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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壳出山
刘备开的蜀汉公司,生存状况极恶劣;四方告贷,连员工工资也打白条。刘备便带了开发部总监关羽、营运部主管张飞离开城市,回他哥仨“桃园三结义”的桃园,商讨拯救企业之策。三人一致认定:是缺乏人才,公司才走入困境。
桃园花红又一年。桃园中的茅庐在桃花丛中若隐若现。蜜蜂穿梭,粉蝶起舞。除了三人的心境,颇有诗情画意。
大白天,刘备在茅庐的床铺上辗转反侧,关羽、张飞在庐外借酒解闷。一个山人打扮的人走到了他俩面前。
“我是南阳诸葛亮,要见你们董事长。”来人说。
“你是刘董事长的亲戚吗?”张飞端起半碗酒,“咕吱”一声咽下肚子。
“非亲非故。我知道贵公司缺少什么,愿意为贵公司走出困境助一臂之力。”诸葛亮从包袱中取出羽毛扇,边摇边说。
“见鬼!天又不热,玩性格吗?”张飞说。
“你说,我们公司缺什么?”还是关羽多一个心眼儿。
“人才。”诸葛亮答。
关羽、张飞互看了一眼。
“哟,你咋知道我们公司的头号机密?你是不是一个商业间谍?”张飞站起来。
“贤弟稍安勿躁。公司缺乏人才一事,只有刘哥、我、你三人知道。我们仨不会有人泄给他的。”关羽拽拽张飞,让张飞坐下。
“你知道我们缺人才又能怎样?我刘哥还说呢,人才比黄金更珍贵,比铂金更难得。”张飞说。
“我正是来自荐的。”诸葛亮说。
“你是人才?没看出来。”关羽说,“问你一个问题,答出来,你就是人才;答不出来,你便是混吃喝的。”
“请讲。”诸葛亮风度翩翩一笑。
“我们公司大楼二十层,一层二十个房间。请问:我们叫看守大门的啥?”
“这??”
“滚!”张飞竖起了胡子。
但第二天,诸葛亮又来了。这时,刘备因焦灼多时未得安稳,现在恰恰进入梦乡。关羽、张飞多喝了酒,趴在桌上。诸葛亮在二人面前绕过。
“我知道你们叫守门人啥,叫‘四伯’。”诸葛亮俯身关羽耳边说。
诸葛亮走进茅庐,知铺上的长耳人是刘备;就拍拍他。刘备惊醒,坐起来。
“谁?”
“南阳诸葛亮,自荐到贵公司工作。”
“我不缺人,缺的是人才。”
“我就是人才。满腹经纶,满脑锦囊妙计。”
“嘻。”
刘备实在困乏,倒床续睡。他以为刚才的情景是做梦,诸葛亮是他梦中的人物。在接茬的梦中,他和诸葛亮二人进了赌场。许多人投注“大”,并且嘴里不停地叫“大,大”。诸葛亮让他压“小”。“如果我压小输了,掐死你。”他说,把注压“小”,赢了整整一钵白花花的银子。
刘备、关羽、张飞坐一起吃早点,刘备仍想着梦中赢钱的快乐。
诸葛亮又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张飞豹眼圆睁。
“他来过?不要赶他。”刘备说。
刘备问诸葛亮身份、文凭,诸葛亮据实相告:自己躬耕于南阳,闲来读书,没有文凭。
“我们公司是正儿八经的‘国’字号。你是农民,没有干部指标,咋进我们公司工作”关羽说。
“凭我梦中赢银子,可以推侧你是福星。这样吧,我破格录取你,先当个保安吧。”刘备却说。
诸葛亮出山了。
猪军师
驴群与马群的战事中,驴群又败一回。以前“三万驴雄,三千精锐”的阵容,如今只剩千余老弱病残。
驴首领想,请一个军师辅佐自己,看来迫在眉睫。前一阵子,驴群中的长耳驴曾自荐军师,驴首领给了他一耳刮子,长耳驴默然而退;如今,长耳驴失去了言语能力,估计得了重度的精神抑郁症。但驴首领并不认为自己给他耳光有错。昔周武王用姜尚是姜尚渭水垂钓;昔刘备起用诸葛亮是诸葛亮高卧隆中;都是“外援”。“外援”才有鲜活的思想,才有锦囊妙计。——有书为证。“内人”再高明,岂能高明过驴首领自己?
察看地图,西去二十里处还真有个地名“隆中”;驴首领暗道“天不亡我”。带着战跛腿的大将黑毛驴、战丢了尾的大将赤须驴,一路直奔“隆中”。此“隆中”也就是乌江中一如卧牛的巨石而已。不过,“隆中”凸起的顶端,有一个鼾睡的猪。
“就是他了。让他当我们的军师。”驴首领说。
“猪还会比驴聪明?”黑毛驴满脸不屑。
“可你瞧,水中巨石。这头猪无桥之便,无船之捷,能够登它上面;不就说明是有能耐的猪?”驴首领说。
驴首领要赤须驴叫醒猪,赤须驴便放开震半山的嗓门:
“猪先生,驴首领一行,请你当军师来了。”
猪醒了,他伸伸懒腰:
“是请本猪吗?每月几两银子?供不供饭?”
“银子随你花,饭也任你吃。”
“真是好差事。不过,你们得先帮本猪上河岸。”
“你怎么上去的?”
“我自个儿游上的。你们真这么傻,连我自个儿游上的都不知道?不过,本猪现在不想沾一身水。军师嘛。”
马群听说驴群请了头猪当军师,长笑不止。当晚袭击驴群,活捉了猪军师。
马首领让人带上猪军师。
“看来你是个窝囊废,还当军师呢。怎不费力就被我们捉了?”马首领说。
“我承认,我是窝囊废。可你们若杀我,你们是窝囊废。”猪军师说。
“为啥?”马首领说。
“驴群请我,以为请了个‘诸葛亮’,没想到请来的是‘猪一样’。而‘猪一样’对你们是完全没有威胁力的。想几时灭驴群就几时灭驴群。要不,驴群驴脾气上来,要剿灭他们,你们也得损兵折将。”猪军师说。
马首领颔首,让把猪军师放了。
驴首领正生闷气,他认定猪军师必定成马首领及马兵马将们吃的火锅;猪军师却回来了。
驴首领指头戳向猪军师脑门儿:“你还有面目回来?”
“大王息怒。”猪军师说,“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已经知己,而不知彼——也就是马群,现在终于知了;采用的方法有点不常规。这样吧,四天之内,不给驴群一胜,我这项上猪头,大王你可以取下来盛酒。”
“四天?”
“对。唯一要求:驴群众将众卒,必须听我号令,军令如山。违者杀无赦。”
驴首领同意。但前三天,猪军师只是一边饮酒,一边重复着一个命令:
“让某某某来见我。注意:三分钟之内赶到。”
“某某某”按时来了,猪军师给他一杯酒喝,然后说:“退下。”
“某某某”没按时来,他就让狠揍一百大棒。一棒也不能少。
第四天,十倍的马群围住了驴群。猪军师让驴首领一边观战,让人用推车把自己推到马首领面前。
“你没下战书,就来攻打,不合礼仪。”猪军师说。
马阵所有的马,大笑不止。马丞相走到猪军师面前:
“我们若告诉你几时来攻,怎么打你们措手不及?”
“我好怕。”猪军师说,让人推着车往自己的阵前退。
“掩杀过去。”马首领说。一“马”当先冲向驴群。面前却出现一个陷阱,让他坠入其中。马群一阵慌乱。
“后退十里,不杀马首领。”猪军师说。
“后退十里,不杀马首领。”驴群兼呼。
马群只得后退十里。
“再后退十里,躬送马首领。”猪军师又说。
“再后退十里,躬送马首领。”驴群又大呼。
马群又后退十里。
猪军师将马首领送至马群前。
“本猪是头猪。人通‘三十六计’,本猪只通一计——擒贼先擒王。如果你再引马群逼驴群,不是我恐吓你,你有性命之忧。还望三思而后行。”猪军师一揖手。
马首领久久说不出话来。
石头剪子布
(一)
云和老婆芸即便举手之劳就可以解决的家务事,也用“石头剪子布”定夺。最经典的一次是:液化灶上炖着的鸡需要续水,两人都坐沙发上不愿挪窝。挽起袖子比画起来,偏偏一时难分胜负。鸡在锅里滋滋冒油,接着袅袅冒烟。
云父从乌蒙山中的老家进城看孙子——也就是云和芸的儿子,每每见儿子儿媳各人一手翻飞;赢者喜逐颜开,输者输而无怨。
偏偏云父认为这是一家人夫妻共同担当家庭责任的标志,是一种时代的进步。回到村里,也要和自己老妻“石头剪子布”,谁输谁挪步。
老妻却总是慢半拍出手,有意输给他。
云父便觉得索然寡味。
(二)
大四生伟回家度暑假,上火车时巧遇同校大三生倩。等找到座位,倩还是他的“芳邻”呢。
伟想:这将是不寂寞的旅途。已许还是一次将有意外收获的旅途。
果然,两人极投缘,相见恨晚。
十几个小时后,他俩中一人得先一个站下车;都有些恋恋不舍。交换了电话号码、qq,可还是觉得傍着“真身”更实在。
“这样吧,我们划‘石头剪子布’;你输了,你到我家看我。我输了,我到你家看你。”伟提议。
倩同意。伟输了。
伟十几天后乘客车到倩家,倩到客车停靠站接他。她的家在一公里以外,经过一片郁青的竹海。
两人紧紧相拥。
“我们来‘石头剪子布’,你输了,你吻我;我输了,我吻你。”伟提议。
倩点头。伟输了。
(三)
单位里,局长升迁了。两个副局长汪海、林大力都具备抹去“副”字的实力。——据外传消息,上级也有意在二人中物色一个。
“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这局长,我志在必得。但我这样想,林大力不也会这样想。”汪海想。
绞尽脑汁,汪海决定打一套“组合拳”;表面上麻痹对手,暗地里下足工夫;用有限的时间将对手搞臭。
林大力却打电话约他钓鱼。
汪海应约到休闲山庄,两人在宁静的水边,一人手里伸出根钓鱼竿。
“竞争局长这事,你有狼牙棒,我也有金盔甲。不定谁胜谁。你信吗?”林大力说。
“信,信。其实你还更有竞争力。”汪海说。
“别假!歪嘴参谋为我出谋划策,说用三招搞定你:明里麻痹你,暗里搞‘通关’;再给你泼些脏水。但我讨厌阴谋。”林大力说,“我俩费尔泼耐些吧,石头剪子布,三局定胜负。谁输谁自动退出局长竞争。——不是口头,而是写封亲笔信交上级,表明支持另一个人任局长,自己在以后的工作中积极配合。”
汪海思忖片刻,同意了。——他想:倘若我输,我不放弃,不写支持你的“劳什子”,你能奈我何?相反,你输,你不放弃,不支持我,我又把你怎样?全当一回游戏而已。
两人划起来,林大力直落两局。
第二天,林大力还真写了信,好让汪海意外。
只是汪海最终没成为局长。局长成了林大力的囊中之物。
谁知道是咋回事。
林丽决定在猛追自己的李、王、高三个男人中选一个结婚对象。三个男人都是各自所在的行业的成功人士,混得不错,有房有车,有未可限量的美好前程。
谁爱我多一些,谁将是我的如意郎君。林丽想。
谁爱她多一些呢?
林丽预备做一个测验。她设计了三个场景:一、让他们分别背着自己攀百步石梯;二、看他们在自己被“流氓”侵扰时能不能“英雄救美”——“流氓”劳驾两个表弟友情扮演;三、住进医院,告诉三人自己得了绝症(白血病),看他们有何反应。
背林丽上百步石梯——三个男人均圆满完成。
“英雄救美”——
李根据林丽指令,开车到郊区;然后舍车走进一片树林。这时,他看见林丽被两个流氓拽住。“救命!”林丽喊。李见状,大喝一声“住手”。“流氓”说:“滚开,关你鸟事?”李说:“真关我事,我女友嘛。站我角度想,是当面欺辱我;但站你们角度想,事败露可是够吃十年八年牢饭的。这样吧,不如你们放她,我给你们一万块,可以到‘洗头店’,爱怎么就怎么。”
王根据林丽指令,开车到郊区;然后舍车走进一片树林。这时,他看见林丽被两个流氓拽住。“救命!”林丽喊。王大喝“住手”,“流氓”说:“滚开,关你鸟事;是不是想趴地?”王说:“真关我事。若不住手,滚趴地上的是你二人。”王两手来个亮式,又支起一条腿。“流氓”互看一眼,逃之夭夭。杜丽:“没想到你还是跆拳道高手。”王:“我哪里是什么高手?就会支支虚招;他们不跑,我就跑了。”
高根据林丽指令,开车到郊区;然后舍车走进一片树林。这时,他看见林丽被两个流氓拽住。“救命!”林丽喊。高绕到另一边去。“有种你来管管。”“流氓”说。高:“我是打酱油的,我就打酱油去。”——虽然他跑出林地后,拨了110。但林丽仍将他淘汰出局。
林丽住进医院,李抱着九十九朵玫瑰来了。林丽眼泪汪汪,递给李自己得白血病的“诊单”。李怔怔地看。
“我爱你,苍天可鉴。但你这病需要静养,好比说是山间一泓潭水,只能让它轻轻浮着云彩落霞。”李叹一口气,留下一张卡,走了。
王也捧着九十九朵玫瑰来了。林丽眼泪流出了眼眶,递给王自己得白血病的“诊单”。王怔怔地看。
“我过去爱你,现在爱你,永远爱你。我会陪你看每天新出的太阳,酝酿每天新的希望。这世界,有信心就有奇迹;你决不能放弃。”王说。
林丽一下抱住了王:“合当你是我的真命天子。”
林丽和王一个月后举办了极风光的婚礼。
但几年后,王要和林丽协议离婚。
林丽说:“当初我假装白血病人,你也没抛弃我。为什么现在要离婚?”
“男人都会成熟起来,都喜欢多姿多味。”王倒坦然。
他们终于还是离了婚。
林丽在一个人独处中检点自己当初的测验是不是有疏漏,得不出结论。一日,她逢到一位爱情(情感)专家;专家一席话才让她顿悟:没有任何爱情可以测验出有多深、有多长;要知道爱情有多深、有多长,只有考验于时间。
扶得醉人归
我们局座——王局心机特重,在单位里,除非他讲的笑话,下属才可以笑;除非他让大家集在一起,下属才可以以他为中心扎堆儿。否则,看见几个人一齐笑,他会以为拿他编“段子”。看见几个人扎堆儿,他会认为必出现对他不利的言语。
甚至,单位卫生间不能几个人一起入厕;不能里面还有人嘘嘘,别人就径直进去。所以,我们把入厕称作“钻空子”。
去年,邻县同行局由局长张局带了十几个科股级干部前来我局交流。王局有令:
邻县同行局与我局是“同志加兄弟”关系,因此接待工作得有“声”有“色”。——“声”是主旋律,是步调一致;“色”是活泼,但必须正经,不要让同行小瞧了。
我们齐刷刷保证:遵命!
在三天的交流中,我们局体现出的“局风”,想必给张局一行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因为张局对我们王局说:
“奇怪,你谈笑风生,但你的下属却一个个像程序控制的机器人。”
王局回答:“我们是山区县份嘛,员工可都不是八旗子弟。老实是本分,敦厚是品行。”
两个局长的话我们都听清了。
张局一行人要走,特意在团乐酒家设宴答谢我局的热情接待。王局带着我局科股级干部十几人,到了团乐酒家。为保证我局干部不醉酒乱说,或借酒胡说,王局让办公室主任找团乐酒家老板(当然是背地里)协商,给张局的人上的酒水是水酒,给我局干部上的酒水却是水代酒。老板照办。
酒席间,别看我局干部也显得东倒西歪样,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酒过三巡,张局却让随行秘书从车上搬下两件五粮液。
“民间玩斗鸡,放牛的斗蛐蛐。今儿个我们兄弟局,斗酒。”张局说。
“甘败下风,甘败下风。我局同志不胜酒力,我检讨没给他们更多机会。”王局忙拱手。
“我们确实喝高了,不敢再喝了。”我局干部异口同声。
张局看出我们面有难色。
“好吧,同行的兄弟们不胜酒力,我也不便勉强。”张局从一个整包装中取出两瓶,“集体斗酒比赛取消,精英斗酒比赛可不能取消。我要和王局对瓶吹,我俩都是官场酒精考验的干部嘛。大家同意不同意?”
“同意!”除了张局和王局,大家一起说。但话出口,我局干部才觉得失言,纷纷以手掩口。虽说王局这几天总让我们认真听取张局教诲,还说尊重他就得尊重张局。但和我们王局攀酒,能同意吗?
尽管王局对我们没管好自己的嘴失望之至,说出口的收不回来。
两个局长便挽袖,各操一瓶酒喝起来。瓶见底,张局由两个手快的下属扶着,才没摔倒在地上。我们王局却还能平稳坐下,努力将箸伸向盛鱿鱼的盘;虽然什么也没有夹着。
我们由衷鼓掌,庆贺王局胜利。
我们十几个科股级干部,扶着王局归家。到了王局家,王局硬留下我们差不多三个小时,告诉我们许多东东。我们开心极了,比过春节大家分到额外的奖金还高兴。
第二天,王局没上班。
第三天,王局上班了。我们自顾自扎堆儿、讲笑话,还真与他有关。见他恼,反正我们不怵,依然说着、笑着。
南峡县名人故里开发会议上县长的讲话
同志们:
我今天的讲话是有题目的,题目是《南峡县名人故里开发有了明确方向》。此前几年间,政府多方发文,多次召开专题会议;要树立一个名人,带起一方效应。可是我们虽然集思广益,鼓槌没落在点子上;徒劳地花费了许多人力物力财力。更重要的,是浪费了许多时间,落在了全国甚至邻县后面。
以人为本,名人更是一本万利之本。也可以说是一个地方的面子、一张文化牌。我们南峡,环在周边的邻县是逢春、达善、成居。而他们分别在三年、二年、一年前,有了对路的名人故里开发;不用说,现在开发工作如火如茶。逢春境内的“诸葛坟”,被认定是史上最牛军师诸葛亮为迷惑司马懿而造的七十二疑冢之一;但却是最重要的一座。——该县学者论证里面埋有诸葛亮的羽毛扇。诸葛亮是文人,没佩剑,书又只读一遍,读完就烧,过目成诵嘛。但羽毛扇时时不离手。因此,逢春就把它当成“至胜之宝”来塑造。写的推广词是:“羽毛扇一摇,马上得捷报。”令人不得不佩服。
达善县唯一的长处,是建县时间长,《史记》上都可以查到它的老县名,像是叫“滴估”还是啥,反正不是这两字也是发这两字的音。但单靠县龄长,它可能还比不上泰山上的一块老岩石。但达善的文化人也不简单,他们找到了个“孟子曰”。孟子怎么“曰”?“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里面有“达”“善”是不是?于是,达善便称“孟子亲自量身取名的地方”。达善为此建起了孟子馆,树起了一丈二尺高的孟子铜像。用铜据说足有二十九吨。
该说成居了。成居县的开发一得天助,二仍靠文人帮忙。话说该县石盘镇石盘村葛根社一家农民修厩,挖出了几把铁斧,还有几个钵罐。留着无用,就送到县文化馆。文化馆请专家一考证,乖乖,夜郎国造的。成居县就把自己往夜郎国故都上引。——有夜郎器皿,属于夜郎国无疑。夜郎是个袖珍国,整国也许都是国都呢。推广词很有意思:“我是夜郎我怕谁?”夜郎自大嘛。
说了邻县,回到我们南峡县上来。我们南峡面积三百八十一平方公里,人口一百三十万。比逢春、达善、成居都大。早在五年前,县府就要求机关各位同志,特别是教科文卫口的同志提议案,有文言文底子的翻破典籍,有计算机等级的查遍百度、搜狗、coogle;找出一个与我们有关联的大号名人来。哪怕他只是喝过一口我们今天盛瓶外卖的龙泉水。但几年过去,我们得到的只是两枚名字:尤庆、邓朴定。尤庆也就是个明末清初的破举人,成书百卷有屁用?明史不载,清史也不载。邓朴定在鸦片战争中也就是个管带,打赢过英国的陆战队未必就够。整个鸦片战争,还是中国屈辱史的开场呢。
当然不能怪大家。我们县没出过顶级名人,李白杜甫白居易,也没来我们县城外风景宜人的凤龙山采风;百佛寺也没有留下苏东坡唐伯虎郑板桥的墨宝。但貌似无路,恰恰有雾。唐诗不是说:柳暗花明又一村。
前几天,我带着县一中校长汪明、县文联副主席张成刚走了一遭。车经尼沙乡,发现我们县和贵州接界的河,竟然叫流沙河;而尼沙乡枕河的村庄,叫高家庄。该村老少口里,现在有猪生人的传言;更早间,流传着猪妖到村里娶美眉的故事。
会不会与猪八戒有关联?查证吧。翻《西游记》,流沙河、高家庄,与书上的描写惊人地契合。我们拍了些照片,可供佐证。
我们的开发思路是:树流沙河为“天蓬元帅出生地”,树高家庄为“猪八戒的爱情圣地”。举全县之力,大打猪八戒这张牌;更快落实资金,实现好名人强县战略。
借命
何富贵不是第一次乘坐长途客车进城;今年他进城都不下三趟了。只是以往每次他都晕车,黄胆水都吐出来。自己晕晕乎乎不说,车上一半多人捂鼻子,他周围留出一片旷地。这一次,他用了邻居大李牛告诉他的方法,肚脐处贴块姜片。真的没晕车。
没晕车的感觉真好!
车窗外,昨夜的雨把空气中的纤尘也洗干净了,显得花红柳绿,连鸟声都格外清脆。
何富贵旁边,坐着的是一个戴眼镜的斯文人,这种人若在村里,应该是教师。大概还真是教师吧,他吟诗呢: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何富贵觉得有些耳熟,几十年前自己必定跟老师读过。原以为上的两年学全还老师了,看来还剩些蓖皮。见何富贵看自己,斯文人说:你懂吗?借这诗的韵重新填成“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打上敌敌畏,不知死多少”,你就懂了。
懂,懂。敌敌畏打蚊子,还可以打苍蝇。借得好,你借得好。何富贵说。
何富贵的前排,坐着的是一男一女,年龄大概都在三十岁上下。上车伊始就一直牵着手,像万年胶粘牢的;现在却拥吻起来。见何富贵看得目不转睛,男的一个调开嘴。像电视剧里的亲嘴镜头吧?我们这可是真格的。电视剧里的吻假,细看准穿帮。
你们俩一脸夫妻相,电视剧整不来。何富贵说。
我们有夫妻相?他说我俩有夫妻相呢。男的一个对女的一个说。
夫妻相不就是疲惫相、斗鸡相?女的一个说。
我们不是夫妻,我们这是玩私奔,借爱情。男的一个说。
借??借人家的???何富贵说。
就是我借人家老婆,她借人家老公。男的一个说。
车行至一个有村落的地方停下,乘客们纷纷把头伸出车窗看,堵车了。天下什么车最长?不是火车,是堵车。司机后位,一个胖弥勒般的男人说。这男人真超胖;弥勒胖,他比弥勒胖一圈。何富贵想这男人必定是个大官;不劳动,吃喝好。
我们急着上班,师傅,岔乡村小道开吧。三个穿着工装的年轻人对司机说。
岔乡村小道,那叫借道。人家设有卡子,要钱。你们要我岔,每人两块借道费。
车上大半人愿意出钱,压倒性优势;穿工装的人挨个儿收钱,何富贵只好剥出两元。
这乡村道还要开钱过?我们村的道任人开。何富贵说。
收的钱交司机,他果然将车开到一个岔路。有一个戴红袖箍的人拦住车,司机交钱。高速路要收高速费,低速路要收低速费。司机边开车边说。
颠簸、连续的颠簸;何富贵头见些晕,伸手摸摸肚脐,姜片仍在。他想大概姜片的“药性”过了。但这时,三个穿工装的年青人有一个拽住司机面前的方向盘,车再次停下;司机还被迫打开车门。
另两个穿工装的年轻人手持短匕,面向乘客。
我兄弟给大家借钱花。有多借多,有少借少;你对我真诚,我保证你安全。一个说,拱了拱手。
识相点,否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另一个说。
乘客似乎比刚才借道出钱还痛快,有人连卡都掏出来。劫匪掷还给他。注意,只要现金。
只有何富贵没动,一个劫匪走近他,给他一个耳光;又从他内衣袋里摸出一塑料纸卷儿,可以看清有限的红色、绿色、蓝色钞票。劫匪照样收进袋中。一声长嘘,三个劫匪下车走人。
车继续开着。除了引擎声,还有叹息、跺脚声。
何富贵两手擦泪,在心里倾诉:何富贵,何富贵之有?只读两年学,缺教育;讨老婆生了个娃,老婆却跟棉花匠跑了,缺温情。人家养儿防老,我养儿在城里打工,倒叫老子给他送钱养媳妇。现在,钱还被劫贼“借”了。
既然什么都可以借,我也借。我要借命,借一个不操心的命。何富贵站起来,审视车上乘客,他觉得可能还是司机后面的胖弥勒命好;胖弥勒现在还嘘口哨呢,足见被劫的钱对他是九牛一毛。
何富贵走到胖弥勒面前;老弟,我借你一样东西,借你的命。我只借几天,保证原样归还。何富贵说。
我命不见得比你好呵。胖弥勒倒和气。
你当官。何富贵说。
我当官?当官还会坐这破车遭人劫?我下岗的。
你这么胖。
我有肥胖症,没钱看呢;老哥要只管拿去。
智慧级别
湖滨公园下午五点后,便不往外租船。每到五点,看船人摘下“游船出租,每小时五元”的牌子,将十几条船用铁链锁在岸边的桩上;自己则独坐方盒子一样的小棚里,擎着一瓶啤酒喝。
本来,这不是什么事儿。所谓的“游船”无非是铁皮帮子的小舟罢了;宽不到一米,长也只五六尺,还不是电动的;得用桨拨水。不会划的,船就在水中打圈儿。而它“游”的范围,也极有限;比足球场宽不了多少。
即便不到下午五点,即早上八点至下午五点前的时间段内,租游船的也不多。十几条船全部有人租赁,还是十几年前刚有这项目时出现过。
偏偏本城一个学生网络论坛“学而论道”,关注了湖滨公园下午五点后不往外租船这事;并认定是公园不愿意将船租给学生而玩的招数。你瞧:学生正课时间,公园里的船谁愿意租谁租;学生放了学,对不起,在公园里看看树赏赏花,或者到旱冰场操练操练,到凉亭里斗斗纸牌吧。不租船了。
论坛“置顶”的帖子,叫《智取看船人》。陈述了网名叫“好样的”的注册会员,前往湖滨公园要求五点后继续向外租船的经过。他先找到“园长”,“园长”拂拂齐肩长发(自己的、男性的),说:“对不起,我们这一项目是外包的。每年我们收取五千元管理费,别的啥也不管。”“好样的”便直接找看船人,看船人说:“我只认五点。”连一句多余的解释也不给。
“谁能下午五点后租到船,他便是本论坛的‘智慧达人’,获得十万论坛币,智慧等级升摺为‘特级’。”帖子的后面还写道,“欢迎跟帖报名,不过,报名后等级将降为‘无名鼠辈’。期盼你成功。”
帖子贴出的当天,就有三个人报名,成了“无名鼠辈”。在论坛版主、见证人的陪同下,三个“无名鼠辈”到了公园,找到看船人。
众目睽睽之下,第一个“无名鼠辈”走近看船人。
“我爸你认识吗?他叫xxx。”“无名鼠辈”不请自坐。
“电视上看过这主,一个百公斤级的胖子。不过不知是不是同名同姓。”看船人说。
“不,正是我爸;你看清了,一百四十五公斤。我证明我是他儿子,你能不能租船给我?”
“你爸不是李刚,抱歉。”
第一个“无名鼠辈”羞然而归。
第二个“无名鼠辈”上。先练了一套花拳绣腿。
“怎么样?”他说。
看船人也练一套,能听见风响。
“怎么样?”看船人说。
“我只是三脚猫,可我舅舅不同。他叫xx,你认识吗?”
“我认他干啥?”
“认识我舅,那你以后就不用看船;看足球世界杯也有钱。唯一条件,租船给我。”
“我不想看两帮人争一个破球。”
第二个“无名鼠辈”恼怒而归。
第三个“无名鼠辈”上。他先拱一拱手。
“我姑姑你一定认识;全国人民都爱她。”他说,抽出极品烟,递一支给看船人,自己也吸上一支。
“那会是谁?多年我没看电影了。不过,我老了。”
“这和年龄无关。”“无名鼠辈”拿出三张百元钞。“我姑姑!租船吗?”
“看在你‘姑姑’的面子,好吧。不过只租一小时。”
看船人六点回家。在家里,他儿子——正是“学而论道”版主——向他伸出手。
“三成!”
看船人递他一百。“龟儿子,跟老子玩双赢?”
“版主”却笑:“智慧所得,理所应当。我保证从此你多一条创收路,不再嗟叹生意清冷。下午五点钟后,总会有人花大价租船。”
“有人使钱成功,不会将此招说给人听?”
“绝对不会。当了‘智慧达人’,还怕别人说动‘孔方兄’露底呢。而‘银子认得路’又是一条‘真理’。”
借刀杀人
春小到屠夫姜开平家借刀。他说:
“我要杀一只兔子。好歹今天是正月十五。”
姜开平知春小喂了几只兔子,便说:
“你要杀哪一只呢?白的?黑的?花的?灰的?”
姜开平还说:
“野鸡花朗朗,熬来一碗汤;兔儿扑扑扑,也就半碗肉。独吃不肥,众吃有味。你要愿意,做好兔肉端来,我们打‘平伙’;我少不得猪腰花猪肚子添上几盘。”
春小只是笑笑。
春小接过姜开平递过的刀,回家了。
当夜,月上中天,姜开平正床上鼾得欢畅,却被破门而入的捕快们擒了起来。春小死了,被人砍了十二刀。丢在现场的刀,就是姜开平借出的那一把。
姜开平向捕快说原委。
捕快说:“你这谎话编得多烂,要是让你写小说肯定破绽百出,被读者笑痴狂。春小跟你借刀,交给某个人说:请多关照,杀了我。??”
“他说他杀兔子。——我也没说他请别人杀他。而是别人本欲杀他,恰逢他借了刀子。”
“别胡扯了。有人杀他,连一把刀子都买不起吗?又不是投资开煤矿。”
捕头余坤来了,他看了现场,便让捕快放了姜开平。
“姜屠夫干了十几年屠夫,人家操刀的水准会这样差劲,通刀当剁刀?而且,他还会把上面锲有‘姜氏’两字足以表明身份的凶器留在现场?”
姜开平叩首谢过。
余坤让捕快江成附耳过来,如此这般作了交代。江成跑了出去。
第二天将临黄昏,杀人犯顾吉布被抓了。他是饺子店的剁馅工。
当然了,之所以将他擒获并指定为凶手,并非他给死者头颅以下胸脯以上十二刀等距离的剁刀痕;而是——
前一点时间,屠夫姜开平贩肉时少称了半斤给郎中*;*就拎了肉带了手秤与姜开平理论。姜开平自持人高马大,狠扇了*一个耳光,又将他推倒在地。*便说:
“你给我好瞧,我也会给你好瞧。”
然后拎起滚得一层尘土的肉回家。——但他说的“好瞧”并非是将春小杀死嫁祸给姜开平,而是若姜开平得了恶疾,他硬不给治疗。
再前一点时间,郎中*坐诊。漆匠吴中有背着一个老妇前来看病,因身上只带了二钱银子,付不出*一两银子一次的诊费,*硬不给看;吴中有好说歹说,把*都说烦了。
“我虽非神医,也非‘赛卢医’;诊断病情,望、闻、问、切四个工序一样都不能少;还得综合起来析出病因对症下药;收你一两银子不多吧?只有二钱,我只提供四个工序之一个,白送你‘析’,写张药方给你。你愿意请选择。”
吴中有选择了“问”。
可*未问完,吴中有背来的老妇死了。
“哪个人不求人,哪个人无人求。姓徐的你听好,我会给你好瞧。”
吴中有背着老妇哭着走了。他寻思郎中家若死了人需漆棺材,八抬大轿抬他他也不漆;让郎中家白棺白面丢人现眼。
又再前一点时间,吴中有因为宅基地与茶馆老板岳明堂打了官司。岳明堂被州官李林大人叱为蛮横强占,打了二十大板;现在左腿还跛着。他告诉上他家茶馆的茶客,他会让吴中有“好瞧的”。
有人转告吴中有,吴中有却不虚:
“有我好瞧?我不喝你家茶,你能给我下药?”
又再前一点时间,剁馅工顾吉布寻媒说茶馆老板岳明堂的三女。岳明堂当即将媒人赶了出去。
“他妈一个剁肉的,站着也比别人矮三寸;也不看看自己是啥嘴脸,也不打听打听老岳家旧时多么威风。岳家军、岳家枪,昆仑山也撼得动。”岳明堂说。
虽然是岳家三女每次到饺子店都冲自己笑,顾吉布才生了寻媒说的念头。但媒人回头一说,顾吉布仍大恼,将剁案的木板也一刀剁破。
他要让岳明堂惹官司破家、收监、杀头、身首异处。
他帮饺子店到姜开平家买肉时看到春小借刀,便琢磨了此借刀杀人之计。
余坤向江成耳语的,却是:
“春小被人杀必是有人嫁祸。你先看姜开平有啥仇家,他的仇家无动机,必是仇家的仇家有动机;仇家的仇家无动机必是仇家的仇家的仇家有动机??一链可牵矣。你听明白了吗?”
江成是听明白了。
顾吉布失算在他自己本来同属“一链”。
一 天
石子准备到一个熟悉的老乡那儿混几天。因为最近比较不顺,总栽跟斗。
石子本可以坐公交车。但伸手摸摸身上的几枚钢镚儿,没舍得。要是老乡没在家,它们是几个聊对胃口的白馒头。
石子走着,他的肩被人拍了一下。石子看拍自己肩膀的人:小脑袋,大眼睛;像外国电影里的外星人。石子相信绝对没见过他,要不,他头型、耳眼,过目难忘。
石子继续走,“小脑袋”却傍着跟了他走。“你认识我吗?”石子说。
“我真认识你。你是法院审判员老郑法官。”“小脑袋”满脸是笑。
“我不是。你看我这身行头,水泥灰;保安穿的。”石子说。
“郑法官,别以为我不晓得,你这是保安装当便装;怕有人说情影响你公正执法。但没有谁跟钱有仇,你说是不是?”“小脑袋”东望望,西瞄瞄,从衣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函”装进石子衣袋:
“小意思,不成敬意。郑法官,我弟弟——他叫黄贵儿——的官司还仰仗你呢。”
天上掉馅饼?
石子犹豫了一下。
“我还想请你吃个饭。就在前面的一家风味店,你不会遇到熟人。”“小脑袋”又说。
既然人家把我当成郑法官,又给红包又请吃喝,我就假冒一把得了。初中课本上那点法律知识,对付这种大脑长成小脑的,应该绰绰有余。
“本来我想深藏不露,看来还是没藏住。我就跟你走一趟。不过,下不为例。”石子说。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小脑袋”说。
“小脑袋”把石子带进前面一家饭店。
真摆着一桌子好菜,还有酒,白的、红的、啤的。
“小脑袋”连敬石子三杯,石子头一昏,栽倒地上。
“小脑袋”拍拍手,一个红脸汉子,一个黑脸汉子走出来。
“吃饭,进入第二步。”“小脑袋”说。
石子是三个人轮流背到医院的,挂了急症。
主治医生用听筒听石子的心跳。听一次,怀疑自己走神,又听一次。
“这么奇怪的心跳,我平生第一次听到。”
“我弟弟一直有心疾。大夫,快安排手术吧;要不,恐怕发生意外。”“小脑袋”说。
“心跳急而不乱,死不了。这样吧,带他测一下心频。”主治医生说。
“大夫。”
“听大夫的还是听你的?大夫的话虽不是圣旨,用不着你跪接圣恩;但现在也没有皇帝。”
测了心频,带来一纸记录。
主治大夫认真看着。
“我敢说真奇怪。快而有序,颤动是有力的。你们把病人送内科三一二病房,我开些药水,输液。”
“大夫,我看是不是给他做一个手术,看看他的心脏是不是黏连什么的;若有洞也好尽快补上,或者,心错位了。”“小脑袋”说。
“你又来了。只听说过肠黏连,还没听说过心脏黏连。心也不会有洞,悬心悬心,是挂着的。输些液,进一步观察;这是现在要做的事。意外嘛,也就是说死人的事,你们大可放心。”
石子被弄到三一二病房,输上了液。
护士刚走,“小脑袋”对红脸汉子挤挤眼;在黑脸汉子的帮助下,红脸汉子用一根带鱼钩的线伸向石子嘴里,拽出一块旧怀表,装进自己内衣袋。
“兄弟——”“小脑袋”大哭起来。
主治医生在黑脸汉子的带领下走进病房,用听筒听了听石子的心跳,又掰开石子眼睛看看,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石子死了。
“你们得赔我兄弟。”“小脑袋”说。
“我兄弟值一百万。”红脸汉子说。
经医院和“三兄弟”协商,写了协议:医院因医疗事故,付赔偿金十万元。另外,尸体以一万元卖医院,供医院解剖。
“小脑袋”等拿钱走人。
石子的尸体被送进太平间。
水泊梁山王伦时代的终结
林冲由朱贵和几个喽啰由水路送上梁山,又带到议事厅见白衣秀士王伦、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林冲将柴进柴大官人写的荐书递给王伦。王伦看信,林冲看他;这王伦一点不像落草为寇的山大王,倒像富豪人家的大少爷。三十岁光景,身上白衣胜雪。
杜迁、宋万就不同,他俩兼黑、高,王伦坐他俩中间,像两旁各立一根柱子。
王伦看罢信,说:“八十万禁军教头,想来武功必出类拔萃;听说你还颇通文墨。”
林冲摆摆手,说:“惭愧惭愧。”
王伦却一拍桌变了脸:“我看你也该惭愧,居然来入伙当强盗;收留你,那是藏污纳垢,错上加错。有愧我腹中的圣贤教诲。”
林冲没想到自己当强盗都不受欢迎,正如俗话说的“走背时运,喝凉水都塞牙”。不过,人家的地盘人家作主,由不得自己。乃长叹一声说:“既然王首领等不留林冲,林某没理由在此久留。”把包袱挂枪上,就要走人。
“你走得了吗?”王伦却笑了起来,“你项上人头,官府榜文悬赏三千贯,对梁山来讲也是一笔不斐之财。”
“你们自忖留得住我?”林冲把枪一抻。
“留不住也得留。”王伦站起,一跺脚;林冲竟连人带枪坠入早布置好的机关陷阱。
王伦安排朱贵回接应的酒店,又让杜迁巡东山,宋万巡西山;自己则手握纸扇,随山径走进一道蔓坡,只见四处竹林掩衬着一间草庐;草庐前还有数株桃树正开着花,颇有诗情画意。王伦走进草庐,搬个竹凳对竹案而坐,翻看自己历年的文稿。读着读着烦躁起来,将文案擂得咚咚直响:“如我这般文人不能做朝中栋梁,如林冲这样的武者不能为国守疆,这世道必然千疮百孔,烂成了一团糟。”
王伦潸然泪下。
在陷阱里,林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能拨开盖陷阱的铁板。想着不知王伦会几时动手,要削下自己脑袋。却嗅到一股刺鼻的烟雾。不好,他们用“蒙魂香”了。林冲忙从贴身衣袋里取出一个小葫芦,取一颗绿色丸子含着,假装昏去。任由喽啰将自己带到一间屋里,搬上一张床。
他微微启眼,看见王伦和一个腰间挂满长短钢刀,提着布袋的人走进屋。又一同移步床前,端详自己。
“好个‘豹子头’,昏迷之中也满含英雄气。”腰间挂满刀的人说。
“你需要多长时间?”王伦却问。
“三个月。不过,我真不愿意破??”
“反正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银子随花。完事之后我必重酬。”
“屈新知道,王兄放心。”
“再有,我希望不走漏一点风声。”
“屈新知道,屈新这点本事,还怕世人知道呢。”
王伦走了出去。林冲唯听见屈新的呼吸,他知道屈新仍在细看自己。
林冲不解宰自己这颗人头,何以要三个月。继续想下去,只觉得王伦这厮果然倍儿阴:自己的头若被剖下,恐怕三日必腐;而王伦要通官府,也不是几日之功就可以遂愿。请人将自己头颅像蜜制大枣一样保存不坏,才是其中一道程序。可能,王伦还不会区区三千贯钱就与官府交换。王伦应有更诡的目的。
看来还是不要与他们耗下去。
“真是一颗好头颅。”屈新自言自语。又将腰间佩刀取出最小的一柄,竖向林冲眉心;林冲抬肘一击,那刀尖便弹向屈新喉管。
“这??”屈新说,歪倒在地。
仍是竹林合围的草庐,王伦坐在竹椅上,读柴进写给自己的信。
外面的青石板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是一个喽啰。
“林冲追杀来了。”喽啰说,吐一口血,倒在地板上。
“屈新失手了?”王伦拎着喽啰的衣领追问,喽啰没说话,又喷出一口血,溅在王伦的白衣上。
梁山首领全在。王伦首座,接着是杜迁、宋万、林冲、朱贵。
林冲自是十分痛恨王伦。因走出梁山难有立锥之地,才委曲求全。王伦却有难言的苦衷;屈新当了屈死鬼,道出来的话人听了准像天书。
数月后晁盖、吴用等人投奔梁山,林冲到底寻着机会,当众“火并”了王伦。这是王伦的遗憾,更是林冲的遗憾。
屈新,王伦旧友;精通种种民间秘术及医道。王伦请他进寨,并在林冲身上动用手段;本是为林冲重造一个面孔。让林冲能够大模大样回东京,为殁去的娘子祭上一炷香。已许,还能重新做“正常人”活下去。而不是朝廷通缉重犯,不是草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