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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点化

风声雨声 2 张建伟 41453 2022-05-08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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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4 接风

  李江在欧洲转了半个月后,坐飞机返回到了上海,又从上海飞回了京汉。他刚一到京汉机场,就打电话给郭一清,要求安排个饭店给他的团队接风。

  郭一清尽管与李江情同手足,但对李江这样*裸近似要挟的做法还是心有不悦,问道:“真是耍大了。你们有多少人?”

  李江故意扯着嗓子,张牙舞爪地说:“我们这个团总共有十四个人,除了在上海转机的,现在加上我还有八个人,你就安排十二个人的饭局吧。”

  听得出,李江是在逞能。郭一清心想,这家伙自从钼矿老板华丽转身为百姓投资担保公司经理后,像花蝴蝶一样,整天全国各地飞来飞去的,如今又走向世界,真正实现了他原来说的开公司、旅游两大目标。不知道他的人生第三个目标是什么?反正脾气已经有了。

  郭一清让甄挺华在大观园酒店安排了一桌饭。大观园酒店离百姓投资担保公司较近,主要是考虑到李江下午的活动安排。

  下午,李江带着团队的其他七个人参观了自己的公司,然后到自己的办公室喝茶喝到了晚上快七点,才带着他们浩浩荡荡地进了大观园酒店。郭一清提前十分钟已到达,在酒店大厅迎候。这个钟点是李江和郭一清在电话中商量好的,无形中给李江一个面子。陪同李江的还有公司的一女两男,主要是搞服务的。

  分头坐下后,李江很隆重地给郭一清介绍同团旅行的七个中小企业老板。郭一清也没记清他们的名字,只记得是马老板、牛老板、杨老板什么的,以动物对号,分别点头示意,然后自我介绍说:“你们辛苦了,我叫郭一清,在市委工作,是李江的同学,今天略备薄宴给诸位接风。我给大家每人端一杯酒。”

  李江拿起筷子敲了一下前面的食盘,说:“先别急着开始,最重要的东西你给省略了。我替你介绍吧。他是市委常委办主任,是苗书记的大管家,是‘一馈而十起,一沐而三捉发’式的重要人物。今天,他来给我们接风,那可是蓬筚生辉啊。只可惜的是生辉到了这个酒店,否则……”

  李江本想文气一下,结果半路卡壳了。郭一清也无缘无故地脸烧起来,心想,李江啊,你怎么成了变色龙,我都替你不好意思。但李江脸上一副得意的神色,转弯说:“我没给你带什么东西,只给你带了一件皮尔·卡丹上衣和一条皮尔·卡丹皮带。这是男人的标志,身份的象征。”

  随李江来的公司的女孩把一个包装袋交给李江。李江拉开拉链,取出一件米黄色无领夹克和一条皮带,非让郭一清试试不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郭一清不想做模特,说:“先吃饭吧。”

  李江不由分说把夹克穿到了郭一清身上。众人一齐鼓起掌来,连说:“好看,合身,秋天时就可以穿了。”

  郭一清一时也觉得高大了不少,快要顶破屋了。

  郭一清情绪很好,不自觉地就融入到了团队之中,不断地给团队中的人端酒。他每给团队中的一个人端一杯酒,接酒的人就必须讲旅途中的两个精彩故事,一个是最搞笑的,一个是最郁闷的。

  郭一清给李江端酒时,李江说:“我先讲一个最郁闷的故事。行程中,我和风平市的李老板住一个房间,我们聊天时,他说,咱们搞企业的必须依靠政府,所以得想方设法混到政府去。他说,他在市工商联弄了个什么副主席,还在市政协弄了个委员,但还不行,下一步要向不驻会的副主席冲击。他问我目前的‘政绩’是什么,我说我是市民调代表。他不知道什么是市民调代表。我说,就是给各单位的工作情况画钩的,决定着各单位的考评名次。他说,那不在册,我这政协委员和工商联副主席是一个人说话就算数的,是‘1’。你那是一群人说了才算,你只是‘1’前面的小数点前的一个数字。本来,我还以为我这个市民调代表很有政治内涵,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我可有可无,更多的是无。那个郁闷啊!”

  郭一清说:“市民调代表既是责任,更是义务,但不能代表权力。你理解错了。”

  “得了,我不听你忽悠了。接下来,我给你们讲一个最搞笑的故事。你们先看看,我像谁?”李江指着自己带来的公司的三个人和郭一清,让他们猜,并警告团队中的人不能提示。

  这几个人相了半天的面,然后七嘴八舌,有的说像林肯,有的说像阿皮实,有的说像威尔逊,有的说像奥巴马。

  团队中的其他人都直摇头,意思是都不对。

  李江说:“你们猜远了,我出了一趟国,不可能变成外国人啊。”

  这几个人又在国内搜索记忆,那个女孩说:“像周星驰!”

  李江拍了拍自己的头,说:“对了。我出国的时候,专门去理发店里剪了剪头发,又吹了吹。当时做完后,理发师就说我像周星驰,我还以为周星驰是他身边或家里的什么人,不理他。出国后,带团的导游也说我像周星驰。我问周星驰是谁,导游说是香港的着名演员。我觉得身价一下子涨了。一路上,团里的人都以和我合影为荣。为保持发型,我只好花三百美元买了个吹风机,每天早上都要吹一下,在车上也不敢睡觉,生怕发型变了,把我累得够呛。你说是不是,马老板?”

  “对,就因为要拍合影照,我这一路上成了专职摄影师,也没玩好。”马老板说着,拿出包里的相机,回放在国外拍的照片,让郭一清等人欣赏。

  从照片上看,还真有点意思。郭一清又做关注状,说:“不过,现在头发一不吹,又不像了。”

  李江好像吃了伟哥,表现的欲望特别强烈,说:“我们到上海虹桥机场的时候,老马导演了一出戏,我是主演,过瘾得很。”

  “你那水平,还会演戏?是恶作剧吧。”郭一清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嗤之以鼻。

  “你不相信?”李江站了起来,很激动,“当时,我们正在等着转机,导游说,这上海的虹桥机场和北京的首都机场每天都有许多明星进出,也许我们还真会碰到大明星呢。老马说,我们这里不是有个明星吗?我们制造一个轰动效应,乐乐怎么样?大家一致同意,并说如果演出成功,回到京汉让我请客。我说应该是你们请我客,我付出了劳动。他们说,是因为我们造了你这颗星,你过了一把明星瘾,该请。我当时就想到了郭主任,他在京汉市呼风唤雨,说好我回国后要给我接风的,请我一个人是一桌,请十个人也是一桌,不如一块儿请。我就答应了。”

  李江给郭一清眨了一下眼睛,不让他揭穿自己的鬼话。郭一清心想,这家伙怎么变得脸皮这么厚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李江毫不顾及郭一清的感受,继续吹嘘说:“接下来,小牛带我到洗手间里插上电吹风机给我吹了个发型。当我走到大厅的时候,老马、老孙、小路、小李等都弯腰弓背,拿着相机和摄像机对准我工作起来,还有团里的几个小女孩轮流跟我合影。这造型一摆可不得了了,候机室里的人也立刻围了过来。他们围成一圈,大喊‘星爷,星爷’。我当时想,我怎么一下子变老了。接着便有人扑上来,抱住我就吻。”

  “肯定是女的!”

  “也有男的,还有蒜味。把我呛得,那个难受啊!”

  众人哄堂大笑。

  “不仅如此,还真有不少年轻人上来让我在他们的短袖上签名。签就签吧,结果一急,第一个写成了我的名字‘李江’,好在潦草,我就在下面又补签了一个‘周星驰’。最典型的是一个姑娘,不仅让我在她的笔记本上签名,还撩起裙子,让我在她的大腿上签名。我一看事情弄大了,就朝保安招了招手,让他们来解围。保安以为我要与他合影,高兴极了,就让他的同伴轮流用手机给我们拍照。我对保安说,我急着上飞机。保安这才手拉手组成个通道,让我出去了。我到团队后,他们一个个严肃得不行。我说你们怎么啦?老马说,不敢笑,怕穿帮了。直到上了飞机,大家才痛痛快快地放声大笑了一回。”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我们今天真长见识了。”郭一清发动公司的员工说,“来,你们每人要给‘星爷’敬一杯酒,机会难得啊!”

  李江把大家的接风酒都收下,灌到了肚子里。

  接下来的场景便不忍目睹了,桌上的人开始相互打乱仗了。

  郭一清看场面有些混乱,想跟李江说点事,就把他拉到了门外,说:“你出国这些日子,咱京汉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是地震了吧?”

  “对你来说应该是地震。”

  “有那么严重吗?”

  “有没有那么严重,你自己一衡量就知道了。武达龙被抓了,市里已经定性为黑社会团伙。”郭一清告诉李江这一消息,意思是说贷给武达龙的款收不回来了,“你给他贷了多少?”

  李江的眼睛瞪大了,说:“第一次贷了三百万元,第二次贷了二百万元。不会就这么打水漂了吧?”

  “难说!他将来肯定是死刑,即使不死,他这种无赖能还你吗?据我所知,他在各大商业银行都有贷款。即使将来法院把他的祥瑞酒店拍卖了,也还不了你们几个钱。前些时已有两家投资担保公司倒闭了,群众都上街堵路。所以,苗书记和高市长要求市金融办对全市的投资担保机构进行整顿。你一定要掌好舵,不能翻船了。”

  李江的脸色变得非常凝重,说:“我现在的流动资金也就一百万元,从我开业到现在,已经收回了十几辆车、十几套二手房产,还有一些契约。我忽然成了当铺的店主,可是我还要硬撑着去外面高息借贷。”

  “你的野心太大了,老想称王称霸,你要是把那几千万元放到银行吃利息,一辈子也吃不完。”

  “我当然想称王称霸,谁不想干点大事?我的实力弱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我还姓‘私’,抗衡不过那些姓‘公’的或者是半‘公’半‘私’的像‘金财’之类的大公司。‘金财’瞄准的是中小企业,‘百姓’的目标就是更小的企业,因为它们在发展中融资非常困难,银行不看好它们,它们只有寻求投资担保公司。今天我带过来的都是咱们各县(市)区的小企业老板,实际上也是在有意拓展发展的空间。但我也知道,机遇与风险是并存的,多了一个这样的企业,也就多了一分风险。今天,我借你这个平台,只是想捞取些政治资本,让他们看看咱也有靠山,让他们为‘百姓’公司的发展助一臂之力。今天吃饭钱我掏了,就要你个名声。”

  “得了,我已挂过账了。你已经有第三装了,就是‘装名’。你光凭一腔热血不行,关键是还要有头脑,有市场眼光。如果光做‘慈善’事业,做到最后,倾家荡产了,也不会有人来‘救市’。你先盘算盘算武达龙的那笔贷款该怎样收回来。应该吸取什么教训。”

  65 去无影

  京汉市十次党代会召开了。市区到处悬挂着祝贺的标语。许多商家也借会造势,五颜六色的广告做得轰轰烈烈。

  上午,苗不居代表九届市委向大会作完报告后,召集主席团开了个短会,要求大家自觉主动地履行党员领导干部的职责和义务,深入各代表团与各位代表积极讨论并收集意见,同时正确贯彻市委意图,做好选举工作。

  第三天上午,市十次党代会闭幕。其他代表离开会场后,新当选的一百三十二名市委委员参加十届市委一次全会,进行新一届常委选举。结果显示,九届市委常委全部当选。苗不居做了《迈上新征程,再创新业绩》的讲话。郭一清注意到,苗不居是照着自己昨晚修改的稿子一字不落地念完了稿子。

  下午,苗不居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对新一届常委进行了分工。谁都知道,这样的常委会只是走个程序,常委会组成人员和分工都没有变化,稍有不同的是,佟悦来在秘书长一职之外,又明确了他的宣传部部长的职务,这是经省委批准,苗不居与省委组织部沟通过的。省委组织部很快就会下文件。

  市委常委会结束时还不到五点钟,太阳仍热力四射。郭一清开车回绿苑小区去送明明上学。明天就九月一号了,明明要拿一些铺盖行李去学校。郭一清打开家门的时候,发现有些不对劲。母亲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脚抬得高高的,好像是烧伤了。

  郭一清赶紧蹲下来,问怎么回事。

  明明从屋里出来,说:“归根结底,这都怨你,老爸。”

  “怎么怨我了?”

  “因为你当初把厨房装修得太干净了,奶奶怕把墙上的白瓷砖弄脏了,每次做饭时都在墙上挡一张报纸或纸板。那天中午,正炒菜时,火把后面挡的报纸燃着了。奶奶勇敢地把报纸扔到地上,就上去踩,结果也没踩灭。我赶到时,奶奶已是‘两脚熊熊趟烈火,浑身闪闪披彩虹’了。奶奶穿着凉拖鞋,就烧成了这样。”明明边说边表演,好像是一幕喜剧。

  郭一清用手轻轻地捏着明明的脸,说:“当时没送医院?”

  “我先接了一盆凉水让奶奶冰了四十分钟,才上医院。医生开了些外用药膏,我刚才还把那几个泡挑破了。”明明继续表着自己的功劳。

  “那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

  “你那么忙,给你说了,也是远水不解近渴。你赶路的时间,我们已经到医院了。再说了,奶奶也不让我给你说。你看,奶奶多心疼他的儿子。你什么时候心疼过我啊?”

  “我是说你们去医院的时候,我找个好大夫看看。”

  “我就知道你想说这,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不值得兴师动众。你们领导干部都有这毛病,叫‘关系综合症’,只要是别人托你办的事,不管能办不能办,符合不符合程序,先找‘关系’。其实,有时候根本就不需要。”

  “你姑姑呢?”

  “她今天回去种地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母亲一直看着明明在笑,一言不发。也许她也发现明明确实长大了,郭家后继有人了。

  郭一清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妹妹说再有十多分钟就到家了。郭一清这才和明明抱起东西下楼。

  到了楼下,郭一清正要把东西往车上装,突然市委车队的小夏迎面走了过来,他赶紧帮郭一清打开车门。

  “这是你家小子吧?长这么高了,这么帅,像你。”小夏的兴奋带着夸张的成分。

  郭一清愣了一下,对明明说:“这是你市委车队的夏叔叔。”

  “夏叔叔好!”

  “真有礼貌。我听你爸说过你在一高上学,一高的学生将来都是清华和北大的料,可是国家的栋梁啊!没准是未来的国家领导人。”小夏不知说什么好了。

  郭一清这才想起问小夏来这儿干嘛了。

  小夏憨憨地笑着说:“我就是来找你的,还没来得及上去。”

  “找我?有什么事,你说吧。”

  小夏挠了挠头,很难启齿地说:“有点棘手事,还得请你帮忙。要不这样,先送孩子,边走边说。来,我开车,你坐到那边。”

  郭一清坐到了副驾驶位置,车就启动了。

  小夏还在绕圈子说:“我在市里不认识其他人,就认识你。上次你帮我进了市委车队,把工作问题解决了,我还没感谢你,现在又来麻烦你了。”

  “别客气,说吧,什么事?”

  “是为孩子上学的事。我的孩子今年该上小学了,就近分到了鹤鸣区四小,但鹤鸣区四小太差劲了。我想让他去鹤鸣区双语小学。从七月份起,我就托人去找关系。最后找到了一个叫陈辛亮的人,他原来是一个区政府的科长,退二线后,被市纪委聘为民调代表,这次在创建工作中分包督查鹤鸣区。刚开始,他说没事,后来他说得花钱。我说花就花吧,得多少钱。他说得三千元钱。我还没来得及凑足,他又给我打电话说,现在行情已经长到一万元钱了,就这,成不成都难说。我一听头都蒙了。眼看就开学了,这两天我和媳妇整天为孩子上学这点事吵个不停。就这么一个孩子,如果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将来没脸面对孩子。”

  郭一清一锤定音地说:“这是敲诈。现在义务教育阶段都不允许收借读费了,校长肯定也不敢收。”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人家都是这样办的。就这个民调代表,我听人说他已经给别人说了好多学生了,最多的一个学生家长给他拿了两万元钱。但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作为民调代表来说,我给你办事了,收钱是应该的;作为家长来说,孩子进了好学校,什么也不说了。可倒霉的就是我们这些没权没势又没钱的人。前一段时间,社会上传得很厉害,说当一个民调代表也需要花钱。有的说还给你送了钱,我当时就说他们胡说。因为我最了解你了,你根本不是那种人。”

  郭一清觉得自己像欺负了善良人似的,浑身不自在起来。

  明明鬼精鬼精的,接上话说:“爸,夏叔叔这是在给你上党课。其实上学花钱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主要是仗着老爸的面子,要不也得掏好多钱。就我们班来说吧,刚上高一的时候,每个择校生除了择校费外,或多或少都要上贡,至于这贡钱给谁了,不好说。我们同学都管这种贡钱叫‘去无影大侠’。”

  郭一清回头瞪了明明一眼,说:“以后你跟同学们少讨论这些事,把精力都用到学习上。”

  “这也是国家大事,老爸。不关心这些,光学书本知识,会学成书呆子的,那你还要我?”

  郭一清和小夏把明明的行李送到学校后,就开车返回。

  郭一清给仝金鑫打了个电话,正好仝金鑫在办公室,郭一清让他等着,说马上就到。

  小夏已经意识到郭一清是给关键人物打电话,但仍然明知故问道:“你给谁打电话?”

  “区委书记啊!走,到鹤鸣区委,现场办公。”

  “我就知道郭主任行。”小夏一加油门,车欢快地蹿了出去。

  郭一清又想起了陈辛亮这个民调代表,就拨通了东红军的电话,问:“陈辛亮这个人怎么样?”

  东红军对陈辛亮很熟悉,没打磕绊地说:“脑子很活,也会办事,属于八面玲珑式的人物。怎么了?”

  “没事,别人让问个情况。”郭一清挂了电话。

  东红军听着电话滴滴响了半天,才放下听筒。他不知道郭一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66 神秘男

  京汉市创建办已经从北京得到消息,中央文明办对各申报城市的文明指数测评暗访工作已经开始。赴京汉市的工作组将于明天晚上启程,坐火车,下午五点前即可到达。

  三天前,苗不居亲自主持召开全市创建冲刺工作会议,由于会议非常重要,各社区及办事处的负责人也参加了会议。苗不居首先对前一阶段各城区、市直单位创建工作进行了充分肯定,对民调代表及暗访小组工作人员对创建工作的督查成绩提出了表扬,要求各城区及市直单位再调集人员,抓紧时间查找一批新问题,迅速解决一批新问题,凡是失分的地方,一定要问责。佟悦来讲话说:“我们一定要做到三个清楚:一是清楚时间到了。从现在起的一周时间内,所有领导干部及创建工作人员的手机必须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二是清楚要看什么。中央文明办工作组采取的是以明察暗访的方法来对申报城市进行文明指数测评,其基本方法是听汇报、看资料、网络调查、问卷调查、整体观察、实地察看。三是清楚要干什么。这两天,我们要按照苗书记刚才讲的‘查找问题、解决问题’的总要求,重点抓好点位上的工作,要做到每个点位必须有专人负责,这个人不仅要熟悉点位标准,而且在检查中要积极正确应对。”

  三天来,京汉市的创建会战工作成效非常明显。但当前最困扰市创建办的是情报工作不力。段安早在一周前就派人赴京,跟踪了解中央文明办工作组的动向及日程安排,但中央文明办各官员守口如瓶。恰在这时,段安接到了一个神秘电话。打电话的是一个略带沙哑嗓音的神秘男。

  神秘男说:“中央文明办工作组已经坐火车出发了,我知道京汉市接他们的人及他们住宿的酒店。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段安对着来电的手机号码看了半天,知道这是本地的号码,说:“你是谁?我们能不能见一面?”

  “跟你见面?我会那么傻吗?”

  “那你能告诉我这些信息吗?”

  “这是国家机密。不付钱,就想买东西,恐怕没有这样做生意的。”神秘男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段安知道遇上了劫匪,但如果这个劫匪真的能给自己提供信息,只要不是狮子大张口,就满足他。自己和市委签订有工作目标责任书,如果这次京汉市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失败,自己将退回到副处级。责任书上是这么写的,但恐怕不是一个“退”字能了的,自己自动辞职都无法向全市人民交代,毕竟全市动了这么大的劲。目前连一点工作组的信息都没有摸到,苗不居和高风浩已经有些着急了。于是,他试探性地问道:“你要多少钱?怎么给你?你怎样保证提供的信息是真实的?”

  神秘男说:“做生意是有规矩的,我决不食言。我们先做第一笔交易。我给你个银行卡号,你先给我打过来五千元钱,我给你提供一个酒店的名字,你查一下是不是有人前天订了七个房间?这个工作组共有十七人,一个组长带队,组长姓关。如果确认是这样的话,然后我们再做第二步交易。先说好,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但这个酒店所在的位置对创建测评工作十分不利。”

  不一会儿,段安就接到了神秘男发过来的*。他的头上冒出了汗。他把市创建办综合处处长郑浩叫来,嘱咐说:“你记住这个银行卡号,抓紧时间往上面打五千元钱,对任何人都不能讲。”

  郑浩犯难了,说:“去哪儿弄这么多钱?”

  段安想说“你一个大男人家,怎么让老婆刻薄成这样”,忽然想起自己的私房钱,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交给郑浩,让他快去办理。郑浩也不敢多问,就急匆匆地走了。

  一个小时后,段安收到了神秘男的第二条信息。神秘男告诉他,有人给工作组预定了京汉火车站东边的星康酒店。

  段安心里直叫苦,和郑浩立即赶到星康酒店。果然前天有人在这儿订了七个房间,但是服务员拒绝透露订房间人的任何信息。

  段安出示了工作证,说要见总经理。总台边上的一个服务员把段安领到了一个办公室,说:“这是我们陈总。”

  段安把来意简单讲了一下,陈总面有难色地说:“确实有一个人来订了房间,而且还交全了七天的住房押金。他说过是北京的客人,好像是什么中央文明办工作组,要我们把房间打扫干净一些,服务要好一点。”

  “你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没有?”

  “对不起,我们不能随便透露客人的信息。”

  段安说:“只要你把那个人的电话给我们,不管客人住不住,我们都把这七个房间的住宿费掏了。”

  陈总摇了摇头,说:“这是行规。如果客人知道是我们透露的信息,我们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段安心里有谱了,从这种情况看,这个神秘男提供的情况基本可靠。但是,他的心里快凉到底了,如果工作组明天来后真的住到这里,那可是非砸锅不行。这可是火车站啊,南来北往的人那么多,秩序那么乱,环境那么差,工作组一出门就是这种印象,能给京汉市打高分吗?但是,眼下必须得找到订房间的人,做通他的工作,让他换酒店。

  段安果断地拨通了神秘男的电话,说:“你能否把订酒店的联系人的电话给我?”

  神秘男说:“当然可以,不过需要十万元信息费。”

  “但是,你必须得保证信息的真实性。如果你骗我们,我们会让……”段安没把“公安”两个字说出来,他底气也不足,毕竟这是幕后交易,摆不到桌面上。这个信息太重要了,只好这样去做。

  神秘男笑了,说:“我实话告诉你吧,前天我的一个朋友住在星康酒店,我去看他时,恰好碰到一个人在订房间,我才得到了这么重要的信息。这十万元又不多,我这是诚心跟你做笔生意,做完后,我就消失了,永不再跟你联系。”

  段安咬咬牙说:“好吧,给你十万元。”

  段安只好回家取自己的存折了。

  中午十二点时,神秘男终于发给了段安一条信息:“我只知道第一条信息。那个人的联系方式,我确实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会只要十万元吗?”

  段安快气死了,把电话打过去。神秘男已关机。段安又回头去找星康酒店的陈总,晓之以利害,陈总才把那个联系人的电话给了段安。段安把电话打过去,那人倒说:“你好,东海旅行社,请问你有什么事?”

  段安听明白了,稍微停了一下,调整了策略,说:“我想联系个旅游事宜,请问你在哪里?我们见个面,谈谈吧。”

  对方很快就告诉段安,自己叫吴由来,并告诉了东海旅行社的地址。段安和郑浩立即赶了过去。原来,吴由来是东海旅行社的经理。经过交涉,吴由来决定把工作组的住宿酒店改到念奴娇酒店,并请段安一定保密。

  段安非常兴奋,向佟悦来汇报了摸到的工作组情报。

  中央文明办工作组一入酒店,就立即投入了工作,前四天主要是暗访。唯一的联络人是吴由来。

  京汉市创建工作前线指挥部每天晚上都要召开碰头会,段安把跟踪小组跟踪收集到的情况,现场反馈到相关的城区和部门,要他们借鉴改进,并积极应对。

  从第五天起,中央文明办工作组转入明察阶段,关组长主动联系了京汉市委、市政府,听取创建工作汇报。参加汇报会的有各县(市)区及市直各部门主要负责人,规格等同于市委全会。汇报会由高风浩主持,苗不居亲自汇报。苗不居的汇报分为四个部分:一是基本市情;二是创建工作理念;三是创建工作的具体做法;四是存在的问题及努力方向。

  苗不居汇报完后,高风浩请关组长讲话。关组长说:“按照中央文明办领导的要求,我们不做表态讲话。”

  高风浩宣布会议结束。苗不居要宴请工作组,关组长说:“我们工作组有规定,不接受任何宴请,所有食宿费用都由我们自己负担,请你们理解。”

  中央文明办工作组离开京汉市时,段安安排了一桌饭,但名义上是吴由来代表东海旅行社请的,工作组的人员这才多少喝了一点酒。通往火车站的路上布满了志愿者和市创建办的人,有关部门的人也远远在各路口待命。

  送走中央文明办工作组后,段安在火车站广场截住了吴由来,问:“关组长对京汉市有什么评价?”

  吴由来惊了一下,回忆说:“我给他多端了两杯酒,也没套出他的评价。他只说了两个字‘不错’。”

  段安想起了那个神秘男,问道:“你是怎么接到这单生意的?”

  “是他们找上门来的。早在一个星期前,就有北京总部负责人给我打电话,要订房间。他们也给我说明了是中央文明办工作组,对房间的办公条件有一些要求。但是,要求我保密。”

  段安把神秘男的电话号码给吴由来看,吴由来确认说:“我不熟悉这个号码。怎么了?”

  段安赶紧画了一个句号,说:“没什么,你为京汉市创建工作立了大功。如果将来创建成功,我们将对你的旅行社大力支持。”

  吴由来没想到接了一单北京方面的生意,居然又收获了一块大馅饼。他很早就有向政界拓展业务的想法,但苦于找不到门路,这一次守株待兔,居然真收获了“兔子”。

  67 冤冤相报

  油坊村新当选的村主任揭斯辛被杀后,市公安局调集了富有经验的刑侦专家破案,但案件进展不大。从当天的监控录像看,有四个人在浴池门口的白山路袭击了揭斯辛,四个人的脸看得隐隐约约,不是很清楚,其中一个人的左腿还有点瘸,跑起来有点颠簸。监控只能拍到白山路拐弯的地方,而这四个人恰恰是在这个地方进了一个居民家属院后就神秘地消失了。

  专家将此案定为仇杀,疑因选举引起,把目标锁定到了袁怀庆身上,但袁怀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杜心杰这时才感觉到低估了袁怀庆的智商。他也明明知道这个案子有可能是袁怀庆所为,但目前还抓不到证据。事实证明,无赖就是无赖,袁怀庆的无赖是以另一种形式表现了出来,远非他做闹访时的无赖所可比拟。袁怀庆刚扑楞起翅膀,对抗更加无赖的武达龙时,他的身上很容易套上一点正义的光亮;但是,一旦羽翼丰满,开始疯狂地以暴制暴时,他身上的黑恶本质便一览无余。杜心杰感觉自己做公安局长这么多年,对这种无赖远没有看透。更多的时候,自己是利用这些无赖充当线人,确实迫不得已才收网。而袁怀庆太狡诈了,他在武达龙即将归案的关键时刻,又将武达龙的接班人杀死,可见其仇恨之深,也凶残之极。

  袁怀庆到底在哪里?

  从袁怀庆和杜心杰的几次通话看,袁怀庆是在外省市,但发生在武达龙身上的一切案件又说明袁怀庆扮演着操盘手的角色,操盘手可远可近。既然这样,对火车站、飞机场和城市各出入口严密监控,应该能够发现袁怀庆的踪迹,除非他长了翅膀。

  杜心杰主持召开市公安局党委会,把追踪和抓捕袁怀庆及其团伙作为下一步市公安局的攻坚任务。同时,认真反思了在全市技防工作中的漏洞。杜心杰说:“原来民调代表对我们的办事效率提出质疑后,我还专门给他们做了客观解释,取得了他们的谅解。这次揭斯辛被杀案件才使我们真正认识到,我市的技防工作与人民群众的要求相差很远。如果监控设施覆盖到了城市的每个角落,就会对犯罪分子形成强大的威慑,破案率也会大大提高。下一步,各派出所要紧密依靠社区,把技防工作做到位。关于资金问题,以区为主筹措,不足部分,我们向市里请示,申请解决。”

  一说到资金问题,班子成员开始议论起来,一种意见是全部由市财政出,另一种意见是市、区按一定比例配套,以区为主筹措不现实。正在这时,警令部报来了一条揭斯辛亲属正准备到市委、市政府上访的信息。杜心杰看后,直接批给了市稳定办副主任胡为远,然后继续开会。

  胡为远接到警令部打来的电话,立即赶到市党政综合办公楼进行堵截和劝说。胡为远等了两个小时,没有发现一个上访的揭斯辛亲属,感觉到很不正常。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警令部信息不准确,要么是上访者改变了策略或路线。但是,胡为远并没有想到要向杜心杰汇报现场情况,仍然带领公安、信访等部门人员在市党政综合办公楼前待命。

  突然,市110指挥部接到了油坊村村民的一个报警电话,说袁怀庆家人租住的房子被一群人点着了,而且火势越来越大。消防部门也接到了119火警电话,市消防支队迅速派出了五辆消防车。一时间,市区内警笛声和消防车呼叫声响彻一片,路上的行人都驻足观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和市委、市政府也接到了这一信息。杜心杰这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便结束党委会议,往现场赶去。

  现场已经是火海一片。由于袁怀庆家租住的房子是平房,整个居民区房连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出现了火烧连营的局面。

  袁怀庆的老母亲由于行动不便,被大火围困,窒息而死。袁怀庆的媳妇孙啬因为上街买东西才幸免于难,当她回来时,大火已经被扑灭。她由于极度惊吓,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一定是武达龙家人干的,你们把他们抓起来,枪毙他们。”

  被连累的几家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已房毁财尽。现场哭声一片。赶到现场的鹤鸣区区委书记仝金鑫指使区民政部门把这些受灾人员先安排到了区委招待所。

  市公安人员现场提取了犯罪证据,认定是一起故意报复性质的纵火案,抓获了七名犯罪嫌疑人。

  第二天,苗不居召开市委常委扩大会议,专题研究油坊村火灾中受灾村民救助问题。杜心杰就这一起纵火案件向常委会进行了汇报,并作了检查说:“出现这样的事情,我深感内疚和自责。这暴露出我们工作中存在的严重问题,最突出的一点就是敏感性不强,对突发群体性事件的严重性认识不足。在接到上访信息后,我想党委会还没有结束,就安排了胡为远到场等候处置,自己没有立即赶赴现场研判问题,致使对潜在的突发性事件不能及时掌握,给及时有效处置带来了被动。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处理。”

  紧接着,裴中周也自我批评道:“出现这样的严重事件,是极不应该的。我作为分管领导,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从这次事件中可以看出,市公安局班子成员没有在思想上把‘立警为民’放在首要位置,没有真正做到保一方平安。公安系统要从思想深处和根源上认真剖析,切实转变作风,进一步提升办事效率,坚决杜绝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市公安局班子要向市委、市政府写出深刻检查,对有关责任人进行严肃追究。”

  苗不居说:“我同意中周书记的意见。今年下半年以来,我市发生了两次较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值得反思的地方太多了,但根本的一条还是我们干部的责任心问题。这也是今年我们为什么要实施考评办法,让群众给我们党政部门打分的原因。公安部门这种办事效率怎么能取信于民?武达龙这股黑恶势力被打倒了,如今又出来了个袁怀庆黑恶势力,而且这个黑恶势力是被‘逼’出来的,这说明什么问题?人家已经不相信公安部门了。假如当初我们对武达龙这股黑恶势力加快取证和归案的速度,也许袁怀庆这股黑恶势力就不会出现了,或者他至多是一个闹访者,对社会的危害程度就小多了。这次袁怀庆母亲被烧死,又加剧了袁怀庆的仇恨心理,公安部门一定要做好预防,不能再出现社会治安方面的极端事件了。”

  杜心杰说:“对油坊村村民租住的地方,我们已经加强了公安力量,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巡逻,直至袁怀庆团伙被抓获归案。”

  68 试爱

  崔丽一天也不想在随园茶社呆了。赵露像只苍蝇似的时刻在追逐着崔丽,甚至半夜也给她打电话。她只好把单间宿舍退了,和姐妹们挤到了大宿舍里,这样更安全些。她不断地考察市场,终于确定开一个黄蜡玉石店,经营黄蜡玉工艺品。

  黄蜡玉是京汉市新发现的一种玉石。崔丽有一个大学同学叫马进京,马进京大学毕业后在京汉市体育运动学校工作了两年,感觉到生活太平淡了,就回到家乡龙峡县,继承了父亲开的一个黄蜡玉石厂。崔丽到京汉市的头两年,曾经和马进京等同学聚会过,后来马进京回县里后,联系少了。当郭一清说已经有现成的店铺在等着她找经营项目时,她扒拉了一圈社会关系,又扒出了马进京。于是,她乘便去了一趟龙峡县,找到了马进京开的黄蜡玉石厂。

  在大学时,马进京对崔丽心仪已久,后来崔丽被学校开除,他才知道崔丽已名花有主,爱的烈火才慢慢熄灭。但是,毕业后这些年,马进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在京汉市体育运动学校工作时,他经常与崔丽等同学聚会,但看到崔丽对残疾的丈夫依然不离不弃,他的心才彻底凉了。他没想到,崔丽会突然光顾他的厂。他尽管不知道崔丽遇到什么难处,但曾经心爱的女人有求于自己时,自己应该义无反顾地帮助她。崔丽一进厂,他就跟崔丽开玩笑说:“我们厂里的边角料都够你成为百万富翁了。”她看了他的黄蜡玉石厂后,有了更足的信心。马进京承诺,如果崔丽*他们厂的工艺品,他可以先供货后收款。这就减轻了崔丽的资金压力。

  崔丽之所以要开黄蜡玉石店,更重要的是基于一种市场预期。她在随园茶社工作期间结识了不少商界和政界人士,知道他们为了打通关系,送工艺品是一种很重要的选择。黄蜡玉这种东西具有极大的升值空间,小的工艺品不显山露水,而且价值不菲,随时随地都可以送。

  主意已决,崔丽就约郭一清到回味香小厨吃饭。在回味香小厨,崔丽早就把菜点好了,郭一清姗姗来迟。

  崔丽不急着动筷子,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郭一清很赞同崔丽的经营思路。市委办每年也要给上级或客商送一些礼品,而且有时候是批量的,黄蜡玉又是京汉市的特产,将来自己也可以帮她很大的忙,但这话现在还不能说。郭一清诳骗说:“你再不给我消息,我就把店转让了。”

  崔丽说:“我主要是前些日子回家了十来天。他走了,办完他的后事,又停了几天才回来。”

  郭一清很惊讶地问:“你没说他得什么病,怎么会突然走了?”

  “他截肢后,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后来发展到上身痉挛,肌肉也萎缩了,他忍受不了这种痛苦,割腕自杀了。我回去后看到他那种样子,差点想跟他去。我们毕竟那么多年感情,他也是为了不连累我,才走这条路的。”崔丽的眼泪掉了下来。

  郭一清心里忽然升腾起一丝无名的愤怒,但瞬间就消失了,说:“早知道如此,你应该回到他的身边。”

  崔丽擦了一下眼泪,说:“现在我想开了。其实,当时我出来到这儿来,也是为了他过得更好,这样也不相互折磨了,他也很清楚。如今我无牵无挂,更不能退缩了,我要真正活出我自己。”

  郭一清乜斜着眼,看着邻座女孩夹起一口菜送到男孩的嘴里。

  崔丽这才发现郭一清的情绪不大对劲,说:“看什么,你?我只不过是想起他,有点伤感,你也不能这么冷落人吧?”

  “那你是请我吃饭,还是听你诉说衷肠?”

  “吃饭,吃饭,吃饭。”崔丽也学着邻座女孩的样子,夹了一筷子芹菜送到郭一清嘴边。

  郭一清又盯了崔丽一会儿,才张开嘴。

  崔丽嗔怨说:“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得哄着惯着才行。”

  郭一清又得理不饶人了,说:“先把吃饭的事放放,现在说正事。从明天起,我就找人装修那店铺了。我不一定有时间守在那儿,你有空就多去看看,给装修工讲讲整个布局安排。别等到装修完工了,你又说这儿不合适那儿不合适。”

  “我有个大致的思路,明天给你画张草图,交给装修工人。除了内部装修,店铺的安全设施也得考虑。”

  相对于其他杂货店而言,玉石店铺的安全更重要。郭一清早就考虑到这一点了,说:“除了安全门,监控设备、报警器等也是必不可少的。到时候,我跟公安上说一下,报警器直接与公安部门联网,你就不用操多少心了。你目前就要考虑招聘店员了,店员必须懂工艺品,不能只是看店和收钱的。否则,就拢不住顾客。装修的钱你不要管,你只管把关,最后我结账。”

  崔丽把服务员喊了过来,说:“来两瓶红酒。”

  郭一清一挡,说:“我车上有红酒。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酒逢知己才喝。今天我高兴,就想喝酒。”

  “那好吧,难得你这么开心,我去取酒,今天就舍命陪君子。”

  郭一清下楼后不久,就拿来了两瓶张裕解百纳红酒。

  崔丽今天特别主动,不时地跟郭一清碰酒。

  两瓶红酒喝完后,两人都已经晕得差不多了。

  崔丽伸出一只手,捏了捏郭一清的脸,说:“你长得很秀气,很有男人的魅力,连唐新燕都说想嫁给你。”

  郭一清一惊,汗都出来了。他想起自己与唐新燕的几次相遇与交往,唐新燕有时故意要表白什么,但又若即若离。他和唐新燕之间存在着一种很神秘的情感,但都没有点破过。不会是自己跟唐新燕交往的事情让崔丽知道了吧?但愿崔丽说的是胡话。郭一清故意荡开话题,说:“得了吧,她是小孩子,懂什么?”

  “她人小,心不小,懂的也不少。她从小就生活在很优裕的家庭中,但她并不安逸。她的父亲给她又娶了个后妈,对她打击很大。所以,她处处跟她父亲做对。父亲给她安排的工作,她怎么都看不中。她有一股野性,想脱离父母。她的目标是通过自己的拼搏,用成功证明给父亲看,以此来报复父亲。”

  “没看出来,她还外柔内刚的。”

  “还不仅仅是这。我最了解她了,她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人,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刀山敢上,火海敢闯。有时候,她真会六亲不认,对我也是这样。她发现我和你交往后,居然给我丈夫打了个电话。我丈夫打电话向我证实,我当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否定了。我丈夫是属于那种……算了,不说了,一说他,你又要生气了。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确的,新燕确实是有嫁你的想法。”

  “她除非疯了,才会这样。我都是‘大叔’了。”郭一清确实有一些自悯。

  崔丽媚眼迷离,献愁供恨地说:“人家都说,在爱情面前,年龄不是问题,身高没有距离。”

  “就像你说的,她这样做可能纯粹是为了报复他的父亲。”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总是有意跟她的父亲作对,每作对一次,就有一分胜利的快意,而实际上她受到的伤害在一点点地加重。”崔丽触到了唐新燕的灵魂深处,“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可以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来吃饭,你可以验证一下他对你的感情。”

  崔丽用一种哀怨缠绵的眼神看着郭一清,仿佛要把郭一清的心穿一个洞。郭一清不寒而栗,说:“你喝多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感情不能玩漂移。”

  “聪明,那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自己了。咱们还去天长地久俱乐部打球吧,我好长时间没打了,手都生多了。”

  郭一清仿佛解围了,愉快地说:“好吧,一会儿把你的‘生’手变成‘熟’手。”

  崔丽狠狠地打了郭一清一下。

  69 乔迁之喜

  汉北省纪委决定对靳世泰“双规”的第二天,靳世泰居然疯了。

  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靳世泰住院一个星期后,曾给苗不居和高风浩打电话说已经动过手术了,得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疗养。市政府办派去的两个人一直在病房外守候,隔着门玻璃可以看到挂着输液瓶的靳世泰。苗不居和高风浩还专门委托易升平去医院探望了一下。易升平回来汇报说,靳世泰除了身体虚弱外,其他都正常。他们这才放心靳世泰不会逃了。

  这才刚过去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靳世泰就疯了,会不会是装疯呢?

  省、市纪委案管处都派人到了广州,调取了手术录像,询问了医生护士,并查看了刀口,认定一切属实,就留下两个人陪护。

  受苗不居的指派,王雷和郭一清又专程赴广州,看到的情况是靳世泰面色苍白,身体虚弱,蓬头垢面,浑身蜷缩在一起,不停地颤抖,屎尿都拉在了床上,连自己也不认识了。他们又与省纪委留在医院陪护的两个人进行了交谈,发现靳世泰不像是装的。他们当场打电话,把看到和听到的情况原汁原味地向苗不居作了汇报。苗不居说了“回来吧”三个字。

  苗不居始终有一个疑问,靳世泰到润华心血管病医院动手术,是不是他在这个医院有熟人?但是,王雷了解到的情况是,这个医院没有人认识靳世泰,相反,这个医院已经开始追要靳世泰的后续治疗费用了。

  考虑到靳世泰已经被“双规”,再加上已经疯癫,高风浩与苗不居沟通后,决定暂时由李光代管靳世泰原来分管的城建等工作。

  郭一清在京汉机场与王雷分了手。常委办的鲁佩鞍开车到机场接上他后,他又把鲁佩鞍送到了办公楼下,就自己开车回到了西郊别墅。

  今天是九月十八日。郭一清在去广州之前,已经跟同娟红商定了九月十八日搬家,第二天九月十九日正好请哥哥和嫂子来燎一下锅底。

  同娟红已经把有些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郭一清看她现在气色好多了,脸色红润,肌肤光洁,丰满了不少,非常高兴,就忍不住把同娟红抱到了床上。序幕还没拉开,郭一清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以为又是苗不居问什么情况,拿起来一看却是个陌生号码。他对这个号码有印象,对,是景中新的。他在广州时,景中新就打电话说有事找他,一听说他在广州,就说回来后给他接风。这前脚刚到家,景中新的电话就打来了。

  郭一清本不想接,但那个电话一直打个不停。郭一清真的不想吃饭,正好有搬家这个事,想把他搪塞过去,就接了电话。

  景中新是和解丝晋一块儿来的,是实心实意请郭一清吃饭的。一听说郭一清在收拾东西搬家,景中新就更上劲了,说要帮忙。郭一清推三阻四的。景中新没办法,把电话给了解丝晋。

  解丝晋一点也不见外,说:“你不吃饭也可以,就给我们半个小时的时间,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郭一清朝同娟红看了一眼,说:“电话中说不行吗?”

  “你别拒人于千里之外,看在兄弟的份上,你也让我们见一面吧!”解丝晋把“兄弟”两个字都抛出来了。

  郭一清只好投降,说:“那就在西郊花坛吧。”

  解丝晋看郭一清节节败退,进攻道:“怎么了,连家门都不让我们进?我们又不是老虎!”

  同娟红看郭一清为难的样子,小声说:“你先把这些小东西拉去,在新房子等着他们,别让他们来这儿,这是哥嫂的房子,让他们来这儿不好。”

  郭一清彻底没了脾气,就告诉了他们汉营社区里新房子的地址。汉营村改造后,回迁房已变成了社区。

  郭一清到汉营社区门口时,只有解丝晋一人在那里等候。郭一清问:“景中新呢?”

  “他有点儿事,一会儿就到。”

  郭一清就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心里说:“花花肠子还不少。”

  上楼后,解丝晋先参观了新房的结构和家具摆设,赞不绝口。不一会儿,景中新和另外两个人抬了一个大箱子上来了。

  郭一清看到纸箱子上写着“微波炉”三个字,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景中新笑呵呵地说:“你搬新家了,我们得给你添一件新东西,不为过吧!这是厨房专用的,你不用再买了。回头你再拆封吧。”

  那两个人把大箱子放到客厅后,就出去了。

  解丝晋和景中新能联袂处事,估计又有新的职务变动或已经结成了新的利益共同体。郭一清就很不解地问道:“你们俩怎么又勾搭到一块儿了?”

  这种问话不自觉地又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景中新早已把拘谨踩到脚下了,说:“能勾搭到一块儿就是缘分。我和丝晋除了各自工作外,还有另外一项工作把我们揪到了一块儿,现在又坐在了一个办公室,叫‘攻民办’,就是专门攻民调代表的。但是,对外不挂牌子,下面还有五个工作人员,都是抽调的。”

  “这不跟美国的中央情报局差不多吗?”

  “对,我们就是想从你这儿得到些情报。我们县在第一季度考评中经济发展指标排县(市)区组末位,丝晋‘奉谕’进行了公关,第二季度只提升了一个位次。其他项排名也比较靠后。我们县的两个一把手都坐不住了。这不,马上就要进行第三季度的考评了,听说你和佟秘书长已经召集各牵头部门开了个会,这次准备改革一下,让民调代表现场画钩,专业公司统计,公证部门现场公证,人为因素减少了。因此,我们也得改变公关策略,变原来的‘两重’为现在的‘一重’。”

  “什么是‘两重,什么是‘一重’?”

  “‘两重’就是既重视牵头部门,也重视民调代表,但更重视牵头部门。‘一重’就是重视民调代表。”

  “你们把这项公关当成一门学问了。”

  “没办法。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没有掌握所有民调代表的名单,想请你帮忙给我们搞一份。”

  “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份名单?”

  “全市的人都知道,这份名单是你审定的。你给我们,我们绝对会保密的。”

  “那可能保密吗?如果民调代表问你们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的,你们怎么说?”

  “打死都不说,只要工作做到家就行了。”

  “你把邮箱地址给我,我明天给你发。”

  景中新看事情有眉目了,说:“咱们曾经在电话中说好要给你接风的,你不能爽约啊!”

  “你没看我正在折腾搬家的事,哪有心思吃饭啊?等以后再瞅机会吧。”

  景中新和解丝晋看郭一清确实不想吃饭,就又叙了叙兄弟情谊,告辞了。

  景中新下楼时说:“你看那套厨具合适不合适,不合适可以去调换,箱子里面有店员的名片。”

  郭一清想起同娟红还在西郊别墅等着,准备锁门下楼,但好奇心驱使他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厨具。

  纸箱子的胶带开着。郭一清一打开,发现微波炉上面躺着一个大信封,里面装了两万元钱。

  省九次党代会报告初稿已经起草完成。省委常委办通知各地市常委办主任及省直有关厅局的办公室主任齐聚省城,对初稿进行了第一次会审。这次会审用了足足一天时间,直到晚上将近七点才结束。

  晚饭是自助餐。吃完自助餐后,王玉请大家到省人民会堂看大型实景剧《汉北映象》。之前,王玉已经看过多次,所以把大家安排好后,他就离开了省人民会堂。

  郭一清早就有打造一台京汉市实景剧的想法,所以就铆足劲要把《汉北映象》看仔细些,希望能给自己一些启发。看到第二幕的时候,郭一清感觉有人在后面拍他的肩膀,一扭头,看到了王玉。王玉一摆手,郭一清跟了出来。

  走到外面的台阶上,郭一清先埋怨说:“请我们看实景剧,也不让看完。是不是想找我喝酒啊?”

  王玉笑了,说:“你们京汉的酒风,我已经领教了,我这一辈子都不准备跟你pk了。我不是请你喝酒,是有圣旨了。”

  王玉把一份传真件递给郭一清。郭一清一看是中央办公厅的预通知件,在一个小时前传过来的,主旨是中央领导将于近期到汉北省调研,调研的其中一个内容就是要视察三个地市的新区建设,京汉大新区是其中之一。何须大在传真文件上面有批示,让孙英贤及有关地市党政一把手阅,并提了一些具体要求。

  郭一清揣测着问:“是哪个‘领导’要来?”

  王玉也不避讳郭一清,说:“传真上没说,但从调研内容看,估计是‘老书记’,这些工作是他当年倡导启动的。”

  郭一清已经清楚了,说:“我给苗书记打个电话,先把有关情况讲一下,等明天回去后再把传真给他看。”

  王玉怕的就是郭一清的这种态度,催促说:“何书记的批示,我已让省机要局传走了,估计你们市机要局已经收到了。现在的问题是你必须马上赶回去。”

  郭一清不以为然地说:“中央领导又不是明天来,再说苗书记收到传真后就会安排的。”

  王玉以实相告道:“你不能大意了,我来找你,有两层意思:一是何书记决定从明天起把三个地市的新区再看一遍,第一站就是京汉大新区,明天早上六点半出发,估计十点左右到你们那儿,你们就在京汉大新区等候。你等一会儿给苗书记打个电话,通报一下情况。二是想给你说点题外话,但这话只能当面讲,不能电话中说。这三个新区都是当年‘老书记’一手规划,凝聚着他的心血。他这次来看三个新区建设情况,恰恰在省九次党代会召开前,你说有没有政治意义?”

  郭一清恍然大悟,说:“难怪何书记这么重视!我听别人说,很有可能到时候孙省长也要动一下?会不会滕书记接省长啊?”

  王玉这会儿谨慎起来,说:“那是高层的问题,我们宁可信其真。要说每次中央领导来视察,书记和省长都很重视,但这一次背景不同。咱们搞服务的,要超前考虑,先把明天何书记到京汉去的事安排好。”

  郭一清故意耍了一下脾气,说:“你真不是诚心请客,好好的一场戏也不让看完!”

  王玉显得十万火急,说:“下一次我单独给你安排一场,让你跟演员和舞台来个亲密接触。我也得赶紧回去,找一下‘老书记’原来对新区建设提了哪些要求,提供给何书记。”

  郭一清想,自己回去后也要搜集一下资料,看“老书记”原来对京汉大新区建设有什么指示,现在落实得怎么样。

  郭一清回到京汉市区已经是零点多了。他把有关情况向苗不居汇报后,就赶紧上网,搜了半天,也没有搜到想要的信息。他忽然想起了《京汉年鉴》,让常委办的几个人把前些年的年鉴全部搬出来,只查到了一句“某某领导于某月某日视察了京汉大新区”,但没有实质性内容。那一年,京汉大新区刚刚开建,当时的市委书记目前已不在人世,有些事情已无从问起。

  天刚亮,高风浩和乔经海就到了京汉大新区,带着大新区指挥部的人把建成区和建设区走了一遍,并提出了整修意见,要求马上行动。九点五十五分的时候,苗不居和佟悦来、郭一清在高速路口接上何须大,然后直奔京汉大新区。何须大仍然是单枪匹马,只带了一辆小车,仍然是王玉、谷胜利陪着。

  何须大看完大新区的商业区、大学区、居民小区和工业区后,提出来要看沿河公园建设情况。沿河公园正在建设,原计划是建设二十公里,目前刚刚铺完路基五公里。何须大果断地挥了挥手,说:“到指挥部,先看看效果图和你们的设想。”

  由于准备不充分,规划设计人员没到场,乔经海临时当起了讲解员。

  何须大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效果图上,他突然打断了乔经海的介绍,说:“这个规划设计只是专家的概念化,它是按照一般公园的标准来设计的,太单调了,体现不了‘国际一流’的要求,必须修改。”

  指挥部里寂静无声,大家面面相觑。这样定性的话从何须大嘴里讲出来,无疑于石破天惊。规划已经开始实施,怎么改?高风浩力争道:“这是经过市规划委员会会议的论证才定下来的方案。”

  “可这不符合‘老书记’的最初设想。你们在上市规划委员会会议之前怎么不往前翻一下,看当时倡导大新区建设的‘老书记’关注的重点是什么,指导思想是什么?”何须大把不满情绪带了出来。

  王玉向郭一清使了一下眼色。郭一清知道王玉昨天晚上查到了当年“老书记”对新区建设的重要指示。显然,这沿河规划图设计不符合“老书记”的意图。

  苗不居圆场说:“现在刚刚开始建设,还能来得及修改。”

  高风浩心里直打鼓,心想,这要是推倒重来,得再投入多少资金啊?

  何须大的声音小了下来,带着妥协的口吻说:“我说的修改,就是希望你们更注意一些细节,并不是推倒重来。以下几方面的细节必须突出出来:一是要大面积搞植物绿雕。植物绿雕成本低、易维护、形态多变、生态环保,而且易出效果,所以在沿河公园建设中要充分发挥绿雕的作用。二是要配套建设服务设施。按照服务功能、服务性质等对服务设施进行分类,并统筹考虑服务设施建筑体量、建设密度、建设位置等多种因素,合理规划布局,强化特色建设,使其成为公园一景。三是要合理设计跨河桥梁。既要符合水利设施的科学性、安全性要求,又要注意水面的观赏性、视觉感。四是要把握好堤下路的路由走向。要注重发挥堤下道路带动和适应沿线城区建设的功能,路由走向必须服从于两岸开发的需要,起到对堤外开发土地升值最大化的作用。堤下路宜直不宜弯,与沿河大堤之间宜宽则宽,宜窄则窄。五是要考虑沿河大堤建设的适宜高度。既要考虑防洪的功能性,又要兼顾景区的通透性,防止因堤坝因素使景观隔离。”

  郭一清早准备了一个录音笔。乔经海一看郭一清录着音,就不再记了,汇报说:“这几个细节,当初我们也考虑了,但没有您研究得这么深入。关键是思想不解放,考虑到投入问题,就按一般公园的标准来设计。”

  何须大继续评头品足说:“看菜吃饭,量入为出是对的,但你们忽视了沿河公园的潜在价值。沿河公园建好了,它可以带动很多地段的土地升值,甚至有些地段的土地使用性质就会改变,财富就会滚滚而来。你们这个沿河公园规划不好,将来就会抱着金碗要饭吃。”

  高风浩终于心服了,说:“何书记真是金口玉言啊,这一番点化让我们收获的不仅是现实财富,更是思想财富。当时,在讨论这个规划设计时,我们的指导思想有偏差,因为我们更注重京汉大新区几大功能区的开发,把沿河公园建设的地位放低了。”

  何须大开始就沿河公园建设提要求,说:“中央提倡我们搞生态建设和生态文明,这个沿河公园就是生态建设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你们在沿河公园建设上要体现以下两个方面:一是进一步明确主体功能定位。沿河公园应兼具防洪功能、景观功能、休闲功能、交通功能。怎么处理四者的关系呢?就是在突出景观功能、休闲功能的基础上,兼顾防洪功能和交通功能。在建设模式上,采取堤上路、堤下路兼有的方法,用堤上路发挥休闲功能和观光功能,用堤下路发挥城市交通功能,使沿河公园更具通达性和带动沿路城市建设作用。二是进一步明确文化主钱。要突出整体性、系统性、鲜明性,彰显文化特色。在表现内容上,要在名人京汉、诗词京汉、书画京汉、传说京汉等方面进行充分挖掘;在表现形式上,要多选用石料、文化墙等载体,做到成本低、可持续、易维护,达到做得好、做得巧。你们京汉有那么厚重的历史,不开发出来,不表现出来,就有数典忘祖之嫌了。”

  苗不居忽然想到了茹蓓蓓,他觉得京汉市新光源厂新园区建设中发现的壁画具有巨大的研究价值,如果茹蓓蓓能确定其是史前时期,那么沿河公园建设中就要大量融入这一文明元素,进一步提高京汉市的知名度。他在纸上写下了“安排一次到京汉市新光源厂新园区调研”一句话,然后转交给了郭一清。

  苗不居下定决心说:“我们将按照何书记的指示,抓紧时间做好以下几项工作:一是昼夜兼程,力争三天内完成大新区建设的实物模型图,并配以解说。二是今明两天务必修改完沿河公园设计方案,召开市委常委会讨论后,正式出几幅巨型效果图,立于沿河公园的起建点和终点。另外,再制作几幅对效果图说明的巨型展板。三是盘点一下各项工程建设,正在建设的要积极推进,已经完工的要做好收尾工作,即将建设的要有规划说明。这项工作由乔经海负总责。”

  何须大非常满意,一扭头,看到了郭一清,说:“一清,带我们去吃刘一手烩面。”

  众人一时窘在那儿了,因为午饭早已安排在美伽蓝酒店了。

  何须大不管其他人的反应,起身说:“中央的规定我们得遵守啊!今天就吃烩面,简单实惠,不浪费,不伤心,不脱离群众。”

  71 礼单

  郅蓬华自从逃出京汉市后,一直辗转于汉北省其他地市靠打工生活。这种不稳定的生活几乎毁了他的自信。他目前还不敢到省外的大城市去,因为那里不仅消费高,而且对身份的审查也更严。

  郅蓬华回忆着自己的人生,悲从中来。他在京汉市东风渠旁边交易毒品的时候,有两次都差点被公安人员抓住,成了惊弓之鸟。但巨大的利益诱惑和实现罪恶目标的驱使,让他继续着毒品交易。在虹一山庄,自己的发财计划行将成功的时候,又被人彻底识破。因为那天他回自己租住的房子配“安眠药”时,房东告诉他前一天警察来过,他连门都没敢开,赶紧仓皇出逃了。他知道是因为自己行骗同娟红的阴谋败露了,而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买毒制毒的事情败露了,那比行骗的罪大多了,即使不被枪毙也至少要在监狱里呆上一辈子。所以,只好走为上策,另寻东山再起,因为一夜暴富的梦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了。

  逃到岩青市后,郅蓬华看到当地的一家百万亿网站招聘六十个工作人员,他就办了个假身份证,化名李黄洋去应聘了,结果被录用了。这个网站是以做商业广告包装为主的搜索网站,开办了两年,目前还处于“烧钱”阶段,幸运的是,由于有一些大公司的支撑,还能够勉强维持运行。这个网站最近又收购了一家同类型的柴米油盐网站,那个网站据说有二百九十万家客户,但真正收购以后,才发现几乎有一半客户是“僵尸”户,不过,这个网站有一个强大的论坛。郅蓬华就是管理论坛的工作人员之一,他在此发现了论坛的“负能量”,小试几把后,感觉商机来了。

  经过处心积虑的策划,郅蓬华借一次到云南出差的机会,给韶云打了个电话,造成自己确实是回到了老家的假象。

  韶云快要气死了,声色俱厉地骂道:“你这个骗子,你本来就没家,你也不配有家!”

  郅蓬华警告韶云不要对任何人尤其是公安人员透露他平时给她讲的个人的信息,如果不听话,她将遭到灭顶报复。

  韶云又骂道:“你这个禽兽,不得好死!你这只披着羊皮的狼,将来生的孩子没*,你走路会让汽车轧死,掉到下水道里淹死,墙倒了砸死,电线落地打死,雷电劈死!”

  郅蓬华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听出来了韶云对他除了骂,奈何不得。

  郅蓬华又给同娟红打电话。同娟红刚搬到新房,正兴奋地布置着,听到手机响,一看是外地的固定电话,以为是生意上的伙伴,接听后才知道是郅蓬华,气得先骂了一通,并让他回来自首。

  郅蓬华冷笑着说:“那要等我哪天不想在外面混了,我再去公安局。我现在活得好好的,干嘛要自首?我不仅要现在活得好好的,而且将来一定会活得更好,只要有你同经理在,我相信,你不会忍心看着我流浪街头的。”

  同娟红听出郅蓬华话中有话,问:“你觉得害我还太轻吗?”

  “那怎么能说是害你呢?我是想报答你的知遇之恩。为了给你配药,我有一次差一点就进去了。就凭这一点,你能不关照我吗?”郅蓬华说的“进去”就是进监狱。

  “你到底想干什么?”同娟红忽然冷静下来,按了一下手机录音键。

  “我给你配药的目的是想要你的股份,明白吗?”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好吧,我给你一个明白。我就是公安人员苦苦要找的老k,可他们没有证据,不敢对我怎么样。我第一次给你试配制的‘安眠药’是‘魅姬一号’,这只是让你产生依赖性。两个月后,我又配制了‘魅姬二号’,你已经离不开它了。三个月后,我又配制了‘魅姬三号’,你的思想快要被我控制的时候,谁知道他妈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居然被你的男朋友发现了,我临时改变了策略,给你换成了真正的安眠药。如今‘魅姬四号’你才刚刚服用,我就被公安盯上了,不得不逃出来。”

  “你可真聪明,我居然能被你蒙骗到今天!”同娟红尽量压抑住怒火,放平语气。

  “告诉你吧,如果老天爷敢再给我两个月时间,你就会在我起草好的股份转让合同上签字,而你也会在一年以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痴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狠心地害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句话,穷怕了,看不惯你们这些富人。你们依靠这个关系那个关系,财发了,名有了,地位也上去了,而我这样继续下去,撑死了混个温饱,仍然是打工者,什么时候也不会站在人前面。所以,我不得不这样做,而且这还不是我的最终目标。你只是一个试验品,如果在你身上试验成功了,将来我拿下那些中产阶级,也就不在话下了。”

  “你可真卑鄙啊!”同娟红终于忍不住了。

  “你应该骂你自己,你没有看清人。所以,我今天打电话是想完成我的计划。”

  “休想!”同娟红一听郅蓬华又想耍无赖,差点把手机摔了。

  “别激动,同经理,我这次不要股份,只要钱,你给我五十万元,咱俩就算了结。当然,我还是看在你原来器重我的面子上,降了价码。否则,可不是这个数了。”

  “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吗?”

  “你傻不傻,我不知道,但是,有一样东西你会感兴趣的。”

  “什么东西?”

  “你不记得今年端午节期间,你让我给各单位一把手和负责接的待人员送的礼吗?这份礼单是你亲自定的,而且还有你的签字。当时,我在入财务账的时候,专门复印了一份,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同娟红浑身一颤,郅蓬华果然还留了一手,但是她还是想试探一下郅蓬华的险恶用心,说:“你想用它做什么?”

  郅蓬华故作轻松地说:“我只是想做一个游戏,押一个宝。如果我能顺利拿到五十万元的话,我会把这份礼单完璧归赵,永不再找你了,这也算是对你的报答。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就把这份礼单贴到网上,公之于众。”

  同娟红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一时束手无策。这种卑鄙小人是什么事情都会做出来的,但目前先稳住他再说,便托词说:“你也知道山庄目前的经营情况,生意并不好做,这五十万元不是吹出来的,你得容许我慢慢筹措。”

  “你说的也是事实,看在以前你对我器重的分上,我可以宽限,但不能没有个期限。你说多长时间吧?”

  “年底前吧?”

  “不行。一个月。”

  “两个月吧,我不会食言的。刘涧村的第二期生态建设工程,特别是旅游项目,咱们投入了那么多钱,现在还没有一点效益,估计到秋天的时候就差不多会有收益了。”

  郅蓬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再退一步,从今天算起,给你一个半月时间,一天都不能耽搁。到时间收不到钱,我就马上公布礼单。等一会儿,我发给你一个银行卡号。以后有什么情况,我会与你联系的。我再透露一个消息,这个消息与咱俩的生意无关。端午节前后,有不少单位给你这个民调代表送了很多的礼。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替你收的。每一份礼签上都有送礼单位的名称。后来,我去给一个委局送礼时,后勤主任让我在他办公室等,我无意中发现他办公桌上也有一个礼单,那礼是送给民调代表的,你男朋友的名字也在其中。我就把那份礼单用手机拍了照,现在仍存在我的手机中。但是,现在我还不想做这单生意,因为这单生意太大了,等我觉得合适的时候再做。你想想,这个委局这么送礼,其他委局能不送吗?这绝对是个爆炸性的内容。哈哈!”

  同娟红感到毛骨悚然,立即打电话让郭一清回家一趟。郭一清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本来晚上还有接待任务,一听同娟红的口气,好像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只好让马小岗晚上顶上去了。

  郭一清回到家时,看到同娟红有气无力地坐在床上发愣,与整个新房的气氛一点也不协调,就问怎么了。同娟红慢慢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

  这是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如果郅蓬华把山庄的礼单公布出去,不仅会在政界产生巨大的冲击波,而且山庄也很可能从此关门,倒霉的还有刘涧村的生态旅游项目。尽管现在逢年过节送礼和收礼很普遍,但毕竟与中央和省、市关于党风廉政建设的规定格格不入。民不告,也许这事情就过去了;但是,如果民要告,官必究。而且,这么大面积地重磅出击,恐怕有许多官员都要受到牵连。但是,这种举报带有敲诈的色彩,是一种黑色幽默。

  同娟红突然想起了郅蓬华说的另外一个礼单,很郑重地问了郭一清另外一个问题:“为了考评的事,你都收过人家委局或县(市)区什么礼?”

  郭一清想了想,浮光掠影般剖析道:“大多是土特产。”

  同娟红看着满屋全新的东西,陷入了深深的孤寂。她无力地扒在郭一清的肩头,说:“我们是不是该结婚了?”

  “就今年吧!”

  郭一清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靳世泰疯傻的模样,头疼欲裂。他又想起了隋渭涯,得再找隋渭涯商量一下,必须尽快将郅蓬华绳之以法。否则,永无宁日。

  72 秒杀

  由于各委局及县(市)区对考评中暗箱操作的质疑,苗不居专门指示,要求改进考评方式。早在半个月前,佟悦来和郭一清就主持召开了各牵头部门工作会议,最后决定第三季度考评由市委办牵头,各牵头部门统一行动,采取集中调查和评议,即时统计,现场公正,当场公布结果,务必于九月底前完成,并排定了工作日期。这样的时间安排主要是为了避开“十一”黄金周。

  这次改革的最大亮点是在已审定的第三季度民调代表中随机抽取三分之二的民调代表参与民意调查工作。苗不居对这种做法表示赞同,并特意叮嘱郭一清,一定要邀请省委第一巡视组观摩这次考评的全过程。

  郭一清向耿于怀汇报了第三季度考评的方法及时间,耿于怀很感兴趣,表示要现场观摩。

  九月二十八日下午,各牵头部门有关负责人齐聚市纪委会议室,在市新闻媒体和网民的监督下,市纪委信息中心工作人员采取电脑抽签的形式,从第三季度的五百名民调代表中抽出了三百三十三名民调代表,并现场通知他们参加民意调查工作。凡是请假的,另行抽补。

  九月二十九日上午九点,第三季度民意调查环节在市会务演出中心举行。整个工作持续了两个半小时。市纪委通报了五个暗访组第三季度的暗访情况,公布了扣分结果,将这一结果计入民调成绩,当场排出了各单位的考评分数及位次,市公证处工作人员对考评结果进行了现场公证。京汉电视台全程录像,每个委局和县(市)区各派出一名副职到现场观摩。耿于怀和省委第一巡视组的部分人员也在现场观摩。

  这次有部分民调代表没有参与民调工作,让不少单位都甚感无奈。在这之前,各单位都给民调代表做了不少工作,但考评方法的改革,使他们的前期努力成了明日黄花。

  中午,参会人员就在市会务演出中心吃盒饭。吃完后,接着召开考评结果分析会。分析会原定由佟悦来主持,但佟悦来因临时要参加市总工会举办的庆“十一”活动,只好改由郭一清主持了。这个分析会非常重要,每个季度考评结束后,市委办都要给每个委局和县(市)区提供一份分析材料,重点是分析落后的原因,在哪一项上失分较多,以便于今后改进。这样急于召开分析会的目的是趁热打铁,让民调代表充分发表个人意见。经济社会发展指标还要等几天才能出来,所以综合考评情况只有等到开第三季度工作会议时才能形式正式文件,对社会公布。

  关于这次考评方法的改革,民调代表也是毁誉参半。恰好李江和同娟红这次都被抽中了。大家正在激烈讨论的时候,李江和郭一清去了一趟卫生间。李江边放水边透露消息说:“这次改革触动了部分民调代表的利益,他们刚才讲的都是话中有话,没法往桌面上摆。”

  “就是让大家畅所欲言,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民调代表不仅是政治荣誉和社会责任,还有个人利益。这就是他们为什么都争先恐后地当民调代表的主要原因。他们这一次被抽中是幸运,可以代表某些单位说话,但他们担心的是下一次能不能被抽中,还能不能再有权威。”

  郭一清越想越觉得李江说的有道理。刚出卫生间的门,同娟红就在外面等着,说:“开这个会真没意思,让他们吵去吧。我先走了,这一段生意很忙,尤其是快到‘十一’了,接待高峰快到了,我得回山庄安排一下,估计得住在山庄了。你们俩今天晚上少喝点酒啊!”

  郭一清说:“谁说我们俩要喝酒了?今天晚上,市委要宴请省委第一巡视组的领导,他们结束了巡视,明天就回省城了,我作为联络员,不能不参加啊!”

  同娟红笑了笑,就走出了大门。李江说:“我发现她又越来越好看了,是你滋润得好啊。”

  郭一清擂了李江一拳头。

  晚上六点一刻分析会结束。郭一清开着车,连闯了两个红灯,到京汉大酒店时,恰好遇到马小岗。马小岗一把抓住了郭一清的手,说:“你来的真是时候,苗书记和耿组长刚上楼,我在等高市长和尤部长,他们马上到,你先上去,在一一二二雅间。”

  郭一清到一一二二雅间的时候,没有看到苗不居和耿于怀,感觉有点奇怪。马小岗说:“他们去隔壁房间了,好像还有重要事情没有谈完。”

  一一二二雅间是一个大房间,能容纳二十四个人就餐。巡视组的人全部到齐了,都站在沙发边看电视。罗锦伦、祝明威、古景线、王雷、佟悦来、易升平及市人大和市政协的两位秘书长也站在沙发边谈论着什么。

  郭一清一看闲着的沙发,就知道他们是由于互相让座,都不好意思坐。因为这沙发是圆形的,分不出主次,都怕坐错了位置,干脆不坐为好。官场就是这样,有时候宁肯让座位空着,也不能乱了座次和规矩。否则,不慎或不经意的一坐,可能危及官运。

  苗不居和耿于怀一进门,就直接在桌子的主副位置坐了,其他人赶紧寻找自己的位置。苗不居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刚想问什么,高风浩、尤小龙和马小岗就进来了。

  苗不居开玩笑说:“我正想给你们倒罚酒,再晚来一分钟,就各罚一大杯酒。”

  佟悦来想活跃一下气氛,说:“就这也得罚酒,一清也来晚了,尽管是公事,也陪上吧。”

  苗不居把头转向了耿于怀,问:“耿组长,他们这样无视巡视纪律,你说罚还是不罚?”

  耿于怀用湿巾擦着脸,说:“你已经定了性了,言出法随,一定要罚的。”

  “耿组长代表省委了,省委的意见我们必须不折不扣地执行。”苗不居让服务员拿了三个空酒杯,多倒了三杯酒,让三个人各端了一杯,“我倒这三杯酒是想说明一个意思,这次以耿组长为核心的巡视组给我们的工作提了一些很中肯的意见,我们要不折不扣地整改到位。”

  说到这份上,高风浩、尤小龙和郭一清只好把酒喝了。

  “请耿组长放心,我们一定落实,一定整改。”在座的四大班子其他领导也异口同声地表态。

  这样的开场白让耿于怀非常高兴,于是宴会正式开始。

  陈毅曾经说过:“喝酒也是政治,不能示弱。”官场上的人都明白,在这样的场合必须有一番不同凡响的表现,而表现的唯一方式就是拼着豪气往自己的肚子里灌酒。如果对方被这股豪气感动了,也会自觉地跟进,你不让对方喝,对方还跟你夺杯。你给对方少倒点,对方非要捉住酒瓶再添点儿不可。发明美酒的杜康绝对没有想到酒的这种喝法。

  就这样,一顿饭吃下来,主客双方都像踩着棉花似的出了雅间。

  马小岗因为忙着招呼大家,没敢喝一杯酒,还记着提醒和郭一清一起把苗不居要求买的礼品送到巡视组住的房间里。

  送完礼品后,郭一清和马小岗要走,耿于怀口齿不清地说:“感谢你们的特别关照,我给你们倒一杯水喝。”

  耿于怀刚站起来就地动山摇的样子,马小岗忙把他按到沙发上,自己去倒了两杯水,一杯给耿于怀,一杯给郭一清。

  郭一清只觉得头皮发胀,直想往墙上撞,仍强打精神说:“您给我们提的意见很好,我将来针对这些意见再制定一个整改方案,然后按方案一一去督办,并给你们反馈。”

  耿于怀说:“其实,还有一条意见我没有写,但已经跟苗书记讲了,就是有不少单位对民意调查的公正性持怀疑态度。苗书记态度很坚决,说考评方法可以慢慢地完善,但这项制度不能动摇。你们已经在第三季度的考评中做了较大的改进。我通过上午的观摩,也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什么看法?”郭一清问道。

  耿于怀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了,说:“算了,留给实践检验吧。另外,我听到一些反映,说我‘秒杀’了靳世泰,说什么我到京汉市不到三个月,靳世泰就被‘双规’了,这是巡视组巡视的最大成果。我实话说吧,在我们来京汉之前,省委已经接到不少关于靳世泰问题的举报信,其中有好几封都是何书记亲自批给省纪委元书记的。我们巡视组是不带问题下来的,但却遇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一些人就把这个‘功劳’记到了我们头上。都在官场上拼来拼去,都知道现在的领导不容易,都是在刀尖上活着,我们根本不想沾连人的问题。要说,你们有的市领导也还有问题……只不过苗书记和高市长下一步就要高升了,不想揭这个盖子,如果再‘秒杀’一两个,对他俩都不利。”

  马小岗看了看郭一清,郭一清看了看马小岗,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恰在这时,有人敲门。马小岗一开门,是高风浩。

  郭一清赶紧起身,说:“你们聊吧,我们去别的房间看看。”

  高风浩说:“今天小岗没喝酒,委屈了。要不,弄几个小菜咱们四个人再喝一会儿?”

  “不了,本身我酒量就不行,给高市长服务好是我的职责。”马小岗边说边往外溜。

  郭一清也赶紧出门。徐怡站在走廊里对着郭一清直笑。郭一清指着徐怡的鼻尖说:“幸灾乐祸。”

  徐怡指了指郭一清的裤子。

  郭一清低头一看,拉链开着,是刚才上卫生间出来时忘了拉。

  “幸亏黑烟袋没出来。”马小岗笑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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