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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边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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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辑 车上系着红丝带

  酒泼砂锅

  出差到贵阳,抽空去探望老战友大徐。

  我下连队的时候,大徐已经是炊事班班长,还通过军地两用人才考试,拿到了二级厨师证书。现在经营着一间名叫“酒泼砂锅”的酒家,让我出差到贵阳一定到他那里尝尝各式各样的“三杯鸡”。

  十年不见,当年连队里那个身材“精干”的炊事班长如今变成了一个中年胖子,他的妻子也变成了玉润丰满的老板娘,再也不是当年照片上瓜子脸的“辣妹子”。酒家里二十几张桌子都坐满了顾客。大徐和熟客搭着讪,招呼厨房加紧上菜,老板娘坐在收银桌前算账卖酒,忙得不亦乐乎。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张空座子,大徐赶紧安排我坐下来,我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这家小有名气的酒家。从老板娘身后壁橱上陈列的酒品中,我见到了“老乡”——德胜酒,能从这个全国有名产佳酿的省份看到家乡的酒,感到亲切,也感到意外。

  更令我费解的是,客人要德胜酒,店里的伙计都吆喝:“一瓶‘师傅’——”,这德胜酒,到了这里怎么就有了“师傅”的尊称?

  中午顾客高峰期过去,夫妻俩才有时间坐下来说说话。老战友多年未见,加上美酒佳肴做伴,我们渐渐都有了几分醉意,我问起为什么把“德胜酒”称作“师傅”时,豪爽的大徐不知为啥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夫妻俩推让了一阵,还是辣妹子一句开场白“说就说——”,给我讲了一个“酒泼砂锅”的故事。

  原来,大徐退伍回来和辣妹子开过一家麻辣烫小吃店,因为竞争激烈不到两年就关张了。大徐经历了退伍后最灰暗的日子,多数时间都躲在家中看电视喝闷酒打发时间。

  一天,他做了一钵砂锅鸡块下酒,刚喝两杯,从外面回来的辣妹子看见他又在喝酒,夺过酒杯,把酒泼到了砂锅里,没收了酒瓶酒杯。大徐依然坐在原地闷头闷脑啃着鸡块,感觉砂锅里的鸡肉比先前鲜美了许多,一时也弄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他边吃边琢磨,好不容易才琢磨出个头绪来:一杯油一杯酱油几只辣椒做成的砂锅鸡加上刚才辣妹子泼进去的那杯酒,不就是在军地两用人才培训基地学过的“三杯鸡”吗?

  晚饭,他做了一砂锅“三杯鸡”,不知为什么始终都不如中午吃到的那么味美。连续吃了好几天“三杯鸡”才找到原因:那天,辣妹子泼进砂锅里的是一杯广西的“德胜酒”!

  传统的“三杯鸡”使用一杯油一杯酱油一杯白酒,大徐的“三杯酒”使用一杯油一杯酱油一杯“德胜酒”,成本虽然高些,可是风味独特。在城乡结合部开店两年后,他们就在租金昂贵的市中心租了场地,开了这家“酒泼砂锅”酒家,集全国“三杯鸡”大成于一身,按地域分有“正宗赣味”“台式”、麻辣“川味”、“粤味”,按品种分有“三杯全鸡”“三杯鸡块”“三杯鸡腿”“三杯鸡翅”等等,可都离不开一杯“德胜酒”!

  所以在大徐的店里,伙计们把“德胜酒”称作“师傅”。

  “因为职业原因,我走南闯北,尝过多地的“三杯鸡”,大徐做的“三杯鸡”确实别有风味。”听我这么说,老板娘高高兴兴从酒橱上取了一瓶“师傅”,给自己斟满一杯,举起了酒杯:“我只喝它,不过敏,来,先干为敬——”

  出差归来,我买了两瓶德胜酒,准备哪天有空了,邀请同城的老战友品品德胜酒,给他们讲讲大徐和他的“酒泼砂锅”故事。

  茶乡寻韵

  艾先生暗暗嘀咕:怪不得这个城市叫“绿城”哩,连茶娘的衣衫都是嫩绿色的。

  茶娘向他推荐一种叫“瑶山春”的绿茶。

  茶娘向顾客推销茶叶获取提成,这种事在茶庄里司空见惯,艾先生说:“还是给我煮一壶白芽奇兰茶吧。”

  茶娘的脸上飘过一片失望的阴云。

  茶娘是煮茶高手,茶汤端上来,只见杯中汤色澄金,茶味清爽细腻,散发着阵阵兰花香,香气清高。

  艾先生是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商人,每到一处地方都要到茶庄坐坐,喝过无数茶娘泡的白芽奇兰茶,从没喝过将白芽奇兰茶的色、香、韵发挥到如此极致的煮茶!

  他不禁多看了茶娘几眼:二十多岁,身材瘦小,灵活轻盈得像一片茶叶。茶娘似乎也感觉到到了他的目光,冲他莞然一笑,礼貌地点点头。

  他不解,为什么连年纪比她大的茶娘都要尊称她为“芸姐”?

  因为生意上的事,他还要多住几天,这里就成了他理想的休闲场所。尽管每天都有茶娘向他推荐“瑶山春”,艾先生却不为所动,依然是一壶白芽奇兰茶,一碟炒杏仁,渐渐地,这一习惯被茶娘们熟悉,无须他开口,一坐下来,一壶白芽奇兰茶准会出现在他的茶案上。

  可在这天,他的茶案上同时摆上了两壶茶,一壶是他的至爱,一壶是——

  “哦,那一壶是‘瑶山春’。”说话的是芸姐。

  艾先生皱起眉头:“搞什么名堂?茶庄消费也要搭配?”

  芸姐连忙解释:“你误会了,‘瑶山春’是免费的。”

  艾先生感到意外。

  芸姐微笑着说:“这可不是免费午餐,是想请你把“瑶山春”和白芽奇兰茶比较比较,说说你的评价。”

  艾先生问:“替厂家搜集信息?”

  芸姐回答:“就算是吧。”

  艾先生半开玩笑说:“真不好意思,我不是茶叶专家,看来要让你白费一壶好茶了。”他知道,在茶庄里,这一壶瑶山春价格仅次于福建平和的白芽奇兰茶,价格不菲。

  芸姐语气轻松地说:“你是茶叶商,算得上大半个茶叶专家。”

  艾先生感到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是茶叶商?”

  芸姐俏皮地眨着眼睛回答:“我会猜。”

  那目光艾先生看着是那样的熟悉,每天他在商场上都能接触到这样的目光,那是每个商人都具备的洞悉对手内心的目光!

  艾先生再也不敢小觑这个一身茶娘打扮的“黄毛丫头”,品过“瑶山春”,再品白芽奇兰茶,斟酌了好一阵才说:“这壶雨前的‘瑶山春’完全可以评上特级绿茶,登大雅之堂!可它与白芽奇兰茶相比,总觉得缺少一种韵味,那种韵味,我能品出来却说不清楚。”

  从茶韵开始,他们的话题延续到白芽奇兰茶、文学大师林语堂,以及大师的“茶道三泡说”、平和的林语堂文学馆……听说芸姐从没到过平和,每年都要去一趟平和洽谈茶叶生意的艾先生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如数家珍地告诉了芸姐,这一天,是他感到最愉悦的一天。

  第二天,谈完业务,意犹未尽的艾先生又来到茶庄,刚坐下,就收到一条手机短信,是芸姐发来的:“我去平和寻找茶韵去了,留个电话给你,等我的‘瑶山春’也像白芽奇兰茶一样‘色香韵’俱佳时,一定找你当代理商!”

  茶娘们告诉艾先生,芸姐初中毕业就走出大山来绿城当了“茶娘”。靠着打工积攒下来的钱,在家乡引进种植了优良茶树,办起了茶叶加工厂,茶叶取名“瑶山春”……

  行动

  父亲说:“不早了,去晚了鸟就不愿进笼了——”

  阳台上父亲笼养的画眉王开始一遍接一遍地鸣唱“吊嗓”。

  父亲早已把很久没用的“捕鸟笼”收拾好了,捕鸟笼像个竹编的十字架,小桌大小,笼里放着香蕉、万寿果,中间养着一只“媒鸟”,媒鸟不断地唱着“情歌”,吸引树上的小鸟从捕鸟笼的四个笼口钻进去。

  “媒鸟”不开心的时候,父亲就嘴含鸟哨模仿“媒鸟”的叫声,把小鸟引进捕鸟笼,那是他小时候跟捕鸟为生的爷爷学到的绝活。

  捉鸟犯法,父亲已经好长时间不捉鸟了,如果不是冬儿一再央求,父亲也许只能把他的绝活留着以后吹给孙子们听。鸟笼子挂在杂物房的角落里已经落满了灰尘,有的小竹棍已经被虫蛀了,昨天修了一整天。

  冬儿提着笼子和父亲匆匆走出家门,红玛瑙般的太阳刚从远山露出半个笑脸,晨运的人们看着他们手里的“捕鸟笼”,投来惊讶或厌恶的目光,他感觉脸上辣辣的,还好,旭日如血,掩饰了他涨红的脸。他低下头,三步并作两步跟上父亲,很快就消失在街道的拐弯处。

  当整个城市开始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下的时候,街道上已经车水马龙,一家超市外的广场上,渐渐聚拢了几十个情绪激昂的青年男女,他们团团围着一棵合抱粗的大榕树,举着“保护小鸟家园”“我爱小鸟”的牌子,与穿着印有“园林”字样橘色背心的工人们对峙着,周围忙碌着维持秩序的警察,拥挤不堪的街道上车子在缓慢地蠕动着。

  那棵榕树已经在广场上长了十多年,繁荣茂盛,树上生活着一群小青鸟,每天早上它们叽叽喳喳的欢叫声和在枝头跳跃的影子,给广场带来了勃勃生机。

  听到园林施工队要把这棵榕树移向别处的消息,青年男女们几天前就在网上发帖,发起了这次保树护鸟行动。

  肩挎名牌真皮袋子的施工队包工头与护树青年的头头争论了好一阵子,无奈地仰望着榕树发呆,很久,却没有见到一只小鸟的影子,也听不见一声小鸟的鸣叫,他质问对方:“鸟呢?鸟在哪?哪里有鸟?”

  手拿着电喇叭的护树青年头头寻觅了好一阵,也感到十分困惑。昨天还着见一大群小鸟,一夜之间怎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此时,郊外的小树林里,冬儿和父亲打开“捕鸟笼”,目送着一只只从广场大榕树“诱捕”的小青鸟鱼贯而出,消失在周围的那一片茂密的绿荫里。

  车上系着红丝带

  这个秋天雨特别多,出租车司机强子忙得买了盒饭都来不及吃。刚下去一位乘客,手机又一次响起来,是那个叫静静的女大学生。

  刚接通,静静就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有车了……”

  强子还是把车开了过去,那地方他熟,拐个弯就到。

  静静带着患病瘫痪在床的母亲到这个城市读大学,在校外住出租屋。以往要车送母亲上医院都是找强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强强看看车窗外白茫茫的雨。

  前面就是他熟悉的那间出租屋,让他感到眼生的是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奔驰,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正吃力地抱起静静的母亲小心翼翼地放到后座上,静静的一只手帮着,另一只手打着伞。

  强子缓缓地把车开了过去,心情一阵莫名的烦躁,骂了一声:“该死的雨!”

  对女大学生傍大款的事他早有所闻,今天却发生在的眼皮底下,还是自己暗恋着的静静,让他深受打击。他暗暗揣测那男人、那奔驰,也许,这正是她态度不冷不热,再也不去玉女花店打钟点工的原因。

  他是在玉女花店认识静静的。她经常到那里打钟点工,不知是因为她清纯如水的外表,还是大学生的身份,或者是她紧身牛仔裤衬着的那双篮球鞋让他感到特别,说不清楚,反正一见就悄悄恋着她,晚上在被窝里打开手机看的都是她的影像。她是强子高中毕业开出租后爱上的第一个姑娘。

  昨天,强子从玉女花店老板娘那里打听到了今天就是静静的生日,给她定了生日玫瑰,发短信告诉了她。

  眼前的情景让他心灰意冷,正要打手机取消订单,又有乘客招手,是长途客,就把取消订花的事忘了。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开车经过玉女花店,正要取回那束玫瑰花,又见到了那辆黑色奔驰和那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不过挽着他臂膀的不是静静,是一个美丽端庄的妇人,强子为静静感到悲伤。

  妇人兴高采烈地抱着花束坐到副驾驶座位上,一枚花蕾从妇人的怀里挣脱出来,掉在了花店门口。

  强子呆呆地站在花店门口,迷惑不解地看看静静,看看那男人和那辆奔驰。

  静静示意他仔细看看奔驰车的倒车镜,倒车镜上系着的红丝带被雨水湿透黏在一起,滴着水。

  为应对连日大雨,一些私家车主发起了“爱心红丝带”活动,在倒车镜系上红丝带,市民有急事扬手即停。

  第二天强子起了个大早出车,还特意在倒车镜上系上了一条红丝带。

  楼上楼下和风吹

  在迷宫似的巷里七拐八拐,来到了我要租赁的出租屋。

  在电视剧《潜伏》里我见过这样的楼房,砖木结构,楼板上铺着彩砖,是那个时代的豪宅。楼房三层,地层和三楼都住着人,我要租的是二楼。

  原来的租户刚离开,住在楼下的“肌肉男”看着我拿的东西多,热情地帮我把东西搬到了楼上。

  走在铺着彩砖的地板上,我感到楼板在微微摇晃,“肌肉男”说是天花板上的吊扇引起的。

  他安慰我说:“晚上过了十一点,我就会把吊扇关掉,不耽误你休息!”

  我过意不去,问他:“关了吊扇,不热吗?要不,把我带来的台扇拿去。”

  他的眼睛落在风扇上,脸上流露着羡慕的神情:“呵,名牌货。我也有台扇,不过是杂牌的。”

  他很健谈,说自己是个进城的农民工,靠送煤气养活老婆和一对读小学的儿女……

  正聊着,他的手机响起,接了电话他告辞说:“客户让我给换煤气去,说是晚上做饭还等着用呢,我们晚上再聊。”

  晚上,也许劳累了一天,他没有来“再聊”。午夜十一点以后,我脚下微微摇晃着的楼板戛然安静了下来,我知道,是“肌肉男”关停了吊扇。

  “肌肉男”的举动令我感动,为了不打扰楼上的邻居我也关了吊扇,开着台扇,在电脑前加班做公司里没做完的事。

  不一会,就听见有人敲门。

  是楼上的邻居,一个瘦得像梯子一般的高个男人,穿着一条印满不同国家国旗图案的沙滩裤,走进来,宽大的裤腿被台扇的风吹得猎猎飘动,于是所有国家的旗帜都围绕他的瘦腿飘扬起来。

  他左盼右顾了好一阵,关切地问:“这么热,怎么不开吊扇?”

  我说,担心影响他休息。

  他的脸上写满了感激:“怎么会呢,没关系的,开着,开着!”看着我开了吊扇,他又聊了一会,抬头看看天花板不停转动的吊扇,才心满意足告别。

  他是外地人,给人搞装修,在我的眼里,他十分适合做这一行,除了身高的优势,对人是那么客气。

  完成了工作任务,已经是半夜两点了,我关了吊扇刚躺下,敲门声再次响起。

  还是“装修哥”。他打着哈欠,以恳求的口吻说:“兄弟,你还是开着吊扇吧!我们已经习惯了,你关了吊扇我们睡不着,我神经衰弱……”

  我只好再次打开吊扇。

  房子的隔音很差,“装修哥”上楼后,楼上传来女人的埋怨声。

  楼下“肌肉男”一家似乎也没睡好,不时传来噼噼啪啪的摇葵扇声。

  第二天早上,在楼梯间遇上“装修哥”的女人,她不停地向我道歉,抱怨丈夫不应该半夜三更敲门,影响我休息。

  “肌肉男”拎着一台旧风扇走出来,夜里两台旧风扇坏了一台,好的给了两个儿女,大人们摇了一个晚上大葵扇……

  “装修男”不解地问:“怎么不开吊扇?”

  “肌肉男”看看我。

  “装修男”再也没说什么,对女人说:“我们不是还有一台多余的台扇吗?拿来给老哥先用着。”

  孤单一人在都市打拼的时候,能够遇上这么两家好邻居,我感到很幸运。

  遗憾的是,两年以后楼房改建,我和我的那台“名牌货”电风扇一起依依不舍地搬出了那幢无限温馨的老楼房。

  键盘套传奇

  受爸爸影响,高中生陈亮爱上了收藏,收藏廉价的旧键盘。

  电视台举办《鉴宝》节目,来到陈亮的这个城市征集藏品,陈亮送去了一个戴着布套的旧键盘。

  专家对布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布袋采用的是产自t国的优质黄绸缎,上面绣着一只母象和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象在森林里玩耍的图案,画面温馨感人,下方绣着一行小语种文字,专家说那是泰文。

  专家问:“布套和键盘原来就是在一起的吗?”

  陈亮有些得意:“是的,我去年到电脑城玩,在旧货档看到它。我收藏了好多旧键盘,只有这只戴着布套,我想它一定非同凡响,花了十块钱买下了它。”

  因为年代久远,布套叫虫子咬了一个小洞,陈亮妈妈用丝线精心修补过。

  专家也隐约感觉这只旧键盘“非同凡响”,可是因为以键盘做藏品太另类,提不出什么建议,只好说些鼓励的话:“据我所知,国内以键盘为主题的藏家少之又少,你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藏家的。小伙子,加油!”

  电视节目播出以后,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这天上午,陈亮被叫到了校长室。

  等候在那里的是t国设在省会领事馆的文化官员——一个操着流利普通话的外国女人,四五个当地领导陪同着她。

  她是专程为那只键盘而来的。她说:“那只键盘,是我们国家一个留学生在中国求学时用过的,回国时因为东西太多遗留了下来,现在想让它回到自己的身边……”

  校长指着地图说:“就是这个国家,我们的友好邻邦。”

  那是一个景色如画,旅游业发达的国度,陈亮和父母到过那里旅游,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他不假思索答应了客人的要求。他想,反正这些老键盘我还有几十个呢。

  客人提醒说:“记得带上那个布套。”

  陈亮看见她说到布套时眼睛里流露着朝圣者一般的殷切。

  第二天一早,当陈亮把套着黄绸缎布套的键盘送到校长室的时候,发现领事馆那辆宽敞的轿车早就在那里等候着。

  首府一年一度的博览会开幕,比邻国家都派来了贸易代表团,和t国代表团一起到来的还有王室的s公主,她向东道主提出了一个特别要求:会见此地一个叫陈亮的中学生。

  在公主下榻的宾馆,陈亮见到了键盘的主人——那个年龄与母亲相仿的t国王室s公主。

  举止优雅的公主操着一口流利准确的汉语,让陈亮十分惊讶。

  她感谢陈亮收藏了那只键盘,感谢陈亮母亲用丝线精心修补了布套上被小虫咬的破洞。她说,那只布套上的图案是她的皇后妈妈一针一线亲手刺绣的,图案上的那行字写的是“宝贝的键盘。”

  “噢——”陈亮轻轻地惊叹起来。

  公主回赠了陈亮一尊书包般大小的檀香木雕,一头母象牵着小象缓缓前行的雕像,是t国着名雕刻家的作品,母象和小象的背上都覆盖着图案精美的黄毡子。

  陈亮高中毕业后,到了t国留学,主修旅游课程,学会了一口流利的t国话。

  兴安姐的葡萄

  本地人过中秋节的三件宝——月饼、炒螺、兴安葡萄。

  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正是兴安葡萄销售最火爆的时节,却突然断了货,兴安姐仓库里的几百箱葡萄也停止了销售,兴安姐要“坐地起价”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是的,不是的!”兴安姐把手都摆酸了,委屈的眼泪在那双美丽而略带憔悴的大眼睛里打着转转。

  她是兴安人,讲的是兴安话,经营的是兴安的紫色葡萄,所以水果街的人都叫她“兴安姐”。她的小仓库里总是堆满了一箱箱兴安葡萄,精美的紫色葡萄图案,诱人的“兴安”产地,商贩们都是冲着“兴安”两个字来的,要找兴安姐的“兴安葡萄经营部”很容易,水果街百十家商铺中门前停了最多蓝色脚踏小三轮的那家便是,小三轮都是水果商派来“过货”的。

  这两天兴安姐店门前的脚踏小三轮都不见了踪迹,啤酒肚上勒着鼓囊囊皮腰包的水果商却络绎不绝,他们都是为店里存放的几百箱葡萄而来的。

  兴安姐在店里摆了茶几,茶几上摆了茶壶茶杯,泡上石山上的崖茶,清香、甘苦、下火,逐个给上门的客人敬茶,嘴里不停地解释:“我老公已经回家去拉货了,如果不是昨天的那场暴风雨,现在都在卸货了。”

  客人们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昨天的那场暴风雨真够吓人的,市场里好多水果摊的顶棚都被大风掀翻了,水果街的积水没过了行人的膝盖。

  “听说从桂林到这边来的公路好多地方都发生了塌方,特别是快到我们这边的那一段,有一处塌方有一公里长呢,好多车都被堵在了塌方的那一头,起码得两三天才能通车。”一个客人喝着茶,说起刚听到的消息。

  这正是兴安姐担心的事。老公拉葡萄的东风车恰好就被堵在了塌方的那一头,昨晚还有电话回来,后来手机没电,就没有了消息。要是真的堵上两三天,不但有不少葡萄烂在车上,就算拉回来也过了中秋销售的黄金时段!

  另一位客人说:“正因为堵车没有货过来,你这几百箱货就成了宝贝,这样,我们给你加两成的价格,怎么样?”

  兴安姐看一眼整齐堆放在里屋的几百箱葡萄,为难地说:“那是别人订好的货呀!”

  客人不相信:“什么人要的货?这几天卖得这么好都不拉回去出手,还等掉价以后再来拉?”

  兴安姐只好摊牌了:“是解放军要的。”

  客人还是不相信:“兴安姐真厉害,把解放军都搬出来了!呵呵呵,这样,我们给你加三成的价格,货我们几个全包了!”

  “真是解放军要的!我说给他们送去,他们说自己来拉,不知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来。”看到客人们都在摇头,她一咬牙拨通了杨司务长的手机,电话那头有点乱,一片嘈杂声,杨司务长的声音略带沙哑:“你给我留着,那是给我们的战士和干部家属过中秋节准备的,一定要给我们留着,忙完这边我们就赶过来。”

  兴安姐有意将手机调到了“免提”,让在座的客人都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客人们无语了,在这个三面临水的城市里,解放军在市民们的心中拥有无比崇高的威望。有的客人寒暄几句就告辞了,走时还不舍地回头看看那几百箱兴安葡萄,有的仍然留下来喝茶,期待着那头打电话过来说:“我们不来了——”捡个大便宜。

  几个钟头后,他们等到了一军车的兴安葡萄!车上坐着杨司务长和兴安姐老公。

  从昨天夜里开始,解放军就一直在塌方现场抢险救灾,负责现场指挥的参谋长得知兴安姐老公拉的是市民过节的急需物资,调来了一辆进城拉货的军车,由战士们人拉肩扛,跨越一公里远的塌方地段,把八吨多的兴安葡萄转运到了军车上……

  敬老兰

  老赵头转到红岭小区一栋旧楼房下,看见一堆被人遗弃的兰花草,觉得怪可惜的,挑了一兜带着一串花蕊的素心兰带回家。

  上了高脚盆,配上兰花泥,才养了几天,兰花就精神起来了,叶片飘逸俊芳、绰约多姿,五朵含苞欲放的花蕾高洁淡雅,散发着幽香。

  他捧着兰花来到花卉市场以兰会友,“兰友”们对他的这兜素心兰褒贬不一,正聊着,忽听得有人问:“一千块钱卖不卖?”是个中年妇女,身边站着个憨厚的男人。

  来识货的了,老赵头摇摇头。

  中年妇女说:“那就一千五?”

  买价出到五千,老赵头仍在摇头,得意地用余光瞟着那些说“最多只值几百”的兰友们。

  这可急坏了妇女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兰花没动弹的男人,他一把将老赵头拽到一旁,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了他要说的话:“老师傅、老师傅,你就把它卖给我们吧!我的老丈人养了好多中国兰,阳台上都被兰花挤得满满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前几天搬新家的时候,经不住年轻人一再劝说才舍弃了其中的一些,其中就有这兜素心兰。新家还没安顿好,老人的一个好友找上门来,愿出三万元买这兜兰花。老人急忙回去寻找,独独不见了这兜兰花,急得进了医院,几天来,儿女几个一直分头在各个花卉市场寻找……”

  故事很动听,就是没能打动老赵头的心,兰花市场上什么人都有,见多了,他说:“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这就是你要找的那兜兰花呢?”

  “这兜素心兰有五朵花蕾、十一片叶子,其中有一片叶子有斑纹,另一片叶子因为叶尖枯黄被人工剪成v字形,那是不久前我帮着修剪的。”

  老赵头细细一数,还真像他说的那样,不过还是心存疑虑,心想,兰花就摆在这里,说不定是他刚才把这些细节记在心里,现在借此来证明自己的。

  男人又说:“你说,你是不是在红岭小区一栋旧楼房下捡的?那栋楼是两边都有楼梯上去的。”

  看来,年轻人确实是这兰花的主人,老赵头还是多了一个心眼,问道:“你说你老丈人很爱兰花,他叫啥?说不定我们认识。”

  男人旁边的女人抢过话头:“他也是你们‘兰友’,姓李,长了一个大肚腩,听说兰友们都叫他‘李腩’。”

  李腩?那个不懂兰花却买了一大堆兰花的李腩?那个相信养兰可以给儿女带来好运、给自己带来福气的李腩?

  中年夫妇点点头,老赵头把兰花塞到李腩那个孝顺女婿怀里,分文未取。明天,他要到医院探望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李腩。

  品位

  在大虾心目里,“五眼”是个最有文化、最有品位的人。

  “五眼”是这个城市着名的古钱币收藏家。他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鉴定古钱币时,还要借助一柄高倍放大镜,用“五只眼睛”鉴定古钱币的真伪,获得了“五眼”这个公认的雅号。

  国庆黄金周,“五眼”一家出去旅游,要找一个可靠的人帮忙看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大虾。

  “五眼”和大虾认识好多年了,虽然大虾两片嘴唇向外微张,长着一张不雅观的“吹风嘴”,一副“爱说事”的模样,其实是一个忠厚的老实人。他是一家药厂的机械维修工,心灵手巧,“五眼”家的抽水马桶、家用电器出了小毛病,他都是随叫随到,妙手回春。十几年前他就养过一条狗,一条毛长脚短、像一大团黄色毛线的狮子狗,去年才无疾而终,有丰富的养狗经验。可以放心地把一屋子的古董和一条即将分娩的母狗托付给他照看。

  母狗的预产期是在黄金周后,提前了几天,大虾连忙打电话请来了宠物兽医。

  兽医说:“这母狗是第一胎吧?难产了。要剖腹产,否则要死掉的。”

  大虾说:“那就赶快动手术呀!”

  “这收费——”

  “多少?”

  “上门出诊费五十,手术费二百,麻醉、输液、药费约三百,这是顺利情况下的收费。如果手术中出了意外,还要加收,说不准。”

  大虾连忙给人在旅途的“五眼”打电话,电话那边“五眼”说,他的狗“价值连城”,无论花多少钱也要抢救过来。

  关了手机,大虾对兽医说:“不就是千儿八百的吗,快动手术吧!”

  兽医有点犹豫:“可是,这狗是条土狗,农村里看家护院的。就算卖四元钱一斤,也只值七八十块钱,得不偿失呀?”

  土狗?“五眼”在电话里明明说这条狗“价值连城”,怎么是土狗?大虾催促着兽医赶快手术。

  依大虾的经验判断,这条狗有可能是源于我们中国、外形酷像土狗的“日本柴犬”,寻思着现在谁家养的不是藏獒、吉娃娃那样的名犬,像“五眼”这么有品位的人是绝不会在家里养一条土狗的。

  手术顺利,小母狗剖腹产,生下四只小狗崽,胖乎乎、毛茸茸的,一看就是“名门之后”。

  旅游归来,“五眼”喜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大虾把兽医的话告诉他,他的回答让大虾吃了一惊:“它确实是一条土狗,去年父亲从乡下进城来卖狗崽卖剩的。”他拨通了父亲的手机说:“大,荷花生了,四只,一只公三只母,可逗人喜爱了——”又扭头对夫人说:“爹要从乡下来看荷花和小狗崽呢。”

  大虾在一旁心里犯嘀咕:“五眼”怎么这样没品位?

  蛤蚧王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韦德宝这样想着,一屁股就坐到了“蛤蚧阁”药膳酒家舒适的椅子上。

  蛤蚧阁药膳的蛤蚧虽然是人工繁殖的,要尝到它可要提前三天预订才能有座,如果不是老板娘玉竹的宴请,韦德宝现在只有站着闻闻香的份儿。

  蛤蚧阁的顾客,大都是些公干、商务人士和“先富起来的人”,韦德宝对此早有耳闻,为了体面,他特意穿了一件“皮尔卡丹”皮上衣,那是十多年前买的,袖口有些地方已经掉线,趁着没人注意,他胳膊垂到桌底下轻轻扯断了那根长长的霉线头。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这座旅游名城有一条闻名两广的贩卖野生动物的“小动物街”,现在的蛤蚧阁老板娘玉竹拜他为师到街上卖蛤蚧时,他早已是腰缠百万贯的“蛤蚧王”。小动物街被取缔后,他有一阵子仍在住宅里经营,被工商局逮住罚了款,觉得很丢面子,看到养蛤蚧很来钱转行做了养殖户,没料到蛤蚧出栏时,价格却一落千丈。此时蛤蚧价低,做药膳利润高,他又转行开酒家,蛤蚧价格又被酒家抢高了,药膳获利空间很小,他又把酒店给卖了……

  他曾经掰断一根筷子发誓:今生今世再也不沾蛤蚧的边,连蛤蚧的药膳都不吃!如果不是玉竹在电话里一口一声师傅地叫着、她的那辆奥迪新车在他家门口等了一上午,他说什么也不会到这里来的。三杯翡翠色的蛤蚧泡酒下肚,他的话明显多了起来:“我‘蛤蚧王’的男徒弟没一百也有七八十吧?说本事,都不如玉竹这女流之辈……”

  玉竹摆着手,羞红着脸说:“什么本事,命好罢了!”

  等到酒店打烊,玉竹当大厨的老公脱下工作服也凑过来换大碗喝酒,德宝当着玉竹老公的面又把自己的女徒弟夸奖了一番。

  玉竹接过他的话头说:“是命好!早几年,没几个人能吃得起蛤蚧药膳,生意冷落,好多人都转行了,只有我们两公婆苦苦支撑,撑到今天有钱人多了起来,店面才红火……”也许是想起这些年吃的苦,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几年,蛤蚧药膳生意确实越来越火,可是现在进入这个行当已经晚了,“蛤蚧阁”有三家蛤蚧养殖场作原料供应后盾,除了这家旗舰店,分店已经遍布城市的各个角落,一些不知趣的新店家到头来都落了个草草收场的结局。如果当初,也像玉竹一样坚持下来,到现在我也……

  和玉竹的老公碰了碰碗,德宝仰脸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酒劲上来,他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善意“敲诈”

  钟老板遇到了坏人敲诈,巧的是,坏人竟跟他同名同姓,也叫钟志豪。

  钟老板是老字号“钟哑巴龟苓膏”的第三代传人,龟苓膏是用凉粉草制作成凉粉汁,跟草龟、茯苓、苦参等各种中草药熬成的药汤一起搅拌,冷却后成为略带苦味的膏状补品。

  几年前,他就把祖传的“钟哑巴龟苓膏”配方和制作方法传授给独生子玉宇了,每天早上到望江楼喝早茶,过起悠闲的日子,不再亲自用祖传的方子和方法做好龟苓膏。

  一个多月前,他突然重新接过了儿子负责的工作,每天清晨醒来,一壶隔夜茶漱漱口,独自一人在小作坊间熬好药汁,把药渣处理好,将药汁交给儿子后,才洗漱穿戴完毕到茶楼喝茶,找朋友聊天。

  就是从这时候起,一贯以优质价高着称的“钟哑巴龟苓膏”走起了低价销售路线,价格猛降三成,同行们对他咬牙切齿,在望江楼相见也不愿跟他合一张桌子喝茶聊天,茶楼酒肆里弥漫着钟老板偷工减料的流言。

  钟老板的哥哥钟志刚闻讯急忙从远郊赶回来,把弟弟请到了家中。

  哥哥原来也在城里经营着一家“钟哑巴龟苓膏”店。因为这几年越来越难买到野生的乌龟做龟苓膏,他把店交给老婆经营,和儿子在远郊包了一条小山沟,办了“小动物山庄”,繁殖销售龟蛇蛤蚧等小动物,毛利不厚,但是“一条龙”经营,脚踏实地赚钱,过得还算安生,人也越来越发福,腹部渐渐凸起来,腰带越系越长裤头还是往下掉。

  “小动物山庄”最忙的时候,哥哥回来摆家宴,钟老板揣测到哥哥了的用意,正忐忑不安等待哥哥的训斥,手机又响起来了。是一条短信:“如果你想保住秘密,就再打十万元过来,账号……”署名还是“猪胆”。钟老板看过后,脸色变得煞白。

  为了降低成本维持低价销售优势,他把配方里的乌龟茯苓等大部分药材都省了,用猪胆替代,做出来的龟苓膏依然“略带苦味”。怕被市里的人认出来,他独自驾车到乡下的墟上去收购,而且每次只向不同的人购买,以为这样做天衣无缝,没想到十天前就被这个叫“猪胆”的人发来短信,敲诈了五万元。收款人竟然也叫“钟志豪”,跟自己同名同姓。

  今天又收到了这样的短信,还把要价提高了一倍!这样下去,别说是赚钱,保本也难了,他想拨手机报警,拇指悬在数字键上却犹豫再三摁不下去。

  哥哥志刚关切地打听:“出了什么事?”

  钟老板欲言又止,一扬脖,把哥哥斟满的酒杯喝了个底朝天。

  哥哥拿过酒瓶子给他斟酒,边说:“你不说,我也知道,弟嫂侄子还有朋友们都给我说了你的事……”

  钟老板只好把遭到敲诈的事兜了出来。

  哥哥问:“那你到底有没有用猪胆代替药材原料?”

  钟老板避过哥哥犀利的目光:“没、没有。”

  哥哥端起酒杯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怕什么他敲诈,一分钱也不给!喝——”

  一声清脆的碰杯声后,钟老板又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这顿酒,他早早就喝醉了。第二天,他又把下料制作“钟哑巴龟苓膏”的活交还了儿子,销售也渐渐恢复到原价。虽然赚钱少了,早上到望江楼喝茶,同行们的笑脸却多了起来。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敲诈电话也从此销声匿迹了。

  直到有一天,妻子把一张里面存有五万元“敲诈款”的银行卡交到他的手上,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哥哥、妻子、儿子为了劝说他诚信经营,合起来自导自演的一场善意的“敲诈”。

  药渣

  煎过药,秦阿姨总是不及时倒掉药渣,雇主江老太太看在眼里,认定她是个懒家政,准备月底就辞掉她。

  离月底还有几天,江老太太却突然中毒,经过抢救才死里逃生。江老太太怀疑是秦阿姨得知月底将被“炒鱿鱼”而怀恨在心投的毒,报了警。

  刑警老张从药渣里找到了一味有毒的中药材。

  犯罪动机有了,犯罪证据也掌握了,老张却迟迟没有下结论,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果是秦阿姨投毒,她为什么还不及时销毁药渣?

  他没有申请对秦阿姨采取强制措施,驾着警车火速赶到给江老太太开药抓药的那家医院。

  听了老张的大胆假设,医院药房主任放声大笑:“哈哈,亏你想得出来,呵呵——”

  老张一再恳求,主任依然拒绝检查医院的药屉。紧接着又有一例中毒病例出现,病人也是吃了在医院抓的跟江老太太一样方子的药后中毒的。主任闻讯神色骤变,亲自检查中药房的药屉,发现一味有毒药材竟然放到了无毒药材的药屉里!他勃然大怒,咆哮着:“我一再叮嘱要牢记前辈的话——医者父母心、医者父母心……”

  万幸的是只有五名患者的药方子用到这个药屉盛的药,通过电台、电视台播出紧急通知后,另外三名患者没有用药。

  老张因此立功获奖,同事们祝贺他,他抱着拳谦虚地敷衍说:“运气,运气,运气而已!”心底里却默默感激着他的父亲——老老张从刑警岗位退下来那天给他的忠告:“接到案子一定要大胆假设,小心印证!”

  秦阿姨得以洗清“投毒”的嫌疑。

  凭着秦阿姨保留的药渣做物证,江老太太很顺利就获得了医院一笔不菲的赔偿金,另一名中毒患者药渣已经倒掉,拿不出第一手证据,至今没有获赔。江老太太这才领会秦阿姨不及时倒掉药渣的良苦用心,有意与她签订待遇优厚的长期聘用合同。

  秦阿姨征求老母的意见后,婉拒了江老太太的好意,接过江老太太特意开的双薪后,满怀感激之情向她传授了一条“保姆行业的百年祖训”——煎过中药后要把药渣倒到行人道上,药材有问题时能让医者及时发现,以防不测。

  这是秦阿姨的姥姥传给秦阿姨的妈妈,秦阿姨的妈妈再传给秦阿姨的看家绝招。秦阿姨的姥姥、妈妈都是这座古城里有口碑的称职保姆。

  江老太太听了秦阿姨的话如获至宝,可是一想,不对,苦笑着说:“现在把药渣倒在行人道上,就算不被罚款也会被环卫工及时扫掉。”

  秦阿姨无语。

  徐先生的碗

  我们这个地方有头有脸的人最忌讳被人称作“徐老先生”。

  听说徐老先生确有其人,是民国年间国立女子中学教历史的老学究,他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大西妆”头发,就是那种从中间分开,梳向两边的短发,尽管已经花白,总是一丝不苟地打着油腻腻亮闪闪的发蜡,僵硬得像一顶蜡做的灰帽子,冰泉豆浆店的老板娘看见他来喝豆浆总是对老公窃笑说:“看那头发,金丝蚂蚁都爬不上唷——”

  那时候冰泉豆浆店的豆浆还是用青石磨磨出来的,汲上井水煮开,远远就能闻到一股豆腥味。

  徐老先生讲究“读书读成套”,穿长衫一定要配北京布鞋,西装一定要配怀表,品尝美食要器皿匹配食物,所以他是唯一带碗来喝豆浆的熟客。那只碗口大底小,很粗糙,只在碗里涮了一层溜滑的古铜釉色,托在掌心,像一朵开在掌心的陶牵牛。听说那只碗跟豆腐的历史一般悠久,它盛过的豆浆,具有当年西汉淮南王刘安制作豆腐那种豆浆的色香味。

  好多人都不相信那只“陶牵牛碗”有这么久远的历史,可是看到徐老先生总是那么津津有味地品尝碗里的豆浆,以至于喝完豆浆之后浑然不知胡子上还沾着豆浆星末,也想品一口“陶牵牛碗”盛过的豆浆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滋味。然而好像是注定人们都没有那个福气似的,一天,徐老喝完豆浆,到井边洗碗,“陶牵牛碗”不慎从手中滑落,在井台边摔成了八瓣。从那以后,徐老先生就再也不来豆浆馆喝豆浆了。

  街坊们在粥粉一条街的“及第粥”粥铺,见到了他的身影,才几天时间,他苍老了许多。

  “及第粥”是本地一种颇有名气的地方小吃。听说是咸丰年间本地的一个书生夜以继日攻读,没有时间煮吃的,常把剩饭剩菜倒在一起煮粥充饥。后来,书生高中状元,人们就把这种粥称为“及第粥”,经过民间厨师不断完善粥的配方和制作方法,渐渐演变成这方水土着名的粥品。

  徐老先生品尝“及第粥”带来的是一只景德镇的青花瓷小碗,听说小碗也如“及第粥”一样,诞生于咸丰年间。

  徐老先生死后50年,他的后人因为那只景德镇的青花瓷小碗对簿公堂,最后法院判于老大。时光到了2011年,老大的孙子带着那只景德镇的青花瓷小碗参加cctv的寻宝节目,踌躇满志要让它成为地方的“文物王”。不料专家鉴定青花瓷小碗竟是民国时期的赝品,就是说,那只碗“诞生于”徐老先生同一时期。于是,犹如春天里一夜之间全城盛开紫荆花一样,一句调侃的口头禅迅速在茶楼酒肆中流传开来:“徐老先生的碗——假货”。

  如果你到我们这里来做客,拜访的恰好又是徐姓的人家,即使长者德高望重,地位显赫,你也千万不能称呼他“徐老先生”,小心主人生你的气喔。

  金渔镖、银渔篮,在“渔乐协会”里,只有东伯才获得过这两项大奖。梦里,他又把钓鱼大赛冠军的奖品——价值三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的黄花梨柄钓竿扛回了家中。

  清河弯弯,环抱着这座城市,它的上游就是闻名遐迩的漓江,流到这里河水依然清澈。人们在河边用竹木建起了一处简易游泳场,游泳场备用材料的竹木排,是东伯叉鱼的好地方。

  他身子紧贴着竹木排,好像他是这排子上一根又粗又短的木头,用一块黑布遮住了脑袋,不让日光把他的影子投入水里,眼睛死死盯着竹木缝隙下的水底,静等猎物的出现。一条肥美的骨鱼慢悠悠地游来,他屏住呼吸,手中的鱼镖悄悄对准目标,在鱼儿警觉准备折回的瞬间他手腕突发寸劲,带着绳子的鱼镖嗖地刺破层层河水,刺中了鱼身……

  这年渔乐协会举办的“首届叉鱼擂台赛”,他获得了“金渔镖”奖。

  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东伯至今还记得,领奖的时候,会场播着关牧村演唱的那首《金梭银梭》。

  十年以后,清河依然弯弯环抱着这座城市,水很绿,已经不再清澈,看不见水里的鱼,简易游泳场早已关闭。渔乐协会决定停办“第十届叉鱼擂台赛”,举办“首届扯渔篮大赛”,设立“银渔篮”奖。

  “渔篮”是当地独有的一种捕鱼工具。吃饭桌般大小的一块渔网,四方,用两条竹片对角撑开渔网,形状像是一只篮子。

  很多人对发绿的河水里是否还有鱼心存疑虑,参赛的人很少。东伯在比赛的竹木排上找了一个“渔口”,盘腿坐下,把渔篮投入河里……比赛即将结束的时候,他手里连着渔篮的尼龙绳剧烈晃动起来,心中不由一阵惊喜,赶紧把渔篮拉出水面,网里挣扎着一条桂花鱼!

  这是大赛捕到的唯一的鱼,东伯毫无悬念地获得了“银渔篮”大奖。

  以后几届“扯渔篮大赛”,东伯和他的同伴们再也没有从河里拉上一条鱼来,渔乐协会只好停办“第五届扯渔篮大赛”,告别清河,移师山塘水库,举办“首届垂钓大赛”,冠军奖品是价值三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的黄花梨柄钓竿!

  近几年,绿色的“清河”变成了“七彩河”,时绿时黄、时黑时灰,变幻无穷,河里早已没了鱼的踪迹,“渔友们”要钓鱼,都到市郊有人承包的山塘水库去,每小时交几十元钱,重温“野钓”故梦。

  女儿在菜市卖鱼,女婿承包了一处山塘水库养非洲鲫鱼,东伯到那里垂钓从不交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天在那里垂钓,练就了“百钓不空”的绝活。他做梦都盼着“首届垂钓大赛”鸣锣开赛!

  开赛的前一周,会员们收到了渔乐协会秘书长群发的手机短信:“由于百年不遇的大旱,比赛水库干枯,原定的赛事无限期延后举行……”

  关上手机,东伯默默无语,这样的结局他已预料到了,女婿承包的水库库底早已裸露,泥巴干裂,一道道口子就像一张张盼着甘霖的大嘴。

  豆芽谣

  “冰——井——豆芽咧!”“冰——井——豆芽咧!”菜市场里,十几家卖豆芽的十几个女人都这样扯着嗓子吆喝着,细声的、粗声的、清脆的、沙哑的,此起彼伏。

  本地顾客对这《豆芽谣》耳熟能详,不为所动,来买豆芽就直奔那个长发绾到后脑勺裸露着白嫩鹅蛋脸的龙嫂的档口,她家的豆芽才是名副其实的“冰井豆芽”!

  在市郊东北隅有一条风景秀丽的山沟,那里有一眼“冰井”,井水终年清冽冰凉,水质甘甜,原是一户李姓人家院落中的生活水源,有自来水后便废弃了。龙嫂嫁入李家后,用井水发豆芽卖钱,渐渐卖出了名气。

  每日里,卖盒饭的餐车还没有推到市场,她就把四大箩筐的豆芽卖了个精光,把四个半人高的箩筐叠成一摞,等着丈夫骑摩托车来接她。熟人跟她打招呼:“龙嫂,这么快就卖完了?”她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哎——哎——”地应和着,脸颊红润润的。

  记不得是哪一天,《豆芽谣》有了不同版本,龙嫂用她那尖细绵长的声音喊着:“山——水——豆芽咧!”

  龙嫂说,开发商要在风景秀丽的冰井山沟建高档商品房,她在白云山下建了新房,引来附近的瀑布水发豆芽。家住白云山下的韦老板证实了龙嫂的话,韦老板的“白云猪手”煮熟后在瀑布水里浸泡一夜后出售,脆而不腻,洁白如玉,是当地的名小吃。

  冰井被深埋在高档住宅地基下的消息传开来以后,市场的《豆芽谣》很快汇成同一新版本,“山——水——豆芽咧”。

  龙嫂依然是最早卖完豆芽的,把箩筐叠成一摞,吃力地拖到菜市口,等着丈夫开面包车来接。卖了老房子,建新房剩余的钱丈夫买了一辆面包车,开了家茶叶店,告别了骑摩托车“兜客”的生计。

  没有了冰井,山水豆芽生意依然红火,女人们的吆喝声越来越亢奋,吆喝声常常夹杂着爽朗的笑声!

  不久,女人们发现龙嫂又格外忙碌起来,脸晒得黝黑,黑眼圈总不能褪去。一打听,龙嫂又要搬家了,正在建新房哩。原来是开发商要在白云山的瀑布附近建“听泉别墅群”,连祖辈住在那里的“白云猪手”韦老板也要搬走。

  摆完新屋落成喜酒回来,龙嫂打出了“九缸水豆芽”的招牌,吆喝着:“九——缸——水——豆芽咧!”第一拨铁杆顾客是一帮茶客和他们的亲朋好友。

  和上次搬家一样,建好新房还剩些钱,丈夫卖了茶叶店,开了一家茶庄,茶庄外停着新买的奥迪。龙嫂不顾丈夫的劝说,还是要买她的豆芽。丈夫到过江南的一座名刹,看见僧人从山上引山水给香客泡茶,山水在途中经过九个大水缸逐级沉淀,到达庙里水质格外纯净。回来后在屋后山坡上造了一条“九缸水人工山涧”,把自来水引到山上让水顺着人工山涧流到茶庄里,给顾客泡茶,茶庄取名为“九缸水茶庄”。龙嫂发豆芽用的是“九缸水”,所以就顺理成章取名“九缸水豆芽”。茶客来买“九缸水豆芽”,图的是它的货真价实。

  每日卖完“九缸水豆芽”,龙嫂再不用等丈夫来,把豆芽筐往面包车一塞,自己驾车往家里赶。熟人打趣说:“龙嫂,请司机吗?”龙嫂说:“我们小本生意哪请得起你大老板开车?”打着方向盘,缓缓开出了菜市场。

  现在龙嫂已经没有“九缸水豆芽”可卖,她家新宅的后山也要建商品房了,“九缸水人工山涧”已被拆除,夫妇俩在毗邻的新兴城市投资建立了新的“十八缸茶庄”和“十八缸豆芽基地”。

  百年财富

  这一天,小乐破译了滴珠豆浆馆百年兴盛的“密码”,他兴奋得彻夜无眠。

  滴珠豆浆豆香浓郁,从碗壁流淌下来,没等流淌到碗底就凝聚成珠挂在碗壁上,故名“滴珠豆浆”。许多粤港澳游客来到这座景色平庸无奇的城市,仅仅是为了品尝一碗“滴珠豆浆”。

  据说那里的豆浆能够“滴浆成珠”,是因为煮豆浆的水汲自馆中院子里那口青石砌的“冰井”,那个写“人面桃花”诗的唐代诗人崔护在这里做官时就曾经在井边汲水煮茶。

  这个“据说”流传了上百年,没有人怀疑过,小乐却不信那个邪,他汲来漓江下游的郁江水,后来用自来水,也煮出了“滴珠豆浆”!只不过要用很多的豆子,浆液要很浓很浓。精明的小乐算了算,看着计算机上的数字他傻了眼。这样浓的豆浆,按滴珠豆浆馆的价格卖,卖一碗就要赔一碗!

  难道滴珠豆浆馆就这样经营了一百多年?

  小乐驾驶着父亲留给他的那辆桑塔纳2000来到滴珠豆浆馆,要了一碗豆浆选了一个角落的座位坐下,观察着店里络绎不绝的顾客,发现他们都一手端着豆浆,另一只手端着一碟金黄酥脆的“萨其马点心”。

  这款金灿灿甜腻腻嘎嘣脆四四方方的“萨其马”也有一番传奇经历。它是清末的萨王爷逃出紫禁城后,隐匿在这个偏僻的岭南小城为了谋生而出售的一款御用点心。点心用的是女儿萨格格的名字,可见王爷对这款点心的钟爱程度。可是这款来自京城的名点心在这里却水土不服,只能与本地的炒米饼、老婆饼、蕉叶糍粑等平民百姓的粗点心为伍,王爷的日子也日渐捉襟见肘。自从满族的王爷与壮族的“莫豆浆”结了亲,格格嫁给了莫豆浆的独生子,“萨其马”点心和“滴珠豆浆”结了缘,萨其马点心才登堂入室,与滴珠豆浆成了百年“美食绝配”。来滴珠豆浆馆喝豆浆的人,必然要品尝价格不菲的御用点心萨其马!

  小乐从西装内袋拿出计算机一算,算出了“美食绝配”的惊人利润。这一发现,着实让他兴奋了好一阵子。

  虽然父亲留给他的财富足够开两家“滴珠豆浆馆”,可他嫌开豆浆馆来钱太慢,开了一百年才这么点家当,没有真的开豆浆馆,而是携巨款走进了期货交易所。

  十年以后,小乐骑着摩托车,搭着妻子来到好久没来的“滴珠豆浆馆”,新豆浆馆刚建成,那是一座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三层仿古建筑,二三楼是“贵宾包厢”,地下大厅是“草根大厅”,小乐他们很不容易才等到两个座,品着豆浆,他感慨万千:“十年前,如果我开了一家这样的豆浆馆,现在……”

  妻子眼睛一亮:“我们可以从头做起呀!”

  小乐搔搔毛发已经稀落的头顶说:“我们还是在期交所等待机会,开豆浆馆来钱慢,一百多年了,才挣这么一点点。”

  曹一手

  曹依伊有着一双小孩子般的眼睛,亮澄澄的,一点杂质都没有。人们讲话时,她就用这样的眼眸盯着你,一点顾忌都没有,再能侃的人,遇上这率真的目光,嘴皮子也变得不那么利索了。

  证券公司的中户室里,她是最喜欢打听小道消息的,只要有人聚在一起闲聊,她总要凑过去,听听有哪些值得买的“黑马”。中户室的股民鱼龙混杂,消息真真假假,偶尔买到一只好股票赚了钱,她总是不忘买些小礼物回报,男的送盒名烟,女的送包养颜补血的阿胶枣。更多的时候是一买进就被套住了,有时套得很深,熟悉的股民再也不忍心在她面前侃那些不着边际的小道消息,看见她凑过来,就知趣地转变话题,聊电视上人人尽知的“大道消息”。

  奇迹是她那些被套的股票不用半年总能顺利盈利出局,这归功于她的资金实力和老公给她规定的“每天只买一手”的投资原则,中户室的人给她起了一个绰号——曹一手。按“每天只买一手”投资,她手中的资金可以连续买十年!她是中户室里从不缺资金买进的股民,同时也是中户室唯一拥有豪华车的女子,“师奶圈”中最年轻的“小妹妹”。

  她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原本准备复习一年再考,周末到“*”蹦迪认识了宝石公司老板的独生子,一年后她就嫁人了。结婚两三年都没有小孩,担任助理总经理的老公经常有商务应酬,她想到丈夫的公司里做事。他说:“我教你炒股吧。”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说:“一个人在家炒股太寂寞,到证券公司去吧,那里人多。”她就到了证券公司的中户室,成了“曹一手”。

  直到那一天,她有急事没等股市收市就赶回家,看到卧室门口摆着一双陌生的高跟鞋……她明白了丈夫让她到证券公司炒股的真正用意,头也没回开着那辆豪华车离开了他,经历了人生中艰难的“斩仓离场”。

  他冻结了她户头的资金,却无法拿走她名下的股票和爱车。她把爱车卖了,换了一身“的姐”行头——t恤、牛仔裤、旅游鞋,买了一辆半新的出租车跑起出租来。每逢股市上涨,都是她最忙和最快乐的时候,股市收市前她已守候在证券公司的门前,她知道这个时候是股民最舍得花钱的时刻。

  好多股民都喜欢打她的“的”,不但因为她人靓,车厢清洁舒适,还因为有共同语言。读过几本证券书的股民告诉她:每天买一手的方法书上叫“定投”,股谚叫“买时如研墨”,是个科学的方法,可惜很少人能办得到,除非这个人是“机器人”……

  成为“的姐”以后,曹依伊每周最后一个交易日才买一手自己中意的股票。炒股很轻松,车活却因为有比较稳定的客源忙得不可开交,她招聘了一个帅哥开夜班车。

  帅哥是从部队回来的汽车兵,不但体格健壮性格豪爽,还有超强的时间观念,每天都是提前十分钟来接车,三年来没一次例外。她取笑他是“机器人”,他满不在乎解释:“在部队时我给一号首长开小车,他规定,他的腿迈进车门的瞬间,车必须发动起来,我直到退伍都没出过一次差错。”

  后来这个“机器人”成了她的丈夫,度蜜月回来,她卖掉了出租车和持仓的股票,贷款开了一家4s店。每逢周末股市最后一个交易日,她心爱的“机器人”无论多忙都不会忘记提醒她:“股市还有十分钟就要收市了。”

  她从容打开电脑,查看了行情后,拨通电话又买进了一手。

  善庄叔

  善庄叔坐镇证券公司大户室时,好多人还在中户室和散户大厅里眼巴巴地盯着小荧屏、大荧屏,如今善庄叔已经是一家私募基金——“善庄基金”的董事长,这些人又成了善庄叔的基民或跟风炒作的“铁杆股民”。

  老股民说:“他们跟恶庄不同,出货时股价总是反复向上回抽,让小散有逃命的机会……”新股民反唇相讥:“那你为什么还亏了?”老股民略带惆怅回答:“都怪我股价回抽时以为还会往上涨,没有出货。”

  跟所有的公募、私募基金一样,“善庄基金”建仓时严格保守秘密,于是“聚宝盆”酒楼就成了许多中散户打听消息的会所。因为善庄叔每天早上必到那里喝早茶。

  善庄叔认为打乒乓球可以锻炼人反应灵敏、手疾眼快的本领,每天早上都要到体育馆打一个钟头的乒乓球,然后穿着那身不知怎样弄到的国家乒乓球队的红黄图案的队服,驾车到“聚宝盆”酒楼喝早茶。这里原来是证券公司的交易大厦,这几年随着电脑的普及,到那里的股民锐减,证券公司就把大厦租出去,搬到别致的新大楼去了。承租老板在这里开了“聚宝盆”酒楼,顾客大多是一些老股民。

  跟有钱人喜欢包厢消费不同,善庄叔喜欢在大厅喝早茶。这是他坐镇证券公司的大户室时保持的习惯。现在茶楼的大厅就是当年证券公司散户交易大厅,那时善庄叔常常到这里来“数人头”,股市低迷,散户大厅冷清,他就悄悄逢低建仓;行情火爆,散户大厅人声鼎沸人头攒动,他就逢高出货清仓离场。这里改造成酒楼大厅后,他每天仍然来这里“数人头”,打探“善庄基金”的人气。

  最近几天人气骤然下降,他知道是“九天揽月基金”把投资者挖走了。那是一家新私募基金,跟一般机构秘密建仓手法不同,建仓前就大张旗鼓宣布要做某股票,扬言要把股价做翻倍!投资者开始都嗤之以鼻,因为那是一支“问题股票”,也有大胆的少量买了一些。没想到近来那支股票果然一连十几天都封在涨停板上,股价已经翻番!一些激进的投资者聚集到“九天揽月”经理出没的“中厅”占位,打探消息,其中不乏“善庄基金”的年轻粉丝。

  老股民察觉他心事重重,安慰他:“不用为那伙人怄气,别看这几天股价九天揽月,说不定几天后就跌落五洋捉鳖了,哈哈哈,交了学费的傻子们还要回来!”

  果然,“揽月基金”操盘的那支股票经历了十三个涨停板后,突然掉头向下连跌七个跌停板,股价被腰斩了,关于那支股票的消息充斥着这栋证券大厦改造的酒楼。什么现在的下跌只是洗盘,要把那些跟风的散户“震”出去等等,股价应声涨回了两个停板。投资者疯狂了,有人借了高利贷全仓买进——股价再次拐头向下,又跌了七个跌停板,直到这支问题股退市再也没有涨回来。

  善庄叔的粉丝又回到了酒楼大厅,“聚宝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是“揽月基金”依然余波未平。先是“揽月基金”经理们停在酒店停车场的五辆高级跑车被人用利器划损,他们一怒之下把酒店老板告上法庭。接着又发生了“揽月基金”经理人被一位借高利贷炒股投资者劫持的事件,善庄叔应邀到现场劝说,嫌疑人才丢掉刀子向警察投案。又过了几天,酒楼老板春风满面宣布:“今日早茶一律免收茶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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