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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破晓的霞光从东方升起,划破长寂黑暗,透过重重亭台和树木的阻隔,终是抵达了沉容的身边,她看到自己的惨白的双手跳跃着一点奇异的光束,好像自己的手上原来伏着一层阴霾,现在被阳光遣散,与此同时,她的心——就这么温暖起来了。
她抬头看那太阳——它的光芒还不至于刺眼,兀自怔忡了半晌,然后低下头无意的瞥了一眼冰湖,只见那冰面上反射出各种各样颜色的光芒:红的、黄的、银的、紫的,晶莹剔透,仿佛这湖底下藏着一个用宝石筑成的洞穴。她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推了推身旁睡得正酣的李广德——天知道这么冰天雪地的他怎么睡得着?反正她是醒了一夜,这一夜很漫长,她想了很多。
李广德睡得迷迷糊糊只感觉有人在推他,皱着眉头把沉容的手掸掉,不情不愿的嘀咕道:“谁呀?别烦。”
沉容无奈,“快起来吧,天都亮了,要睡回屋去睡,这里冷。”
李广德听见沉容的声音,觉得熟悉的很,迷迷糊糊的想了半日,突然记起来,于是猛地把眼睛一睁,坐起来看着沉容,又痴傻了半日,方才问道:“几时了?”
“大约要到辰时了吧。”
“糟糕!”李广德脑子里一激灵,立马从地上弹了起来,拍了拍沉容的肩道:“我先去当班了,你赶紧回屋去。好好想想,若是拿定了主意要走,就在辰阳门等我,那里人少,僻静。”
沉容莞尔一笑,点点头,“知道了,那我们什么时候会合?”
李广德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酉时初刻吧,乘着宫门下钥之前赶紧走,这样话,就算殿下发现了也不能连夜追讨。”
“好。”沉容正经点头。
李广德摸了摸沉容的头,从她身边走过去,突然又回头,“别带太多东西,轻装简行。”
两人告别,沉容目送他远处,自己又在桥上坐了一会儿,看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这才起身回屋。
其实叫她害怕的是——慕容恪今儿早上并没有朝会,她怕自己一回去,慕容恪就坐在那里,看着她。可是她同时又相信,慕容恪这样的傲气,是不会用任何方式去挽留她的。
沉容一路上心绪翻飞,惴惴的打开自己的屋门,只见里面一切如旧——床榻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屋子当中一张梨木圆桌、上面摆着一只茶壶并几只茶盏、明纸糊的窗格,与她离开时一般无二。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同时的,她的心肠曲结处生出了点失落,她没有时间去理会自己的这点失落,飞快的走进屋子把门关上,摊开包袱,一门心思的开始收拾行李。衣服么?带几样简单点的就行了,慕容恪赏她的那些就留在这里,日后没什么机会穿上。钗环什么的——装在妆奁里一齐带走。够了够了,太多反倒显得累赘。等回了家跟母亲远走高飞,到一处慕容恪找不到的地方去,安安心心的过她自己的日子,多好。
沉容重新换上自己那一身全黑的衣衫,把耳朵上那对翠玉耳环拿下来,平放在妆台前,然后毅然决然的背起包袱。
她不敢在这里多待,她必须快点走。
她一打开门,整个人都愣住——她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紫雀。
不知为何,她看到紫雀刹那间的反应,竟是把包袱往身后藏了一藏,就在她做这个动作的同时,她就已经在抗拒向紫雀坦诚,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她相信,自己本能的选择总是没错的。
“你怎么来了?”沉容尴尬的笑了一笑,自己的话听着像不欢迎她似的,不过此时此刻,无论是谁她都不会欢迎的。
紫雀眼睛瞄了一眼她的包袱,顿时了然,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未经沉容允许就迈进了屋子,左顾右盼望了望,回头对着依然站在门边的沉容道:“姐姐,你要去哪里呀?”
沉容有些窘迫的把包袱放到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实话,“我出宫玩一天,在京城里转转。”
紫雀似乎很高兴的模样,过来拉着沉容的手,摇摇晃晃,像是把沉容当成树藤,“姐姐带我一起去呗,我整日呆在宫里,太闷了。”
沉容蹙着眉头,十分为难的样子,但紫雀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又叫她不忍,不过转念一想——紫雀这个时候来找她,不是很奇怪么?“妹妹,我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出宫令牌,不能带你一起,还请你见谅。”
紫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咬着手指闷闷道:“姐姐,你从前不会与我说什么见谅不见谅的话。”
沉容默然,心中对紫雀到底有些愧意,走过去安抚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突然念及自此一别,再相见,那便是遥遥无期,可遇而不可求。心中便像是月光洒地一般空茫茫的伤感,牵着紫雀的手到了妆台边上,强颜欢笑,“妹妹,你把这对耳环拿着,就当我赠你的礼物,你以后见了这耳环就像是见了我一样。”
紫雀死死咬着嘴唇,可怜见儿的,抵死不肯收下那对耳环——她知道这代表什么,代表她再也见不着姐姐了,就像这世上那么多陌路人一样,走过了便是走过了,从此不相见!她要独自在这宫中,忍受漫漫长夜、忍受无端欺凌、忍受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枯燥无味!“姐姐,”她眼里渗出了点晶莹的泪花,“姐姐若是要走,便带我一起走。”
她这么一说,反倒使沉容警惕起来的,犹犹豫豫的问道:“你现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紫雀一愣,不知该怎么说。太子今晨去往章华殿中和太子妃用早膳,一面暗暗吩咐了王志来找她。
“紫雀,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和沉容姑娘的关系不错是吧,她昨天呢,一晚上都没有回来,想请你去看看情况,不知你肯不肯?”她向王志草草了解了一些,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太子怒斥了姐姐几句,姐姐一气之下不知道往哪边去了,太子也拉不下脸来大张旗鼓的找姐姐,就只能麻烦她去找一找、劝一劝。她自然是推脱不掉的,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可是现在她变卦了,她为什么要告诉姐姐真相呢?姐姐下定决心要离开,一定是想好了万全的办法,如果她也跟着姐姐一起走了,是不是也能有自己的生活?不,不行,她忽然在心底狠狠的按下自己的欲望——她跟姐姐不一样,姐姐生来便是自由的,像是天空中自由的风,哪怕一时困在这皇城中,也总有办法寻得一条出路。但是她呢?她不过是一只紫雀罢了——在这笼子里生、在这笼子里死,都由不得她。她有翅膀,却永远飞不到空中。
紫雀咬牙,抬眸热切的看着沉容,道:“姐姐,我昨天晚上来找你说话儿,你不在,我私心想着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早上来看看。看见你我就放心了,你快些走吧,我送你出去。”
沉容疑惑,她刚刚不是才嚷嚷着要和她一起出去么?怎么这会儿又不提了?“你不与我同去了?”
紫雀低头苦笑,她怎么能同她一起呢!只是她做不到的事情,她也盼着姐姐可以做到。太子的事情——就不说了罢,若是说了,按照姐姐的性子多半会犹豫,那她便成了罪人——妨碍姐姐得到自由的罪人。
紫雀毕竟年轻,她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些囚笼,是人们心甘情愿走进去的。
于是两人向外走去,心中都各自想着各自的事。紫雀说要陪沉容去辰阳门,在那里等李广德来,亲自把姐姐交给他。沉容想着自己一个人在那等着也是无聊,干脆答应,也算是她们最后的一点念想。
辰阳门在东宫的最东面,也就是整个皇宫的最东面,除了看守的侍卫之外,无人踏足,一年四季总是冷清。沉容眼见着那高的骇人的宫墙遮住了一半的视线,太阳升的很高,于是宫墙的影子扑棱棱的盖下来,砸在那地上,沉甸甸的,却又好像砸在了沉容的心上,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深深的吸呼了几口气,别扭的移开眼睛,那份不适感方才渐渐的淡去了。
虽是淡去,却永远有那么一个点,倔强的横亘的那里,噎的她难受。
“姐姐,那李广德真的可信么?姐姐可得小心留意着,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紫雀百无聊赖的倚在那墙上,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拨着掉落的漆,似乎对这简单的游戏上了瘾。
沉容一下把她的手移开,笑道:“好不容易养的指甲,水葱似的,别给弄坏了。”
紫雀悻悻摊手道:“早晚的事!又不像嫣儿只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儿,养不了多长就会断的。姐姐,你还没回我呢。”
沉容半垂着眼睛想了想,一笑道:“我也说不准!他人还不错,也老实,想必是不会耍什么滑头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等会子见到他,我帮你做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