直以为吸金石在马殿臣手上,所以这伙人始终在找那个天坑。当初张保庆一上长白山,从天坑大宅中带出宝画《神鹰图》,厌门子的人就盯上他了。回到家不久,张保庆的《神鹰图》又被人用十块钱骗走了,所以厌门子没对他下手,转去追踪一只眼的老洞狗子,不过仍在暗中留意张保庆的动向。这一次张保庆三上长白山,开车往东山林场送货,立即引起了厌门子的注意,一路尾随至汛河林道的穿山隧洞,失了张保庆和白糖的踪迹,只见到他们俩开的那辆车。厌门子的人分头找寻,她发现有个山裂子,想钻进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再伺机而动,不料越走越深,直到被二人抓住。张保庆听得不寒而栗,想不到厌门子盯了自己这么久,自己却全然不觉,耗子钻洞、坏人钻空,真令人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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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女子见张保庆分神,突然拨开白糖的枪口,扬手撒出一团泥沙。白糖立即往后躲闪,用力过猛失去重心,摔了个四仰八叉。黑衣女子擅长声东击西,不等张保庆反应过来,转身就来抢他的背包。张保庆一只手紧抓着背包不放,另一只手举起枣木杠子作势要打,他一来不想打出人命,二来下不去手打女人,顶多吓唬对方一下,迫使黑衣女子知难而退放开背包。怎知这个黑衣女子左手扯着背包,右手腕子一翻,中指上已多了个乌黑的铁指甲,大约半寸长短,出手如电,一指戳在张保庆腋下。张保庆“哎哟”一声,让铁指甲捅了个血窟窿,身子登时麻了一半。以前跑长途的时候,听说有一路劫道的,通常扮成单身女子搭车,用手在司机身上掐一下,即可使人周身血脉阻塞,瞬间失去行动能力,民间称之为“钳子手”或“抹子手”,又叫“五百钱”,因为要用指尖发力将铜钱捏弯,至少捏够五百枚铜钱方可入门,指尖的劲力练到一定程度,在与人握手、搂抱、说笑之间,沾身拂衣即可致人伤残。以前的小偷皮子大多会练这手儿,不过很少能练到伤人的地步,师父也不肯传,就有心怀不轨的做铁指甲,用以伤人劫财。张保庆虽然有个利索劲儿,躲得也挺快,但仍被这一指戳得不轻,再也站立不稳,倒在地上疼得喘不过气,枣木杠子也掉了,背包却没撒手。
说话这时候,白糖抡着猎枪冲上来帮忙。黑衣女子身法灵活,抬腿就是一记撩阴脚。白糖急忙用猎枪挡住,惊出一身冷汗,心说:这小娘们儿太他妈狠了,这一脚要是让你兜上,我不断子绝孙了?他和张保庆吃亏就吃亏在不敢下死手,厌门子为了抢夺吸金石而来,根本不在乎你是死是活。白糖意识到这点,浑劲儿一发作,下手可就没了顾忌,只是不想开枪引来厌门子的同伙,怒骂声中倒转了猎枪,用枪托去砸黑衣女子。黑衣女子滑得如同一条泥鳅,放开与张保庆争抢背包的手,迅速往旁边一闪,枪托重重砸到了地上。白糖不肯甘休,抡枪托追着打。黑衣女子只顾躲闪,慌乱之中没看到脚下的树根,绊了一个跟头。白糖骂了句“活该”,手中猎枪对着黑衣女子搂头盖顶砸了下去。眼看这一下,就要砸个脑浆迸裂。恰在此时,一个又高又长的黑影蹿上石台,穿得破衣烂衫,像是一个蹲在路边要饭的乞丐,但是怪力惊人,一把抓住了白糖抡下来的枪托。此人电线杆子成精似的细麻秆身材,长胳膊长腿,大巴掌大脚,顶着个活骷髅一样的脑袋,冷不丁一看能把人吓一跳,而且双眼外凸,按相面的话说,这叫“蜂目蛇形”,主穷凶极恶,绝非善类。尽管没照过面,可张保庆和白糖一看来人身形就知道,分明是雨夜之中那个偷油贼。白糖发觉枪管冲着自己的脸,枪托和扳机则在对方手中,忙把身子让到侧面。这时候猎枪也响了,“砰砰”两响,都打在了画树石匣上,紧接着从中传来一阵不绝于耳的怪响,听得这几个人周身悚栗,手脚打战,头皮子过电似的一阵阵发麻,身上的鸡皮疙瘩直往下掉。躲藏在树根中的棒槌虫,也似受到了什么惊吓,爬出来四散逃窜,眨眼都不见了。
张保庆心里有种不祥之感,此地曾是一处天坑古洞,洞口应当就在画树石匣正上方,不知多少年前,从高处落下来的泥土,填满了画树石匣的裂缝,又有种子落下,在石匣顶部长出了几棵棒槌树。棒槌树长上一千年,也不会过于高大,根须却是越长越长、越长越多,外形近似野山人参,所以才称为棒槌树。当年染上癞大风的人们,误以为画树石匣中有宝棒槌,可以治愈他们身上的疮毒,蜂拥上来挖这画树石匣,引发地震埋住了洞口,从此不见天日,足见画树石匣惊动不得,刚才这两枪打上去,不知会引发什么后果?
黑衣女子并不知道画树灵庙中的秘密,也顾不上那阵怪响从何而来,一指张保庆叫道:“吸金石在背包里!”偷油贼凶相毕露,夺下空膛猎枪甩到一旁,伸出长臂就来抢张保庆手中的背包。白糖气急败坏,他自持力勇,发着狠往前一冲,将偷油贼撞了一个跟头,紧接着扑上去,死死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他仗着身大力不亏,掐得偷油贼直翻白眼,手脚乱蹬起不了身,当时就把两只破胶鞋蹬掉了,里边没穿袜子,两只大脚脚趾都比普通人长出一倍有余。偷油贼一只脚撑着地,使尽全力将另一条腿举起来,几乎是躺在地上扯了个一字马,抬上来的那只脚,好像多出的一只手,张开五个脚趾摁在白糖脸上。那只毛茸茸、臭烘烘的大脚,不把人呛死也能把人憋死。白糖实在忍不了,不得不往后避让,扼住对方脖子的手也放开了。殊不知偷油贼是个通背异人,两条手臂可以贯通伸缩,竟不给白糖脱身的机会,四肢如同四条大蟒蛇,紧紧将白糖缠住。两人滚成一团,斗了个难分难解!
与此同时,黑衣女子翻身而起,又来抢夺张保庆的背包。张保庆刚才挨那一下,半边身子麻木,五脏六腑翻江却似倒海一般,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瞅白糖和偷油贼纠缠在一起,干着急使不上劲儿,又看黑衣女子冲自己来了,急得额头上的青筋直蹦,忍着疼痛深吸了一口气,抱紧了怀中的背包,胳膊肘拄地撑起身子,吃力地往后挪动,然而背后已是画树石匣,再也无路可退。黑衣女子以为张保庆被铁指戳中腋下,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见他用背包挡住了身前要害,又紧拽着不撒手,就抬起套了铁指甲的右手,狠狠戳向张保庆的眼珠子。没想到张保庆刚才躲得快,并未让她戳中穴道,虽仍疼痛难挡,但是缓得一缓,身上的麻木已然恢复了几分,故意示弱退让,实则暗中积攒气力。他也是死中求活,在对方铁手指戳下来的一瞬间,突然将头一偏,黑衣女子的手指重重戳在了石壁上,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中指直接撅了上去。张保庆看着都替她疼:“你这不是自作自受吗?咱俩有多大的仇啊?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又见白糖让偷油贼四肢缠住,死活挣脱不开,反被偷油贼压在了身下。他不敢迟疑,一把推开跪地惨叫的黑衣女子,抓起那根枣木杠子,一个箭步抢至近前,抡圆了打向偷油贼的后脑勺。偷油贼猛听身后恶风不善,忙转头来看,无奈跟白糖纠缠在一处,既抽不出手来抵挡,也无从退让闪躲。张保庆这根枣木杠子,是白糖家传了几代的镇物,枣木质地本就坚硬紧密,素有“铁檀”之称,包上浆之后,用的年头儿越久越结实,叩之锵然作响,跟铁棍儿没什么两样,打到屁股上也受不了,何况是往脸上招呼?偷油贼让这一杠子闷到脸上,整个人像被狂风连根拔起的电线杆子,晃晃荡荡地倒了下去。白糖一骨碌爬起来,一脚一脚地踹偷油贼的肚子。偷油贼全无还手之力,一只手捂着脸,一手捂着肚子,缩成了一只大虾米。
正当此时,老枪和其余几个手下赶到了。张保庆和白糖见势头不对,只好扔下半死的偷油贼,扭头就往后跑。他们俩心里有个默契,如今敌众我寡,双筒猎枪也不知扔到什么地方去了,仅有一根枣木棍子,肯定斗不过这伙厌门子,跑又跑不出去,那就只有抢占有利地形,尽快爬到画树石匣顶端,凭着居高临下,上来一个踹一个。二人手脚并用,拽着树根往上攀爬。老枪恨透了张保庆和白糖,冲到画树石匣跟前,听黑衣女子说吸金石在那二人的背包里,立刻带着手下追了上去。那个长胳膊长腿的偷油贼,不顾脸上的伤痛,也咬着牙往画树石匣上爬。此时此刻,画树石匣中的怪响仍在持续,这个怪异的响动,如同电视机失去信号产生的噪声,搅得人心慌意乱。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画树石匣也跟着颤动,随即从下方的裂缝中涌出一缕缕黑雾,在画树石匣四周弥漫开来。那个手指折断的黑衣女子,行动略有迟缓,还没来得及爬上画树石匣,登时被黑雾裹住,身上脸上化出无数窟窿,顷刻间变成了一堆胶黏的黑水,整个人消失于无形,只剩下衣服鞋子。众人大惊失色,只恐被黑雾吞没,拼了命往上爬。画树石匣四周的黑雾却似活的一般,追逐他们而来。突然间雷声如炸,一道道惨白刺目的闪电,仿佛受惊的光蛇,在云雾缭绕的洞窟中到处乱钻,弥漫的黑雾立时退去。原来当年血蘑菇摆阵金灯庙,纸狼狐被魇仙旗封在了他身上,从此之后,血蘑菇本人就是魇仙旗。黑雾分化了血蘑菇的尸身,故此引来雷击。魇仙旗可以调动五方蛮雷,接连劈下来的炸雷,震得山摇地动。洞顶的碎石泥土哗啦哗啦往下掉落,画树石匣底部的岩盘也分崩坍塌,像是被扯开了一道大口子,深处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浑浊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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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树石匣悬在尚未完全垮塌的岩盘上摇摇欲坠,剧烈的晃动中,张保庆和白糖死死抓住石匣上的树根不敢放手。这个叠层洞穴下方是万丈深渊,当中布满了透明或半透明的巨大水晶,像云杉一样高大挺拔,形状千奇百怪,边缘比碎玻璃还锋利,壮观的水晶密密层层,在迷雾中放出银灰色的光。乱石纷纷落下,接连不断砸在水晶上发出的巨响,震得人全身打战。那个挨了张保庆一棍子的偷油贼,长了两只返祖的大脚,五趾出奇地长,脚尖几乎可以弯曲到足跟,相当于比旁人多了两只手,按说应该抓得比谁都稳,怎知此人扯住的那条树根长得不结实,突然从石匣上断裂脱落,他也惨叫着掉了下去。张保庆和白糖看得心惊肉跳,再不跑可就跟画树石匣一并掉入深渊了,他们俩还想多吃几年饭,生死关头不容犹豫,趁洞底的岩盘还没有完全崩塌,看准可以落脚的地方,一前一后跳了下去,那几个厌门子也是争相逃窜。众人落足未稳,身后的画树石匣就陷了下去。张保庆转头看了一眼,但见水晶折射出的银灰色光亮中,画树石匣分明是一个蠕动着的庞然巨物,刚才被雷电击中的地方,淌出暗绿色的脓液,周身发光的筋脉形状近似于灵树图案。张保庆心寒股栗、目瞪口呆,这个大肉柜子是画树石匣的真身?画树石匣竟然是活的?只在转瞬之间,画树石匣已坠入迷雾,再也看不见了。白糖使劲儿拽着张保庆,催促他赶紧逃命。而那伙厌门子中为首的老枪还不死心,眼见通往张保庆位置的岩盘已经塌了,却仍想凭着一身惊人本领夺下吸金石,当即深吸了一口气,往前疾冲几步,猛地纵身一跃,捷如鹰隼一般,扑奔张保庆而来。白糖眼疾手快,他将自己的背包对着老枪扔了过去:“吸金石给你了!”老枪刚跳到一半,没想到对方突然把背包扔了过来,急忙用手去接,这一接不要紧,却忘了身在半空,怒骂声中连人带背包一同坠入了深渊。张保庆和白糖眼瞅着老枪这个倒霉鬼在下坠过程中被锋利的水晶切成了若干块,惨叫声却仍回荡不绝,甚至穿透了岩石垮塌砸中水晶的轰然巨响,二人皆是肝胆俱裂,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快逃!
这时候叠台形岩盘崩裂加剧,洞窟顶上的乱石不住塌落,张保庆和白糖拼命奔逃,再也不敢去看身后的情形,一口气跑进了通往隧洞的山裂子。二人刚钻出去,落石便堵住了后路。山裂子中一片漆黑,他们俩又打着手电筒,步履踉跄地往前逃,最后几乎是从山裂子里爬出来的。隧洞上方也不断有碎石泥土落下,二人狼狈不堪,不顾身上全是泥土血污,扔在地上的死麝和那口破棺材都不要了,立刻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儿踩下去,汽车像放笼的兔子,飞也似的冲出汛河林道隧洞,狂奔在颠簸不平的路上。洞外风雨已住,天色放晴。车子前面没有挡风玻璃,山风拂面,感觉异常清爽。张保庆和白糖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兴奋中,除死无大事,命是最重要的,何况还把吸金石带出来了。可是张保庆的心也还悬着,吸金石在宝画之中,怎样才能抠出来?厌门子还有没有别的同伙?另一个血蘑菇又躲在什么地方?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宝画已经从《神鹰图》变成了《纸狼狐》。血蘑菇当年夜闯关家窑,破了纸狼狐的香堂,让纸狼狐祸害了一辈子,如若他张保庆将宝画丢失损毁,恐怕今后永无宁日!
张保庆一肚子疑惑,决定顺路去一趟鹰屯,拜访二鼻子和菜瓜的奶奶?供奉鹰神的老萨满。旧时受过皇封的鹰屯猎户要交“腊月门”,年复一年地往京城送虎鞭虎骨、鹿胎鹿茸、人参貂皮、熊胆熊掌、东珠獾油,交得不够数,轻则坐牢,重则砍头。朝廷专门派来一位侯爷坐镇,贡品用黄绫子封好,载满一辆辆大车,每辆大车的枣木辕子上都插一面三角杏黄旗,旗上绣着一个“贡”字,排成一队,浩浩荡荡走一个多月才能到京城,这个传统延续了千百年。而近些年封山护林,当地屯子里纵鹰捕猎的人几乎没有了,鹰猎只作为传统风俗保留下一部分。如若赶上鹰祭,还可以看到猎人们拙朴遒劲的鹰舞,模仿从天穹降下翎羽怒张的神鹰,展开遮天盖地的金翅膀,伴随着滚滚雷电扫荡邪魔。屯子里上岁数的老猎人们讲起鹰猎传说,也仍是滔滔不绝,比如神鹰怎么飞到云霄之上,怎么疾冲而下擒拿天鹅,猎户怎么带着猎物进贡,皇帝怎么摆设头鹅宴,白山黑水间的贡鹰道上又有多少艰难险阻……可是如今走遍整个鹰屯,都已见不到一只猎鹰。二鼻子早已娶妻生子,仍是那么冒冒失失不管不顾的,见了张保庆一脸惊愕:“你这又遭啥难了?”没等张保庆和白糖说明情况,他已将二人一把扯到家里,招呼菜瓜和媳妇儿烧水做饭。张保庆顾不上叙旧,问二鼻子:“有没有法子能把白糖耳朵里的虫子掏出来?”这倒难不住二鼻子,他让菜瓜取来盐水,冲出白糖耳朵里的虫子,滴了两滴消炎药水。白糖恢复了听觉,对二鼻子兄妹千恩万谢。菜瓜又烧了水,找来几件衣服,让张保庆和白糖清洗伤口、更换衣服。
二鼻子媳妇儿手脚麻利,嘁哧咔嚓整了一炕桌酒菜,河里捞的嘎牙子鱼,土灶底下烧柴火,用大铁锅连炖带焖,那滋味儿别处尝不着。菜瓜又给他们端上来一个大笸箩,盛满海棠、圆枣子、山丁子、洋姑娘,全是这大山里的果子。张保庆和白糖盘腿上炕,跟二鼻子边吃边唠,得知二鼻子在林区的鹿场上班,有一份正式工作,而萨满奶奶的身子大不如前,菜瓜为了照顾奶奶,至今没出门子。说话这时候,二鼻子媳妇儿又给他们支上一口锅子,盛满了蘑菇和鸡肉,底下有炭炉,烧得汤锅咕噜噜滚沸,鲜味儿直往鼻子眼儿里蹿。白糖嘴急,抓起一把大勺,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鲜得好悬把舌头咬掉。他一口气连汤带肉干下去半锅,撑得直打饱嗝儿,但觉一阵头晕,手脚发麻,说不出来地难受。张保庆在山里待过,知道汤锅里有山上的野蘑菇,深山老林里遍地都是,带毒的也不少,比如“红鸡冠子”,看上去肉肉乎乎的,毒性却特别强,用手指头碰一下都能肿得老高。当地人会分辨,采回来的野蘑菇吃不死人,但是放在汤锅里煮沸的时间得够,至少一袋烟,也就是一刻以上才能吃。白糖这是中毒了,不过不要紧,顶多手脚发麻、眼冒金星、恶心头晕,最厉害也就是拉肚子。
张保庆托二鼻子两口子照看白糖,自己跟菜瓜去见老萨满,问一问心中的疑惑。想起当年头一次见萨满奶奶,老人家还能打法鼓,可是一别多年,今日再见,老萨满双目已盲,然而心如明镜,听完张保庆的遭遇,就让菜瓜点了一道烟供,将《纸狼狐》封入一个皮筒子,套上绳箍交给张保庆,告诉他:相传始祖神开辟混沌,划分九天三界,上为光界,下为暗界,光暗相交而成世界,又立六合八荒,隔绝外道天魔。因此九天三界之内的一切,上下四方,往古来今,尽皆有序,否则必受劫灭,却也有来自九天三界之外不受因果制约的外道天魔,躲入了无明之暗。奇门世世代代守护着其中的秘密,以免世人受其蛊惑。有的萨满不仅是跳萨满的,更是奇门中人。不同朝代不同地区,奇门中人随不同的风俗。《纸狼狐》与《神鹰图》均为奇门神物,另外还有一张《猛虎图》。奇门不在三教之内,厌门也不止诈取钱财。早在千百年前,厌门子借纸狐、纸狼作祟,妄图骗取一朝江山。奇门传人降神为纸,用灵禽灵兽的鲜血绘成金钩玉爪的白鹰、吊睛斑斓的猛虎,白鹰展翅擒狐,猛虎下山吞狼,破了厌门子的纸狼、纸狐。所以说白鹰、猛虎、纸狼、纸狐原本是在一张画中,后来才被人分为三张画。纸狼、纸狐借宝画灵气,合二为一成了《纸狼狐》。直至今时今日,《神鹰图》与《猛虎图》均已不复存在,鸟要归林,虎要归山,《纸狼狐》最后落到你张保庆手上,可见你命该如此。不过驱遣纸狼狐会折损寿数,必须昼夜焚香追补生机,而且你一旦用过它,它就能入你的窍借你的形,因此千万别惊动它,只等它来找你,你替它办成一件事,方可解除契约!至于它几时来找你,又会让你办什么事,那都不一定,要不怎么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