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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这两个字被他说出极其简单，就好像一片叶子落入水面，仅有丝丝涟漪，很快消散不见。
他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兴许是凉薄惯了，但他一直在看着苏沐歌反应，漆黑的眸子带着审视的味道，似乎在防止他发疯。
可苏沐歌什么都没有做，她也在回望着他。
四目相对，最后是苏沐歌先启了唇，“在哪。”
没有回应，夜风缘故，苏沐歌能看到他脸颊边又一丝随风而舞的发丝，他平时都是严以律己一丝不苟的，今天却有些疲倦。
苏沐歌不知为何会生出这种错觉，容景一直是高高在上超脱世外的存在，但今天，叙事夜色是缘故，给人感觉格外不同。
她忽然明白，他也是血肉之躯。
“不要怪笑嫣姑娘。”
“呵，我……”我怎么有资格怪她。
半晌，久到众人以为苏沐歌不会再开口时，她低头沉声，鼻音浓重，“那尸体呢。”
不等容景回答，她继续道，“你们有试图救过她吗？”
“流月在笑嫣姑娘那，你要见她吗？”
苏沐歌皱眉，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了怎么办？还能杀了流月不成？流月为什么要这么做，自己从前有对她做什么过分之事吗？
苏沐歌仔细回想了一下，从前原主行为可以用“混账”来形容，其中有个情节点，让苏沐歌印象深刻，因为流月是苏笑嫣的丫鬟，护主缘故曾和苏沐歌拌过嘴，苏沐歌当时没有理会，只是笑盈盈看她一眼，后来流月被连夜从闻风院拖出来，被诬陷偷东西，扒衣服拔指甲。
当时作者描述寥寥数笔，落在苏沐歌印象中，总结一句就是触目惊心。
血染红了闻风院角落，比枫叶更妖艳，流月半边脸紧贴着土地，泪从左眼流入右眼，落入血混的泥土中。
即便后来自己过来，极力弥补，也无法磨平昔日伤痛。
苏沐歌脑子乱做一团，犹豫半晌，只抬头看向碧落，“带我去看看摘星。”
她没有再看容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其实她很想埋怨苏笑嫣，因为被打昏的事，她连摘星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可她又没资格去责怪，毕竟她是女主，而且伤人的是流月，她也曾试图去救摘星。
流月与自己的孽缘，是一早就结下的，和任何人无关，摘星这次纯粹是为了保护自己。
摘星，摘星为自己而死，而她是个草包，无能为力。
苏沐歌垂头深深自责，她试图告诉自己，这里一切都是假的，等她回到自己世界去，她可以找策划给摘星一个好结局，作为报答，她会让摘星衣食无忧，她一遍又一遍的催眠自己，不要动真情实感，可睁开眼，眼前一切都如此真实。
身临其境，已经不能自拔。
苏沐歌双手紧握成拳，她在碧落带领下一路踉跄，走了大概半里路，来到了摘星的坟前。
她满怀期待，满心愧疚，却只看到一个矮矮的石头堆，连个墓碑都没有，苏沐歌知道里面是摘星，乱石岛物资匮乏，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可她还是难过。
她如今连带摘星回家的能力都没有。
夜色已深，乱石岛没有星光没有月亮，远处紫色的荧石漫山遍野，看着璀璨夺目，实际坚硬冰冷。
“没一个是有用的。”
这话也不知是在说石头，还是这些不能救摘星的人。
她抱膝坐在摘星坟墓前，看着石头堆愣怔发呆。
“摘星……”
她有话对摘星说，可到了嘴边，自己都觉得没劲。
不过是滔滔不绝的道歉，人都死了，说给鬼听？做样子吗？
苏沐歌抿了抿唇，“父亲说的对，我不该来这里。”
风拂过乱石岛，整个岛上都静悄悄，并没有人回应她。
“若人死后真有灵魂就好了。”
苏沐歌看了一眼石头堆，好像看到了摘星一般，“我不该不听劝，这样你也不会，算了算了，摘星，等我回去一定会报答你的，我……”
最后的话都没说出来，泪水已经滑过脸庞。
等她回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自己自身难保，前途未卜。
这样凄冷的夜色，她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之前在苏府和摘星玩笑的日子，彼时她问摘星有什么愿望，小丫头一脸的天真真诚，思虑良久，“小姐平安喜乐。”
当时苏沐歌愣了一下，下意思反问“我说你的愿望。”
“摘星的愿望就是小姐不再那么作妖，正常一点，平安喜乐……”
她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的，说出内心最深处的期盼。
摘星的话似乎犹在耳边，她十岁就被卖进苏府，无父无母，和苏沐歌一起长大，两人如同姐妹，也因为如此，苏沐歌不论如何惹是生非，她都在边上陪着，所有人都唾骂苏沐歌时，只有她会说一句“小姐她有她的苦衷”，这世上最了解苏沐歌的或许不说苏家父母，而是摘星。
她永远体贴懂事，跟在苏沐歌身后，随叫随到，甚至一个眼神，便明白她想要什么。
原本，她想在摘星及笄之后，挑选个好人家，把摘星嫁人的。
可因为手头的事情太杂乱，她的想法一拖再拖，如今，再没有机会了。
苏沐歌用衣袖摸了一把脸，碧落在不远处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苏沐歌的心情，可毕竟来苏沐歌身边时间太短了，她一向笨口拙舌，帮不上她什么忙。
可夜风太冷，碧落犹豫再三，咬牙还是上前，可刚走两步，便有一道人影抢先一步，随手扔了一件外袍罩住了苏沐歌的脑袋。
那手法极其利索，苏沐歌愣了一下，随手把袍子扯下来，抬脸一看，是秦逸。
“你怎么来了。”
“摘星姐姐也没少照顾我，我来看看她不行吗。”
秦逸说话依旧硬邦邦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土豆，小土豆外表被烤糊，黑黢黢的，他随手一捏就掰成两半，一半交给苏沐歌，一半给了摘星。
苏沐歌看了看小土豆，又看了眼秦逸，“谢谢。”
秦逸抿唇没有理会她。
小土豆应该刚被烤好，还有些烫手，苏沐歌着实有一天没进食了，可此刻没有胃口，她把土豆拿在手里，并没有吃的意思，秦逸明白她心里所想，也不含糊，接过土豆吹了吹，苏沐歌以为他自己要吃，完全放松状态，不料下一刻秦逸忽然一巴掌拍来。
那力道着实够狠，苏沐歌怕疼，顿时“嗷”一下叫了出来，秦逸乘机蒋土豆塞到苏沐歌口中。
温度刚好，倒是不烫，就是有些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