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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亲王府陆陆续续收到好些庄子里送来的食材,活物几车、果蔬几车,自有厨房的人给收了好好养着,保管大冬天也能吃到新鲜菜品。
叶从蔚叫把活物和果蔬,挑了一部分送去承泰侯府,顺道给老太太问个安。
她如今有了身孕,就不跟着回娘家去,平白给侯府添乱,尽忙着给她周到了。
到了下午,来送回礼的是叶朔,小小少年郎,披着毛茸茸的斗篷,乍一看很有大人的模样。
叶从蔚看到他很高兴,“朔哥儿似乎又长个了。”
不是很多,丁点变化也了不得。
“承蒙五姐姐挂记,有好吃的就往家里送,可不把我吃高了?”叶朔也开心,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道:“王府虽不缺衣食,然而昨日表舅托付商队,从扬州运送几桶活鱼入京,娘亲叫我亲自给五姐姐送来。”
几个壮力的下人从车上搬着两个大木桶,里面盛满清水,还有一尾尾鲜活的鱼儿。
叶从蔚不无意外:“扬州距离京城这么远,这些鱼未免太耗费财力。”
“吃个新鲜,也没什么。”
“这等天气,水面岂不很快结冰?”
“叫个人看着可防止结冰,”叶朔交待道:“还有一点,此鱼离水即死,便是换水也要多加小心,不能离水。”
叶从蔚点点头:“晚餐便是它了,方不辜负你们一番心意。”
“还有表姐的心意呢,”叶朔从怀里摸出一封信,“这是柳家表姐给你的,独独有你一封,其它姐姐可没有。”
柳茗珂?
叶从蔚伸手接过:“确实许久不曾与她通信。”
算下来两三个月了。
叶朔还带来叶从芷的消息,说她也诊出喜脉,庆宁郡主高兴极了,即便承泰侯府是外家,也算得上双喜临门。
“还有一事……”叶朔忽而收敛了笑意,踌躇不定。
叶从蔚不由纳闷:“怎的你也学会吞吞吐吐了?”
叶朔叹了口气:“五姐姐有所不知,前段时日,四姐出事了……”
“她怎么了?”叶从蔚问道。
叶朔低声道:“四姐中了哑药,已经不能言语。”
“什么?!”叶从蔚大吃一惊,严肃道:“谁人这般大胆,当侯府之女好欺负么!”
叶朔连忙伸手扶住她:“五姐姐别激动,大家都怀疑是四姐夫身边那个妾室所为,四姐当场抓破了她的脸,还把孩子给推没了……”
叶朔不说,叶从蔚完全不知道叶从菲发生这么多事情。
夏天那会儿就听说,刘郎君把身边丫鬟抬做妾室,因为有了孩子,把叶从菲气得回娘家请求撑腰。
后来叶从菲口无遮拦得罪叶从蔚,被叶从蔚一顿告状,在侯府待不下去,亲娘都不帮她,只能让刘郎君接回家去。
如此一来,大肚子的丫鬟做定了姨娘。
没想到竟然还闹出哑药的事,算算月份,丫鬟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小了,这都被叶从菲给推没了,可见她多么怒急攻心。
“后来怎么样了?”叶从蔚无奈:“就没人来告知我一声?”
“家丑不可外扬……五姐姐有了身子,别为这些挂心了。”叶朔成熟不少,说话老气横秋的。
他道:“那妾室大出血,差点丧命,一直说被冤枉了,四姐夫气极了却不知该相信谁。”
“四姐说不了话,到处找大夫偷偷诊治,不见起色……或许这就是她口无遮拦的报应吧……”
报应?
这个词让叶从蔚心头一跳,叶从菲得罪了谁,因为什么被毒哑了?
会是跟太子有关么?跟她有关?
若说是妾室做的,叶从蔚不太相信,因为刘家多少需要仰仗承泰侯府,不敢彻底得罪。
那丫鬟害了叶从菲对自己没好处,左右她已经得了名分又有孩子,实在无需铤而走险。
即使弄死主母也难以扶正,除非是真的蠢人。
闲话稍许,叶朔喝两盏茶,便告辞离开,叶从蔚抬步去找了齐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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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宿正在跟季曲风下棋。
季曲风的住处,白天黑夜都烧着地龙,且药味从无断绝。
这是个异常虚弱又能好好活着的男子。
叶从蔚到时,没有出言惊扰,就在旁边观望。
她不爱下棋,但好歹能看出点路数,发现季曲风下的很好。
常言道,棋好的人聪明,多半就是指他这种的了。
一盘棋结束,齐宿输了半个子。
“王爷,承让了……”季曲风笑了笑,气若游丝。
伺候他的丫鬟连忙过来,把人扶回轮椅上,低声道:“太费神了,公子休息一会儿吧?”
齐宿站起身,一手牵过叶从蔚,道:“带下去好生伺候着,本王就不叫季公子扰神了。”
季曲风轻咳一声:“多谢王爷体恤……”
齐宿摆摆手,带着叶从蔚离开。
“恭送王爷王妃……”他挣扎着,礼数还算周全。
离开那座院子,叶从蔚不禁好奇:“王爷今日怎的那样闲情雅致了?”
“本王平日不够雅致么?”齐宿反问。
叶从蔚努努嘴:“妾身不是那个意思,你干什么挑我话头。”
齐宿扬唇一笑:“季公子劝说本王,暂且静候佳音,莫要操之过急……”
“这样啊……”季曲风莫不是个谋臣?
叶从蔚若有所思,一个身子如此羸弱的人,能提供什么助力呢?无非就是他的学识与智慧。
齐宿的指腹缓缓磨搓她的手背,道:“有时候本王觉得,已经等不及了。”
“不成想王爷也是个心急之人。”叶从蔚笑。
“自然,本王幼时最是没有耐心。”
“可现在……”现在的齐宿,深谙按兵不动的道理。
齐宿不愿多谈此事,转而问道:“你特意过来寻本王,有事要说?”
“嗯。”
叶从蔚没有怎么犹豫,把叶从菲被毒哑了一事复述一遍,问道:“王爷可知?”
齐宿饶有兴味的一挑眉梢:“作何问本王?”
“这……”叶从蔚硬着头皮回答:“妾身大胆猜测,不一定准确……或许里头有王爷一份缘由?”
“哈哈哈……”他大笑:“盈鱼好大的胆子。”
“我……”
“你猜对了。”齐宿表情一正,承认了:“可会怪我?”
当下叶从蔚是震惊居多,疑心的一回事,石锤又是另一回事。
她扯住他的袍袖,问道:“王爷是为了什么要这样惩罚她?”
齐宿垂眸瞥一眼她白生生的小手,“你说呢?”
叶从蔚轻咬下唇,果然……没有什么事能蛮过齐宿。
在承泰侯府时,叶从菲犯了两个错,一是故意在齐宿面前提及表少爷杜诀。
二是叶从蔚过去算账时,她恼羞成怒拿着听来的谣言反击,说到了太子齐莛。
后面这件叶从蔚没有告知给齐宿知道,但不妨碍他得到消息。
哑药,多半就是因此种下的。
叶从蔚一时间心里五味掺杂,要说与她无关,实在辩驳不过去。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可若说同情乃至愧疚,却是没有的。
叶从蔚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对不起叶从菲的地方,她那样管不住嘴巴,自然有人来替她管住。
说到底,既是咎由自取,又令人感慨万分。
“多谢王爷信任我,哪怕在我亲姐妹都那样说的情况下……”叶从蔚低下头,“换做常人,兴许就怀疑上了。”
齐莛很年轻,容貌也算时下女子喜爱的那一类。
他还为了叶从蔚做出种种出格言行,落旁人眼中,哪敢信豫王妃不曾回应半分呢?
说不准就郎有情妾有意……
叶从蔚觉得,倘若她是旁观者,也不能免俗的想当然尔。
可齐宿为何就相信她了呢?
叶从蔚眨眨眼,脑袋抵住他的胸膛:“王爷的信任,乃妾身救命稻草。”
她毫不怀疑,齐宿不信她,她即刻就会身首异处。
不,说不准是求死不能。
如今见识了哑药,焉知没有什么让人眼瞎耳聋的毒物呢?
叶从蔚不敢设想那种境地,令人发寒颤抖。
齐宿抬手,轻抚她发顶,“本王只信自己亲眼所见。”
“那王爷看到了什么?”她闷声问道。
他笑了笑,胸膛轻微震动:“看见盈鱼胆小如鼠,又对本王一往情深。”
?什么一往情深?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叶从蔚抬起头来看他:“你胡说。”
“哦?”齐宿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不曾对本王用情?”
“不是,”叶从蔚摇头,悄悄挪开视线:“就……我们成亲不过一年多,也没有多么情深……”她实话实说。
齐宿眯眼,一手揪住她粉呼呼的脸颊:“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唔……”好疼啊!叶从蔚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了。
“哼,”齐宿冷哼,暂时放过她,道:“你不气本王残害你手足就行。”
叶从蔚委屈的揉揉脸蛋,低声道:“妾身岂是那样不知好歹之人?”
“叶从菲是我手足,却想陷我于地狱,她没安好心,若是得逞我必死无疑,还会身败名裂。”
说着她不由叹息,姐妹之间小打小闹,当真有这么深的怨恨么?
何至于此。
齐宿瞥她一眼,“如今她哑了,稍稍动手,就能被休弃回家,如何?”
“不必如此,”叶从蔚摇摇头:“她害死刘家一个孩子,留在夫家定然没有好日子过了。”
又是个哑女,这样的惩罚足够了。
若回到侯府,无非给娘家添乱,名声也不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