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从此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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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盛赶过来时,已是二更时分,她正独自于帐篷中自斟自饮,一壶酒很快就见了底。
烛光微微一晃过后,门帘飞快一起一落后,一抹身影便坐在了她的对面。
沈明玉抬眼,看向对面的顾南盛。
约莫三个月未见,他似乎没变,穿一身熟悉的黑衣,眉目依然如远山般俊美,只此时严肃地抿紧了嘴角,原来懒散的脸颊就有了种利落的坚定感。
她在打量顾南盛时,顾南盛也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片刻,他开口道:“瘦了。”
沈明玉微垂眼睫,轻轻一笑,将倒好的酒杯推过去,才抬眸看过去:“喝点儿?”
她看起来瘦了些,眉目依然清秀如斯,眼神却比平时平静,沉静如水。
不惊不喜,无乐无怒,平定淡然。
“在怪我?”顾南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重又把杯子推了回去。
沈明玉似诧异的挑了挑眉,语气依然平淡温和:“怪你什么?”
顾南盛定定凝眸片刻,不知为何竟莫名有些不安。
他设想过见到她时她的种种表现,譬如愤怒,譬如难过,甚至委屈怨怼。但这些,都没有。她太平静,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看他的眼神,也太陌生,陌生的就像是在看一个相识却不熟悉的人一样。
他再度将杯中酒饮尽,目光渐渐变得冷硬坚定:“你在怪我,隐瞒了你兄长受伤之事?”
“你不告诉我也无可厚非。”沈明玉看着他,“倘若提早说了,岂不损了你看好戏的心情?怎么样,这场戏精不精彩?大概也不是很精彩,毕竟没有让世子爷亲眼看到我崩溃的样子……对不住您那么长时间的期待。”
顾南盛看着她,没有说话。
沈明玉深吸一口气,将有些失控的心情重又调整回来,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她以为见到顾南盛她会生气,会质问,质问他为什么明明知道兄长的情况,却对她只字不提?以前也就罢了,他们两个毫无干系,可后来,他们之间有了婚约,彼此也有好感——他是不是喜欢她,她还是能够感觉得到的。
然而就算他喜欢她,他也什么都不告诉她!她想起他几次三番的试探她,倘若那时候,他愿意给她哪怕多一点的暗示,让她能与兄长好好道个别,她可能都不会这么介怀甚至……恨他!没能与兄长道别,这大概是她此生都无法释然的遗恨!
让她毫无心理准备的直面了兄长的死亡,这是不是就是他的本意?
她从认识他第一天起,就知道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只是后来,她以为他对她也算有点情义时,才发现他的无情是不分人的。
原本很生气很失望,可是见到他后,她又觉得再去计较质问,已经没有意义。
“其实,已经也没必要见面了。我家小妹已经死了,婚事算是自动取消,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罢。”
让自己的身份随同沈君玉一起掩埋时,她就已经想好了。这一辈子,她都将以沈君玉的身份活下去!她既已成了沈君玉,自然便与顾南盛再没瓜葛。
她举杯:“敬你我,从此陌路。”
她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手拿过筷子,于空杯上一下一下漫不经心的敲着。
“姑娘本是天仙,不小心落入凡间,黄粱美梦一场,醒来大路各走一边……”
她用回了她原本的声音,就坐在那里,垂着眼眸敲着酒杯,和着那随意的节奏,哼唱着不知名的曲儿。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愿你善其身,愿你遇良人,暖色浮余生,有好人相伴……”
她哼唱完了,拿过桌上的酒壶,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她将那空壶豪气的拍在桌上,笑吟吟看向顾南盛:“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就不招待顾世子了。顾世子请吧——”
她起身欲走,一直未说话的顾南盛却猛地扣住她的手臂。
“啪——”
……
二难与五十二难蹲在不远处的树梢上,虽说帐篷里光芒微弱,但以他们两个的目力,还是清楚的看清了方才映在帐篷上的模糊身影与模糊动静。
“是……世子爷挨打了?”五十二难瞪大眼,哆哆嗦嗦的说。
二难啧了一声:“我又没瞎。”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呢。
五十二难一把抓住了二难的胳膊:“世子爷会还手的吧?沈姑娘能经得住世子爷一巴掌不?”
“世子爷不会还手的。”二难不耐烦的一甩胳膊,将五十二难的手甩了出去。
“为什么?”
“你傻啊。”二难白他一眼,“要还手早还了,你看那动静,像要还手的样子吗?再说了,凭世子爷的身手,他要真不想挨那一巴掌,沈姑娘连碰都不碰不到他。”
五十二难连连点头:“你说的对!但是……世子爷为什么想挨打?”
“大概……”二难猜测道:“只能以此来让沈姑娘消消气吧。”
“沈姑娘为什么生气?”
“大概……气他袖手旁观?”二难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懂,但自打沈姑娘的兄长过世后,你看沈姑娘提起过世子爷几回?她心里定然是怨着世子爷的。”
“不是说沈姑娘兄长中那毒连四难也解不了?既是无可解的毒,迟早都是个死字……再说,那毒也不是世子爷下的,沈姑娘恼我们世子爷什么呢?”
二难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五十二难:“……我跟你说不着。你别再跟我说话了,仔细里头真打了起来……”
“你又在说什么废话?沈姑娘那身手,能跟世子爷打起来?”
二难嘴角飞快的抽了抽,他真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带了五十二这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粗人出来?
“沈姑娘身上有多少要命的毒药,你心里就没个数?你还真当沈姑娘是寻常闺阁大小姐啊!真惹毛了她,你以为她会对世子爷手下留情?”
五十二难眨巴眼:“……不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