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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天边一轮明月被浮云遮蔽, 天地似乎又变得黯淡两分。
子时已过,深夜的郑家处处安静。
守夜的仆从逐渐熬不住, 倚着廊柱连连打起哈欠。
郑家老爷的书房这会儿却仍旧灯火通明。
书房里漏出些许光亮, 窗棂上也依稀映照出一道高大身影。
此时此刻,站在书案后的郑兴冷汗涔涔,望着自己面前的一叠书信。
书信每一封都看得出来的厚实, 却不知写着什么。
但比起这些东西, 最重要的眼前这一位的身份……郑兴视线从书信上移开,定一定神, 望向萧衍, 止不住声音发抖:“不知萧大人深夜大驾光临, 所为何事?”
锦衣卫突然出现在他书房, 郑兴吓了一大跳, 勿论来的还是这一位阎罗。
他实在想不明白萧衍打算做什么。
但这大半夜的, 难道还能是什么好事吗?郑兴心中惴惴,生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强行拿他开刀。脑海里闪过这种可能性, 他忍不住抬手抹一把额头的汗珠。
萧衍负手站在郑兴的面前。
消磨过片刻此人心态, 他轻抬下巴, 开口道:“杭州知府彭友大常年横行乡里、欺压百姓, 近两年更胆大包天、贪心不足, 利用职务之便, 暗中倒卖起官盐, 这里有他的全部罪证。”
郑兴在督察院任职,是佥都御史。
他平常的工作也会涉及监察弹劾之类的事宜。
督察院同样设有监察御史,专门从事十三道官吏的考察、举劾。
以彭友大杭州知府这一职位来说, 应当归监察御史管。
现下, 萧衍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却要求他去弹劾彭友大
这个彭友大,他记得是张首辅的人。
郑兴脸上犯难:“萧大人,这……”
“大理寺最近在复审一桩案子。”萧衍瞥他一眼,“彭友大之子杀妻案。”
郑兴听言,顿时心神一凛。
萧衍继续淡淡道:“那位夫人欲揭发彭家恶行,方落得如此下场。”
“大理寺已经查出来这些,查到更多不过早晚的事。”
“今时今日,没有人还能保得住彭家。”
郑兴听得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连忙伸手扶住书案,稳住身形。
他半晌回过神,深吸一气:“事关重大,萧大人不若……”
萧衍抬似笑非笑道:“郑大人怕什么?”
“弹劾官员也不过是你的职责所在,何须如此慌张?”
郑兴语塞。
他总不能和萧衍说,因为他怕死?他怕得罪张首辅一派会招来祸事?
见郑兴犹疑不定,萧衍忽然问:“你们那远房外甥可有消息?”
一句话,惊得郑兴跄踉后退两步。
“姓潘的我已经派人抓回来了,明日人就会回京都。”银质面具闪着寒光,萧衍嘴角勾起一抹泛着冷意的笑,知会郑兴,“人要不要交给你,端看你怎么做。”
郑兴当下愈发惊恐,瞠目结舌望住眼前的人。
不怪他怕一个比他年幼得多的萧衍,实在是……此人太过恐怖。
他那个姓潘的远房外甥,早在数月前骗得他们五百两银子后便消失不见。
萧衍竟然晓得他们家这档子事,甚至把人给抓回来了!
显而易见,萧衍有备而来,他们郑家,也一直被锦衣卫监视着。
他其实并没有任何可以拒绝的余地。
郑兴手指颤一颤,目光触及萧衍扔在书案上的那些书信。
一闭眼一咬牙,他点了头,答应萧衍的要求。
“后天下朝时间,人会送到郑家。”
话音落下,萧衍离开书房。
却过得好半天,郑兴才敢大着胆子四下看看。确定萧衍已经走了,其他锦衣卫也走了,他心弦猛一下放松,直接跌坐回了椅子里,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擦汗。
缓过神,再一次瞥见书案上的东西,郑兴又气又恼,狠狠锤了一下桌面。
这只出头鸟,他是不当也得当了。
·
翌日,弹劾彭友大的折子被送到嘉平帝的龙案上。
复过得一日,嘉平帝在早朝上亲自过问大理寺近来审理的案子。
其中的一桩是彭友大之子的杀妻案。
于是那些弹劾彭友大的折子也被翻出来,摆到众人面前。
到得此时,众人心知肚明,皇帝陛下已知悉这些事,并且不打算轻轻放过。到底其中涉及盐政,倒卖官盐不是小问题,一旦罪名查实,彭家便擎等着抄家砍头。
彭家的这桩案子被嘉平帝要求重新彻查。
连同倒卖官盐之事一并查个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将彭家的事情摆到明面上之后,连续数日,嘉平帝的龙案上都有弹劾张首辅的折子。彭家和张家有些七拐八绕的姻亲关系,有人怀疑张拱参与其中,谋求利益。
但这些折子悉数被嘉平帝摁下不表。
张首辅亦似平心静气、坦坦荡荡,如常同其他阁老一起议事、面见嘉平帝。
朝堂上的这些事情,傅新桃并不怎么清楚。
只是这日,她到郑家去为郑小娘子看诊,却见郑小娘子趴在床上痛哭不止。
本以为郑小娘子是被病痛折磨,待她疾步到得近前,对方瞧见是她,当即张嘴呜咽道:“傅小娘子,他回来了,那个人回来了!我爹娘……也晓得了……”
傅新桃有些吃惊。
郑小娘子口中说的那个“他”,无疑是那负心汉。
这人倒是还有脸回来?
但为什么……那负心汉回来了,她爹娘便忽然晓得这些?
傅新桃在床榻旁坐下,握住郑小娘子的手臂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最艰难的时候,有傅新桃站出来帮她,郑小娘子对她多少信任。
此时没有旁人可以倾诉,她一问,郑小娘子便将事情一一说给傅新桃听。
原来那个名叫潘泉的负心汉不是自己回来的。
不知是什么人将他抓回京都,直接五花大绑送到郑府门口。
潘泉离开京都时,曾经骗走郑家五百两银子,是以落回郑家手里,早已将那些钱挥霍一空的他十分害怕。说到底他是普通百姓,而郑家是官宦人家,要报复他实在太过容易,他没法不怕。
因是如此,为求自保,潘泉索性向长辈说出自己和郑小娘子的私情。
为了让他们相信,更大言他们已经有了孩子。
潘泉本为胡说,事情却是真的。
郑夫人亲眼瞧过自己女儿显怀的肚子,不信也得信,立时气得晕厥过去。
郑小娘子身上的秘密彻底瞒不住。
这两天,因为潘泉和郑小娘子的这些事情,郑家很是鸡飞狗跳。
傅新桃把事情捋顺了。
见郑小娘子伤心,她想起的,却是徐氏和她说的那些办法。
变成现在这样,无论做出什么选择,对郑小娘子而言都难免会受到伤害。
如此,忍痛做出一个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很有必要。
潘泉骗过郑家五百两银子自然算大把柄,他没有能力对抗郑家,如今无疑只能任由郑家拿捏,要他往东他不敢往西。除非郑家的人都傻了,非要将他给供起来。
这也算是瞌睡送枕头。
比起找不到人,现下无疑迎来转机,能把许多事妥善处理。
安抚过一番郑小娘子的情绪,待她止住泪,傅新桃才出声道:“你之前不是同我说,舍不得这个孩子么?那……如果我现在有个法子能让你保住这个孩子呢?”
郑小娘子怔住:“这样可以吗?”
“或许是可以的。”傅新桃略一沉吟,说,“便让潘泉入赘郑家。”
郑小娘子闻言大惊:“这……不,他凭什么?!”
傅新桃平静说:“凭他本该负起责任而非一走了之,凭他需要付出代价。”
“他骗走你们家五百两银子,你们提出要求,他没得选。待他入赘,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以光明正大的生下来,你也不必承受那小产之痛。待生下孩子,潘泉再无用处,自是由你们处置。”
郑小娘子愣愣的,好似在努力思考傅新桃说的这些话。
她自己是从未如此想过的。
让潘泉入赘?便是要她和潘泉成亲?
确实,这样起码孩子可以安安稳稳出生,她的名声也不必受累。
当初她最怕的,不正是事情传出去,没法活了么?
郑小娘子冷静下来,细细想一想,也知傅新桃提出的办法的确能解决问题。
“不知爹娘……会怎么说……”
她唯一不敢确定长辈是何种想法,尤其她娘亲被她气病了。
谁晓得郑夫人一直在门外偷听她们说话。
发觉女儿犹疑不定,她推门进来:“我们还能够怎么说?就该这么办!”
郑夫人怒不可遏:“那姓潘的小子骗了我五百两银子不提,竟还骗了我的女儿,落到我手里,往后他休想有好日子过!不叫他尝尝我的厉害,枉活三十几年!”
比起郑小娘子的优柔寡断,郑夫人属实“雷厉风行”。
离开女儿的房间,她找到被关在柴房里的潘泉,逼着他画押签字卖身郑家。
潘泉哪里想到会有这一出?他是想着,他那个傻表妹和他有私情,若有身孕,以后只能嫁给他,郑家对他这个准女婿岂能不客客气气?结果叫他签这样的契书!
他如何愿意签?
只是被饿了不知道多少天,身上早无什么力气,叫那仆从一摁,难以反抗。
郑夫人将潘泉的卖身契收好,心里踏实不少。
有了这契书,谅再借潘泉十个胆子,他也折腾不出朵花来。
“把人看牢了,给他一口饭吃。”
郑夫人居高临下看着饿昏在地的潘泉,“泉哥儿,好日子且在后头呢。”
躺在地上的潘泉身子抽了抽。
郑夫人冷笑一声,甩甩衣袖趾高气昂的走出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