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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所言‘眉目’,指的是什么?”葛仕明一头雾水,魏王的亲事,他有什么闲心要操?
慕容恪有些困扰的扶住了额头,问说:“我对朝中那些官宦之女不了解,但是你平日和那些大人们来往,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哪家的小姐正当妙龄,其中,最能让魏王看得上的又是谁?”
葛仕明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抵眉思索了一番,心中将自己所知的官员女子一一筛选,其认真程度不亚于为自己的儿子选媳妇儿,一边想一边在这屋里踱步,半晌,方才忖度出几个人物来,一一向慕容恪汇禀道:“臣思来想去,选定了三个人。一是皇后外侄女——林婉诚,容貌十分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年刚过十六便已经引得满城子弟逐引,提亲的早已经踏破了她家的门槛,只是还未许下亲事。也许皇后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亲上做亲,把林婉诚许给魏王也不一定。”
慕容恪听了直摇头,“我听说过那个姑娘的名字,她的亲事没有定下来并不是因为魏王,而是因为皇后还没想好要用林婉诚去联络哪家的关系。如果魏王在我的位子上,皇后倒是有可能这么做,只可惜——他现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亲王。”
葛仕明听慕容恪的话倒像是怀疑他似的,连忙请罪道:“臣愚笨,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起来说话,我不过是玩笑,你又何必当真?”慕容恪亲自伸出双手将葛仕明拉了起来。
“是。”葛仕明赔笑,心中却还是惴惴,继续道:“第二是陈焕的女儿,陈焕在沧州八年,魏王很难不心动。”
慕容恪却笑了,对着葛仕明摆手道:“他又不傻,你都能看的出来陈焕懦弱,他看不出来?而且他若是娶陈焕的女儿,难免被父皇疑心,这样他就没有办法装的道貌岸然无欲无求了。
“第三,镇国公的孙女木秋荷,镇国公已经离开朝廷在京郊休养生息,但是镇国公一脉向来英武,木心拓跟着太祖打天下,威名赫赫,后代也算是才人辈出,听说其女十二岁能上马,如今十七岁拉弓射箭、舞枪弄棒无一不能,英姿飒爽,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京中却无人敢去向她提亲。”
慕容恪听了,抚掌一笑,“有意思,魏王八成是看上了这个木秋荷,不过木秋荷这样的人物品行,必然心高气傲,这魏王想要娶到她也实在要花费一番心思。”
葛仕明笑道:“殿下怎么像是要看戏似的?这女子再强悍,终究还是要嫁人的,魏王无论如何也是皇子,对于木家姑娘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此事若真的成了,殿下岂不是要发愁?”
“且看看吧。魏王的婚事,孤也不好多干预,难不成还要孤去横刀夺爱?”慕容恪挑眉笑着,说的这番话让葛仕明一惊,连忙道:“臣不是这个意思,殿下不要多想。臣是想着要不要找个人去亲近一下木秋荷,若是木秋荷对他有意思,定然就不会接受魏王了。”
慕容恪半垂着眸子摇头,眼里幽光闪动,长长的嘘叹了一声道:“孤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魏王他若是真的恋慕那个木秋荷,孤不该插手,若不是,那魏王也付出了一生的代价,孤更不该插手。只是——他本可以活得比孤更自由些的。”
葛仕明讷讷,最终无话可说,他隐隐明白慕容恪的意思,却又不愿意去深想,生怕自己深想了便会情不自禁的怜惜起自己的女儿,不过他也知道,皇家没有什么所谓的真情,多半都只是利益的假象——所以相濡以沫、相敬如宾,便是最好的结果。他已经满足。
冬日天暗的早,天一暗,温度便骤降。于是太子夫妇乘着天边晚霞飞度,赶忙上了马车回东宫。慕容恪端坐在马车上,眯着眼睛休息,葛氏则坐在对面,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伸出手去为他把衣裳理理齐,然后停留在他的手边,犹豫着握了上去,低下头似有哀愁之色,却还要假装平静的问道:“殿下昨夜径直去了沉容的屋里,对不对?”
马车恰巧在此时颠簸了一下,慕容恪的眉心一跳,依旧闭着眼睛回道:“谁告诉你的?”
葛氏咬了咬唇,抗拒道:“谁告诉臣妾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臣妾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慕容恪淡漠的睁开眼,一双眸子冷的像是远空中灰暗朦胧的圆月,“你前日派丫鬟去找我,难道还不够清楚?”
“臣妾想听殿下亲口说。”葛氏看到慕容恪这副表情忍不住失望,他从前是绝不会用这样的眼光看她的,他的目光永远温柔、永远宁静安稳,总是给她一种他会爱她护她一生的错觉。葛氏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来,缓缓的把自己的手移走……
突然的,慕容恪反手将她握住。这一动作重新给了她勇气,葛氏抬起另一只手掩住自己的口鼻,害怕自己会不争气的失声啜泣,她慢慢的、慢慢的平复自己的心绪,对慕容恪叙说道:“除夕那日,臣妾、还有一众的妃嫔全部聚集在朝露殿里,等待着殿下从太极殿回来与臣妾们一同守岁。结果殿下没有回来,王志却先回来了,臣妾们还以为殿下出了什么事情,盘问了王志许久他才告诉我们殿下的去向,竟然是去找那个——”婢女二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最终还是被她咽了下去——她怕沉容在慕容恪的心中根本就不是婢女那么简单,因此她担心自己若真的说出了这两个字,会惹的慕容恪不快。慕容恪是她的夫君,是她的王,她爱他,但也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应该怀揣着怎样的敬畏之心。
慕容恪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因为怜悯还是因为爱,他抬起手,十分缓慢十分温柔的抚着她的面颊,从额头到眼睛、从鼻子到嘴唇,一点一点无比疼惜,葛氏凄苦笑望着慕容恪,把自己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头靠在他的掌心轻轻地蹭了蹭。
“孤昨日——”慕容恪的心仿佛揪在了一起,他此刻不想欺骗她,可是若不欺骗她,又会让她更加难受,慕容恪低下头斟酌了一番用词,终于道:“在家宴上想起了一些往事,心情比较烦闷不想回朝露殿。那个沉容说话讨喜,孤去找她闲聊了一番,心情就好了许多。
葛氏点点头,脸上依旧萦绕着一股哀怨,“原来那个女子能逗殿下开心,这的确是臣妾没有的本事。”
慕容恪呵呵笑着,一时应声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便只能干看着。
“殿下不要误会。”葛氏抬眸望着慕容恪浅笑了笑,恍惚中还可见到一二分少女的神态,“若是殿下真的以为她好,收在房里做个侍妾也可,或者做个奉仪也是无伤大雅的。臣妾嫁与殿下也已经两年了,子嗣无所出,殿下又一向不喜欢那些侧妃,若是纳了她,说不定还可为殿下开枝散叶,让陛下早日抱到小黄孙也不一定。”葛氏说着说着脸已经红了,两手不自然的扭在一处。
慕容恪愣愣望着她,心中无奈——果然女人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事情,他才过二十,权势未稳,现在即便有了孩子也是风雨飘摇,难以许他安稳,倒不如不要。“你多想了,孤从未责怪过你。”
“殿下大量,但是臣妾不能原谅自己。臣妾说的都是真心话,只要殿下的心在臣妾这里,其他的都不重要。”葛氏的眼神热切,似乎就在等着一句慕容恪的承诺。慕容恪心里一酸,却终究假装不明白似的,笑道:“孤只能说,孤娶到一个好妻子。这天下间那么多的妒妇悍妇,幸好没让孤遇见。对了,你可听说过木秋荷?”
葛氏不明就里,慕容恪怎么突然跟她提了木秋荷?点点头道:“知道,就是那个人称‘罗衣将军’的女子,臣妾和良娣她们无事闲聊时应说过,据说那个姑娘很是英勇强干,比一般的男人还有过之而不及,是镇国公的孙女,今年十七。”突然面色一变,略显惊恐的看着慕容恪——他莫不是对那个姑娘有意思吧?若真如此,木秋荷进了东宫,她这太子妃的位子也怕是不保了,毕竟人家是骑马上弓的铁血人物,自己只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闺秀而已。想着想着,葛氏忍不住颤抖着双唇问道:“殿下是想……”
“你想什么呢?孤从未见过她,她好像没有进过宫是么?”慕容恪默默忖道。
葛氏略微回忆了一下,那日听邢良媛说过不少这位姑娘的逸事,应当是提过的……“对了!木秋荷出生时镇国公便已经携着一家人退避到京郊了,因此很少有机会去皇城中,但是镇国公仍然会年年去宫中拜见陛下,好像是去年,带着木秋荷第一次进宫,只不过镇国公一向低调,因此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但是女人嘛,总是无聊时把这些当闲话说,臣妾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