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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满殿的人打量着, 薛九源有少许不适应,但面上不显, 沉默着思量该如何回答。
许银宗也不便在这个时候再使什么小动作, 索性公然出声提醒,“你以前胆子很大,什么话都敢说, 不会顾忌陛下的颜面。”
薛九源瞧了他一眼, 先是诧异他又让她出声,真不知道这人心里在耍些什么弯弯绕绕, 但这不妨碍她配合。
“陛下说要赏赐, 到最后一句却是欠条, 臣可没那脸皮拿着欠条来向陛下讨债。听说西宁侯府的欠条都有几箱子了, 还是给点实际的, 陛下能马上兑现的好。”
殿中一片寂静。
当着陛下的面这么不留情面地说国库穷, 不止是陛下尴尬,整个朝堂上的人都面上无光。
也不知这位薛家的遗孤是傻了还是故意要和皇家叫板,竟捡些不能说的话来说。
薛九源眨了眨眼, 一脸的不知无畏, 转脸问许银宗, “我说错什么了吗?”
见到许银宗面上无波, 眼底却荡着浅淡的笑意, 心下微定。
她又转眼瞧向高坐上瞧着她默然不语的成安帝, 骄蛮道:“陛下, 您让我说的!听了又不高兴。早知道我不说了。”
成安帝在满殿的尴尬目光中笑出声来,越笑越大,愉悦的情绪散开, 众人的脸色更古怪了, 把不准他的心思,各自捏着汗,不知如何接声才好。直到他笑岔气了,众人才意识到,他是真的高兴。
他倒没给旁人接话的机会,停了笑声,眼里似乎只看得到薛九源,“小丫头,还和以前一样,在朕面前不生疏,什么都敢说!也不怕朕罚你!”
不待薛九源接话,他又自顾自地道:“朕一向疼你,纵是你犯了错,也不会恼你。薛家的事,与你无关。”
简单的一句话,便将她与那个“谋逆”的薛家分割开来。
既是给她正名,也是让她过了明路,堵了有可能因为她薛姓身份而遭来的话柄。
话说到这份儿上,薛九源也明白了成安帝的两张面孔。
成安帝看出了她有话要说,让她说便应当是试探她。
若她对皇家心有介缔,便说不出如旧的话。若她真说出与当年完全一样的话,又显得太过刻意,会起反效果,倒是她带着三分气性,七分从前的回答,让成安帝真的安了心。
可成安帝这样说出来,也算是绝了她想要在此刻借着话头继续追问薛家之事的念头。
她阖了阖眼,僵着脸一动不动,成安帝已然将封赏说了出来。
“你放心,既然你提了这样的要求,朕自然不会给你欠条。封赏给你的,都是你能得的东西。”
“你在军中时间不长,但屡立奇功,朕封你为镇军大将军!掌薛家一半余部。”
这话一出,满殿哗然。
这是得对薛九源有多信任才能将薛家的余部交到她手里?
镇军大将军,一跃便是从二品!
这对夫妻以后不是能在大晋横着走了?!
太子袖下的手握紧,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立时有人上前一步,抱掌过头顶,匍匐下来,“陛下三思,薛将军入军时间不久,不宜独自带兵。”
“朕已经准了镇国公所奏,让镇军大将军给他做副将。有镇国公坐镇,你等不必担心。”
成安帝全然没有要听什么建议的意思,继续封赏,“薛家旧宅归还薛九源,但年久失修,需要修缮。太子,这件事就由你负责,务必尽快将薛府修缮妥当。”
在太子开口前,成安帝抬手止了他将要开口说出来的话,“国库的情况你清楚,但你定不能马虎了事,朕知你有私库,作为储君,要以身作责。还有你。”
成安帝朝还拜着的御史伸出手指,“高兴的日子,你竟扫兴,当出些。还有谁有异议?”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手摸向并不鼓囊的腰间。
成安帝从臣子身上抠钱的能耐一再精进,他们不似太子有个能敛财的太子妃,富可敌国……虽然现在确实谁都比国库有钱,但也不能不顾小家,再有异议,也得说没有了。
薛九源惊讶于成安帝给自己的封赏之厚,觉得过头了些,群臣并不能允,却没想到成安帝能以一己之立将所有的反对声压下。
惊讶过后,便是心中阵阵发凉。
那个答案,不必再问,她已经从这半日的所观所感里明白了。
若成安帝真想为薛家做些什么,这么些年不会毫无动静。
如今她回来了,他倒是会物尽其用,给她一个镇军将军,再对施好,便能稳了军营里为薛家不平之人的心。
算盘是打得好,可寒了的心,如何能轻易暖得回?
她稍稍出神间,成安帝又说了一串赏赐。
功名也好,财物也好,于薛九源而言,都是身外之物,她并不在意,倒是那一串熟悉的名称,让她心中震荡,不过是原本薛家的东西,物归原主,真要算起来,并未还全,还得让她感恩戴德一番。
一套紫玉牡丹头面,她是见她母亲戴过的。母亲生下薛九气之后,身子骨并不是很好,薛家的女眷又不需要刻意去交际讨好谁,便只除了不得不出席的场合外,不再露脸,便也没再戴过那套头面。
她当时尚小,只觉得母亲戴那个好看,在母亲怀里撒娇,让母亲戴给她看,母亲是娇娇软软的一个人,骨子里却说一不二,抱着她温柔地问她,“阿源是不是很喜欢那套头面?”
她对头面没什么感觉,若是弓箭大刀才得她心意,但她以为自己回答喜欢就能让母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以前一样有精神了,她便回答了“喜欢”。
她的母亲顿时高兴起来,“我的阿源长大了,知道喜欢女儿家的东西了。那是我的母亲给我准备的嫁妆,母亲把它放进你的嫁妆里。”
薛九源越发魂离天外。直到母亲离世,她也没再见母亲戴过那套头面,听母亲贴身的嬷嬷说,母亲原本想戴的,让她寻过来看了一眼,又怕过了晦气给她,又让收了下去。
还有那串镶金红玛瑙钏儿,繁花歌窑对瓶……
身边突然恢复的安静让她回过神来,茫然间观察周围人的反应,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
许银宗本就冷漠的面上如覆了薄冰,眼里藏着的笑意已然消失不见,“陛下,臣与镇军大将军已在军中成婚。”
成安帝摆摆手,满不在意,“朕都知道!你们为了诱敌做出的牺牲,朕能体谅,也能理解,但成婚这样的大事,不能这般随意。你们的婚事就此作罢,朕会为你们重新安排。”
许银宗正欲再说,成安帝却捂着头直道不身体不济,“今日便到此结束,三日后宫宴为你们庆功,今日都先回去休息吧。”
一众人目瞪口呆,又各自松了一口气。
太子袖下握紧的拳松开。
成安帝给了他们这么多的赏赐,现下却将两人的姻缘打散,分明还是不放心他们的。只要他们的婚事作罢,再施以离间之术,便能让他们之间相互制衡,不至于威胁到他的地位。
薛九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为终于可以起身了窃喜。
她没形象地坐在地上,揉了揉膝盖,觉得狗皇帝总算做了件人事,让她不必再与许银宗在人前演夫妻了。
一脸笑脸倏然对上许银宗的冷脸,呼吸一窒,“你怎么了?”
她瞧了瞧周围,官员们大多未离开,似是想要向他们贺喜,又不敢靠近的样子,与她曾经见过的封赏后被围加贺的情形截然不同。
其实,今日种种都与往日不甚相同。
往日,封赏之后,便该大摆宴席了。
云丞相适时行到他们面前,“陛下初知各位今日入京,便叫人准备宫宴。但早先准备的食材大多不能用了,陛下不忍亏待两位,便让人重新准备。”
薛九源明白了,连道了两声“客气”,心下更加觉得云公仪与云霓不该是一家子了。
初回汴京,她所知甚少,想从云公仪嘴里套套和太子有关的话,余光瞥向四周,还未见着太子的身影就瞧见许银宗不悦地瞅着自己的模样,就差把“还不走”三个字刻在脸上了。
她干笑两声,急急与云公仪道别,便追了上去。
这边太子冷哼一声,“云丞相真是心思难测!”
云公仪收回落在薛九源身上的含笑视线,也收了笑,公事公办地对太子道:“臣所行,皆是陛下授意。”
也就是说,要说心思难测,也是成安帝心思难测,落不到他头上来。
太子脸色黑了下来,在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父皇派人传话,让我们过去一趟。”
云公仪一点也不意外,得成安询问薛九源之后的反应,他便如实回答,只是默默地将成安帝的病容收入眼中。
得到薛九源与许银宗还活着的消息,成安帝的病情好转明显,但他暗地里问了太医,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年没日没夜的操劳,早就掏空了成安帝的身体,即便是神仙在世,也不可能让成安帝恢复如以往那般了。
成安帝心中也清楚,听了他的回答,看了一眼还站在殿外候着的身影,低声问道:“依你看,太子如何?”
一个问题,让他身边伺候的内侍险些打翻了手中的药碗。
云公仪亦是诧异,觉得这是个烫舌头的话题,又不得不答,“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太子为长为嫡,自无二议。”
“老狐狸!”成安帝笑着将碗里的药饮尽,挤着眉摆手让内侍退出去,又问,“依你之见,太子与薛家小丫头,可有姻缘?”
内侍故意退得极慢,听到这一句,脚下的步子惊得停下,直到被成安帝投来不悦的视线,才急忙快速退出,将听到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予太子听,尤其是退出来时听到的那句被压得极低的,“若是能成,朕便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