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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李太后在入宫前,张丞相也只是一介庶民,直到李太后入了宫,封了妃,张丞相才考取功名,然后一路步步高升,直到先帝死了,太后掌权,张丞相摇身一岳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看你的长相,与张丞相有两分相似,与李太后却有着三四分相似,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太后入宫前在宫外与张丞相的私生子?”叶无澜看着他。
悟静和其他新入寺的小和尚一样,看起来其实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听闻太后十五岁入宫,这时代的女子只要来了月事便可成亲可受孕,太后十四岁怀了他,生下他后进宫也不是不可能。至于是不是处子之身,这种事情太容易,不过是灌醉了皇帝,一夜欢好后趁着皇帝没醒,随便弄来血在床`上便可掩盖事实。
悟静看了她许久,忽然低低的笑出了声:“我从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没有人看得见我的地方,直到这次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怪不得他们从来不让我见人,原来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能看出来又怎么样,他们其实根本就没想让你活着回去。”
“不,毒是我自己服下的,跟他们没有关系。我的牙里藏了毒,只要我躲开你安排的那些人的视线,咬碎了牙边的毒包,便可……”
“悟静,你何苦自欺欺人?”叶无澜忽然觉得他万分可怜。
怪不得她只是勾`引了了几下,他就忍不住了,原来是被关在见不着人的地方久了,第一次执行任务,也是第一次,遇见她这样的女人……
难免会落了她的圈套。
既然他不够成熟,太后又为什么会让他来执行这样的任务?难道就不是要借他们的手杀了她的这个私生子么?
“我没有自欺欺人……我……”
“我曾在宫里听说过一件事,可我从未对旁人讲过,眼见你快死了,我告诉你也无坊。”叶无澜眸光温柔又怜悯的看着他,压低了声音说:“皇上告诉我,他曾亲眼看见,太后在宫里生下了张丞相的孩子,却叫身边亲信的宫女拿出去溺毙了。”
悟静瞬间瞪大双眼:“……我不信!”
“你马上就是死人一个了,我若是要造谣说假话,何苦费心和你说?我只想让你死也死的明白一点,那个被溺毙的婴儿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们为了自己的安危与荣华,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都下得了狠手,又何况你呢?你的存在对他们是多大的威胁?你知道么?”
“不……我不信……你骗我!”
“其实我也不信,但如今看见你这么傻,想一想前因后果,我便瞬间也信了。”叶无澜看着他:“他们根本就不是你的父母,他们是要亲手让你下地狱的刽子手!”
悟静骤然吐了一口气,挣扎着趴起来,抬起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腕:“你闭嘴……”
叶无澜垂眸看着他,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哈哈哈哈……”
“为什么……”
“这都是为什么……”
“为了他们的奸情不被败露,为了他们至高无上的权利,为了苍宏国的整个江山都尽收在他们手下,你的那个母亲,那个你至死效忠都不愿出卖的母亲,是在把你往死路上推啊!”叶无澜字字珠玑,也是字字诛心。
“别说了!你不要再说了!!!”骤然,悟静大吼一声,同时骤然喷了一大口黑血,趴在地上无法起来。
柴房的门猛地被推开,不戒一脸担心的看了一眼里边的状况,明显是刚刚听见悟静的吼声,才打开门看看。
叶无澜回头看他一眼,不戒见她没危险,这才又关了门。
悟静趴在她脚下一个劲儿的低笑,笑的越来越冷:“我都知道……你说的这些……我全都知道……”
叶无澜顿时惊愕的低头看他一眼。
“只是我没想到,他们在宫里苟且,既然不想留下威胁到他们的东西,为何要生下那个孩子,生下来又溺毙……他们怎能如此不负责,如此心狠……”
叶无澜冷笑:“你以为打胎那么容易?生孩子是女人正常分娩,生下来后休息几天便也就好了,可若是落胎,对女人身体的伤害是你根本无法想像的,太后那么爱美,那么爱惜身体,她怎么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又或许,是她想再要一个与张丞相的亲生骨肉,但没想到生下来后还是那么像他们,为免生疑,所以……当然,我只是猜测,但无论是因为任何原因,却都是不可原谅的。”
悟静缓缓抬起头,满眼惊愕的看着她。
叶无澜垂眸与他对视:“我确实恨太后,我告诉你这些事情,也确实是希望你也一样恨她,我更也承认我想在你口中知道些事情,当然,如果你还是不肯说,那我也没办法,不会强迫你什么。”
悟静低下头去。
叶无澜不急不躁的看着他,安静的等着。
须臾,悟静叹了口气,哑声说:“你蹲下身来。”
叶无澜依言蹲下身。
悟静抬起头看了看她,叶无澜知道他大限将至,只觉得他就是个傻孩子,才十五六而己,放在二十一世纪,才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学生。
悟静仰了仰头,对着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叶无澜眸光微顿,听完了他说的话,顿时转头错愕的看他一眼,却只见悟静虚弱的对她点了点头,须臾,苦笑一声,吐了口气,闭上眼倒了下去。
叶无澜僵站在原地,眼中的不敢置信在悟静死去的那一刻,渐渐化了开。
确实,连杀亲生儿子的事太后都不是第一次做,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她又有什么不敢置信的。
入夜。
叶无澜所在的厢房那一处传来动人的乐声,却不知是何乐器所奏,不戒与长孙憬焕路过她的院子皆停下脚步,听着她院中那清脆好听的声音。
隐隐似乎听见叶无澜在唱歌,长孙憬焕看了不戒一眼,不戒亦是挑起粗浓的眉毛,率先大步走进她的院落。
当两人走进去时,只见叶无澜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堆大小不一的碗,每个碗里装的水量都不同,她手里分别拿着一支筷子,敲着那些装水的碗,每只碗与每只碗发出的声音都是不同的音阶,被她敲出来的曲子,竟十分好听。
“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却走近你安排的战局,我没有坚强的防备,也没有后路可以退。想逃离你布下的陷阱,却陷入了另一个困境,我没有决定输赢的勇气,也没有逃脱的幸运……”
“我像是一颗棋,进退任由你决定,我不是你眼中唯一将领,却是不起眼的小兵……”
叶无澜对着天边弯水入神的一边敲一边唱,目光朦胧一片,原因不为其他,只为悟静时之前对她说的那句话,也只为悟静那个孩子悲惨的命运,没来由的感伤。
可她唱的这曲子,却被长孙憬焕听了个清楚,他淡淡看着她对月敲碗的背影。
“我像是一颗棋子,来去全不由自己,举手无回你从不曾犹豫,我却受控在你手里……”
“想走出你控制的领域,却走近你安排的战局,我没有坚强的防备,也没有后路可以退。想逃离你布下的陷阱,却陷入了另一个困境,我没有决定输赢的勇气,也没有逃脱的幸运。我像是一颗棋,进退任由你决定,我不是你眼中唯一将领,却是不起眼的小兵。我像是一颗棋子,来去全不由自己,举手无回你从不曾犹豫,我却受控在你手里,我像是一颗棋子,来去全不由自己,举手无回你从不曾犹豫,我却受控在你手里……我却受控在你手里……我却受控在你手里……”
一曲唱罢,叶无澜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碗,完全没把不请自来进了她院子里的那两人当回事,直接忽略了他们的存在,忽然放下筷子,拿起一只碗,直接将里边的水喝了个干净,然后长叹了一口气,抬手用力一抹嘴。
“啧啧,刚才还一脸柔情似水的浅虽低吟,让和尚我都差点以为走错地方了,转眼间就成了个粗鲁的婆娘,真是煞风景啊煞极了风景!”不戒一脸遗憾的感叹。
叶无澜重重放下碗,抬眸不冷不热的睨了不戒一眼:“姑奶奶我粗鲁就粗鲁了,又没跟你粗鲁,你叹个什么劲儿啊。”
不戒一笑,走过去,十分好奇的看着她眼前那些装水的碗:“澜丫头,你是怎么做到的?这碗既然也能唱出曲儿来?”
“明明是我敲出来的好么?它们会唱个屁……”叶无澜忽然瞥了一眼前边的长孙憬焕,顿时换了个字眼:“它们哪里会唱?”
不戒不由的拿起她刚扔在桌上的筷子,将桌上的碗逐个敲了敲,顿时转头对着缓步走过来的长孙憬焕笑道:“和尚我活了大把年纪,从来没听说过碗也能当乐器,甚至这般的好听,这可真是新鲜!”
“切,我身上让你们觉得新鲜的东西还有的是,以后要是有机会,等姑奶奶我心情好的事情再跟你们卖弄卖弄,不过,要收好处的哦!”叶无澜笑着拿起一只碗来往前一递:“那,赏你们两个喝我的乐之泉。”
“举手无回,不曾犹豫。”长孙憬焕没有接过那碗水,却是若有所思的淡看着她,轻轻说道:“这是你填的词?”
“我?”叶无澜怔了一下,顿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那你就当是我吧,这歌词也蛮符合我现在的心境,悟静的死让我有了太多感慨,忽然觉得有些事情莫名奇妙的变的迷茫了。”
说着,她低下头去,拿起筷子轻轻敲了敲碗:“他才十五六岁而己……”
“你不也才刚刚十四岁?澜丫头还有不到一年便可及笄了吧?”不戒忽然笑道。
叶无澜百无聊赖的甩下筷子,瞥了瞥嘴,没有跟他去讨论自己是不是十四岁的问题,只是忽然转眸看了看不戒,又看了看长孙憬焕:“对了,你们两个怎么会一起来我这儿?”
“还不是被你的曲子引来的?”不戒说。
“是吗?”叶无澜不无惊讶的转头看向长孙憬焕:“我觉得我敲的再好听,唱的再好听,也没有皇子殿下今早那一曲琴音好听。”她是由衷的说,而且,其实……还有些拍马屁的因素。
说话间,叶无澜又小心翼翼瞟了一眼他脖子上边的那块吻痕,顿时心里又开始打起鼓来。
她真的回忆不起来,昨晚上她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
“哦?殿下今早弹琴了?”不戒似乎又听见了什么新鲜事情,顿时转头看向长孙憬焕,意味深长的说道:“难得啊,十几年没听过了。”
犹然记得长孙憬焕曾弹的一手好琴,但这些年不常碰琴,只与棋为友,除非他因何事而乱了心神,否则很少会碰琴弦一下。
“不仅弹了,而且还特别特别好听。”叶无澜一边说,一边用力点头。
不戒不禁看向长孙憬焕,见他不为所动,便笑道:“确是难得之至,和尚我还记得十六年前……”
“师叔醉了。”陡然,长孙憬焕开口。
不戒一顿,看了他一眼,便闭上了嘴,叹笑了一声:“是啊,来之前喝了不少,醉了……就难免忆起故人。”
那个“故人”二字刚刚说出来,叶无澜便看见长孙憬焕眸光微凉,眨眼间便恢复平常的神色,她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便仔细的看了他好半天,直到长孙憬焕转眸来淡看着她,她一下子就看见他脖子上那块吻痕,连忙低下头去,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无辜表情。
夜凉如水,叶无澜低下头摆弄着面前的一只只碗,不戒不知怎的忽然就沉默了,只一味的歪着头闭着眼在嘴里哼哼着古怪的像是民谣一样的小曲儿。
忽然,长孙憬焕身后蹿过一阵异风,吹的他雪白的袖品微微拂动,衣摆轻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