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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香阁。二楼雅间。

　　明玉见到久违的永瑆, 又惊又喜，还有些担忧：“十一阿哥, 你怎么来了？该不是溜出的宫吧？”

　　永瑆比明玉略小几个月, 今年也是十三岁，还在上书房学习，身上尚无差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 他是不能擅自出宫的。

　　明玉就怕他是偷偷溜出的皇宫, 那要是被皇上知道了，责罚定是免不了的。

　　永瑆笑道：“想什么呢？我是正大光明出的宫, 得了皇阿玛特许的。”

　　“四哥新得了麟儿, 喜不自胜, 邀我前去看望。”

　　永瑆口中的四哥, 就是多年前就已经过继出去的四阿哥, 如今的履郡王永珹了。

　　履郡王大婚已有十余年, 后院除了嫡福晋钮祜禄氏之外，还有五六个侍妾格格。

　　但是履郡王过继给了老履亲王做嗣孙，成了他们家的人, 就仿佛也接过了这一脉子嗣艰难的命运。多年来, 不论是嫡福晋还是侍妾格格, 都一无所出。

　　直到前不久, 侍妾完颜氏终于顺利诞下一子, 取名绵惠, 履郡王才拜托了膝下空虚的状况。也难怪履郡王欢喜得不行, 也难怪作为同胞兄弟的永瑆得以出宫庆贺了。

　　明玉笑着道了恭喜，又问：“你既是出宫庆贺的，怎么不在履郡王府上待着, 跑我这墨香阁来了？”

　　永瑆不自在地笑了笑：“四哥那里事多得很, 有些乱糟糟的。我看过孩子就好，就不多留给他和四嫂添麻烦了。”

　　明玉了然地点点头，明白了永瑆言语中的未尽之意。

　　永瑆口中的四嫂，自然指的是履郡王的嫡福晋，郡王府的女主人钮钴禄氏。

　　但是，生了履郡王第一子的，却不是她，而是侍妾完颜氏。

　　于是，嫡福晋和侍妾，嫡母和生母之间，多少矛盾，就此滋生。

　　忠勇公府上没有这些乱事的。明玉的阿玛傅恒和额娘纳兰氏二十年如一日地情深意切，从无第三人插足他们两个之间。

　　但是，类似的嫡庶相争之事，随着明玉的长大，纳兰氏也忧心忡忡地给她讲过不少。

　　更得益于承恩公府——也就是明玉的七伯父傅玉府上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明玉早就看了不知道多少比话本还要精彩的后院相争大戏了。

　　狂妄自大又尖酸刻薄的七伯母钮祜禄氏，自以为是、妖妖娆娆却不停地换了一茬又一茬的侍妾们，以及总是争得天翻地覆的那一大群根本认不过来的堂兄弟姐妹们。承恩公府，从来都是热闹非凡。

　　永瑆打量着明玉的神色，不由得想起了十阿哥说过的那番话。

　　十哥说，他的母妃舒妃娘娘，会在明年大选的时候，向皇阿玛求了明玉做他的福晋。

　　十哥还说，他很期待，担心某些事情不懂，委屈了明玉，还偷偷看起避火图来了。

　　十哥还说，他不能对不起明玉，在明玉过门之前，他就算再想，也是不敢碰身边的宫女的。

　　如此说来，明玉若是做了十福晋，似乎不算很坏？

　　可是，将来的事情，谁能保证呢？

　　像四哥府上，原也平静了那么多年。然而最近完颜氏一得子，就整个都乱了。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十哥也只说了，明玉嫁给他前，他不碰宫女。那明玉嫁给他之后呢？

　　永瑆一想到从来都是任性活泼的明玉，将来有一天也会如京中许许多多的贵妇人般眉宇间带上消不去的忧愁，就不由得心头揪紧。

　　他，舍不得。

　　若是换了他，是绝对舍不得让明玉流泪的。

　　永瑆心里默念着，然后，突然间，他想通了一些事。

　　脑中缺了的那根弦，补上了。一股热流直涌上胸膛，简直快要爆炸！

　　“怎么了？”明玉见永瑆神情奇怪，疑惑道，“十一阿哥，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永瑆微笑，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他都没察觉的柔情：“没有不对。我只是发现，明玉你越长越好看了。你今天的妆容，十分衬你，显得你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秀婉。”

　　明玉楞了楞，扭了扭手中的帕子：“你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啦，瞎说什么大实话，这可不像你。”

　　永瑆忍不住笑道：“你还真不客气。”他就欣赏她这份自信大方。

　　明玉轻哼一声：“说吧，你今儿个过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呀？”

　　永瑆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了一副卷轴：“给你的。”

　　明玉接过，晃了晃：“我这就打开了哦？”永瑆点头。

　　卷轴开启，明玉惊呼：“这是……镜泉先生的新画？还题了诗！画得真好，写得真好，实在是太好了！”

　　明玉欣喜太过，反反复复说来说去都只是“真好、“太好”这几个词。

　　永瑆笑道：“喜欢就好。”

　　明玉喜滋滋地轻触卷轴的边角，动作很是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似的。永瑆送她的礼物，实是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跟庆恒不同，永瑆的礼物，以他们多年的交情，她才不客气了。既是送上门来了，就是他后悔，她也绝对不还回去！

　　明玉慨叹道：“十一阿哥，你怎么想到我送我镜泉先生的大作？”

　　永瑆说道：“我有听金桂提起。”

　　明玉摆了摆手：“这点小事，还值当跟你说。”

　　永瑆摇头：“明玉，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不必瞒我。但凡我能帮上的，定会助你。”

　　明玉感动道：“十一阿哥，你真好。我决定，墨香阁的份子，给你提到四成！”

　　他送礼送到了她的心坎上，她回礼，也要回到他心窝里。而永瑆最最在乎的东西，在宫中根本就不是秘密。

　　他，爱钱，爱到了极点！

　　十数年如一日，从未更改！

　　但是，永瑆闻言，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了：“明玉，我不是为了钱。”

　　明玉笑道：“我知道，我晓得的。但是这是我的一份心意嘛，你别拒绝。其实我早觉得三成分子，对你实在是太亏待了。”

　　“我的三家铺面，琉璃馆、红颜斋、墨香阁，每一家你都帮了我许多。特别是墨香阁，要是没了你，根本就开不起来。我一个闺阁女子，哪来的门道引来那么多名家大作，放在我这里买卖？”

　　“琉璃馆和红颜斋也就算了，墨香阁这四成份子，你必须收下。”

　　永瑆想了想，应了下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明玉笑嘻嘻地点头。她就知道，十一阿哥会高兴的。这世上，谁不爱钱呢？特别是十一阿哥，她自认很了解他啦。

　　不过永瑆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他打算等以后有机会，多送她几幅字画，还回去。

　　咳咳，镜泉先生的字画，他那里，是永不会缺的。

　　因为，镜泉先生，实际上就是他——永瑆本人呀！

　　他也没想到，他随随便便一幅字，就能卖出不便宜的价钱；他精心描绘书写的作品，则是能卖出好几百两银子！

　　最贵的一幅，竟然超过了一千两！

　　所以，永瑆特别爱送明玉字画。有他的，还有其他名家的。

　　永瑆身为镜泉先生，以书画会友，相互切磋互赠，是常有的事。他就时而引荐他的友人们把作品放在墨香阁供人欣赏。于是很快，墨香阁的档次就上去了。

　　于是，愿意将字画放在墨香阁售卖的人，也大大地增加了。墨香阁的生意，这两年是越来越好，在整个京城都是排得上号的。

　　不过这些事情，明玉都一无所知。

　　因为永瑆对自己的水平还不是很满意。他想的是，等他有了大的突破，再把此事作为一个惊喜，来告诉明玉。

　　他想要告诉她，他年幼时发的誓愿，达成了！

　　他要成为一个书画大家，他随便一幅作品，都能卖出好多好多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