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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日断断续续一直都在下雨。
时而细雨连绵,时而大雨倾盆,少有放晴的时候。纵使是晴了,也不过就是短短一两个时辰。
瓢泼似的,根本就没有消停的意思。
如此连宵达旦已经大概持续了二十多天的模样,整个耀京城都是湿淋淋的,如同一个偌大的水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上岸。
这一回公主府坍塌,算是一个前兆。
风长栖瘫软在玉无望怀里,半晌都不动弹。
玉无望彻底急了,看着怀中喘息未定的小小人儿,两眼通红,二话不说就往嗣澜别苑方向奔。
哪里知道,还没走出黎青别苑外头的长巷,风长栖就悠悠转醒。
“师父?”她呜咽一声,“咱们往公主府瞧瞧吧?”
“长栖?”玉无望一脸紧张,“你这是怎么了?”
“只是有些累了,等会儿歇歇就好。只是公主府那头事态紧急,咱们还是去瞧瞧的好。”
风长栖是执意如此,玉无望又怕惹恼了她,更是伤身,只能应着。
在赶往公主府的途中,风长栖撩开帘栊往外看,这才见着外头许多珍稀树种已经夭折。大抵都是新种上的,前些时日风帝还下令让惊云司拨来一批人监工。前几日还听闻松树折枝,压梁倾屋的凶险之事。
幸好无有人员伤亡,百姓都很是乐呵,只说是耀京城的庙宇众多,赖神默佑,这才安然无恙。至于房屋坍塌这样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郊外农田已有三成被雨水淹没。风帝听闻此事,一早就心乱如麻。偏得这雨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乃是天灾,非人力所能扭转一二。
雨水致使房屋坍塌这样的事儿实在是算不得稀奇,只是公主府乃是新建的,那些匠人都是一顶一的能干,以前可是修建过宫城的主儿,若是这些人手里都还能有什么缺漏,那整个耀京城,可就真的没什么可以相信的匠人了。
好端端的这么坍塌了,还是主殿,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固然是心里存疑,偏得他们这些时日为着那几桩命案,奔波劳累,几乎都没有到公主府来瞧瞧,哪里知道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等赶到公主府的时候,天色阴沉,风雨欲来。
刚下马车,就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风长栖被笼在玉无望打着的油纸伞底下,只能看到乱纷纷的人群,进进出出。看样子都被今日这样大的变故给惊住了,到底是他们的心血,现如今闹成了这副模样,他们心里必定也过不去。
一行人走了进去,站在廊下,遥遥看着中庭轰然崩塌的主殿。
猛然间窜来了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看起来已经有些年纪了,穿着一身粗布衫子,脸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一双眼睛通红一片,看着风长栖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狼狈。
“请公主责罚。”他迅速跪倒在地,朝着风长栖磕了几个头,“主殿崩塌,是臣之过。”
风长栖猛然想起来了,这是公主府的督功,这些日子,都在公主府守着的。猛然发生了这么一桩事情,他半是愧怍,半是畏惧。
一个人养活一家老小,这会儿闹出了这么一桩事,日后前程渺茫,还不知会如何如何。
“怪不得你。”风长栖应了一声,“毕竟……一连下了这么些时日的雨,是也不是?”
那人听了,心里“咯噔”一声。
见风长栖目光澄明,分明是什么都知道的,这会儿说出这样的话,无非就是宽慰他们这些人罢了。
这高楼本是即将竣工的,过些时日必能住进去,这会儿可好,一切都要重新来过。
风帝的心思再明朗不过,是要让风长栖当皇太女的,工头越想越怕,脸色惨白。
他依旧跪在地上,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意思。
“修葺公主府的事儿,还是要交给你们。”风长栖看着那人惨淡的脸,笑意渐浓,“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只管起来吧。”
那些人一脸狐疑,又惊又怕。
只是见风长栖这样随和,并无半点不快,心里也稍稍平缓了几分。怕的就是风长栖追究下来,惹恼了风帝,到时候不仅仅是他,只怕连带着所有修建公主府的人都没了活路。
“多谢公主体恤,多谢公主。”
风长栖不吭声,看着细雨朦胧下的公主府,眉头轻蹙。
必定是曦妩那头的人按捺不住动手,纵使是知道是谁,偏得还是无有半点法子。这年头,找不到证据,只能让人真凶逍遥法外。
若是换了以前的风长栖,指不定会有多气恼,可是到了今时今日,可怪的人太少,反倒是静默了下来,并无半句责难。
可此事终究还是闹到了风帝跟前,大怒。如何都不肯信公主殿坍塌是因为连天大雨的缘故。只当是那些人削减开支,从中牟利,才有了这么一桩晦气的事儿。
若非是玉无望从中周旋,那些匠人已经一命呜呼。
这日天大雨,风长栖心中郁郁,在云甯殿里头躲着,并不出门见人。又怕玉无望等着焦心,派阿蘅出宫一趟,只说是风长栖身子乏累,不去惊云司当值。
等阿蘅回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风长栖歪着身子,横躺在软榻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头的梧桐树。这会儿还是碧油油的叶子,天光暗坠,只余下几个朦胧的影子。
听着外头的动静,她别过脸,“阿蘅?”
阿蘅挑着帘栊走了进来,看着风长栖小脸苍白,眉头轻蹙。
“公子说你身子不爽,怕是抱恙,叫我浩浩瞧瞧。你也是,若是身上哪里不大舒服,跟我说一声便是了,纵使是十分无用,可是给你瞧瞧身子的本领还是有的。”
风长栖见她说的这样认真,不禁有些好笑。
“哪里就有那么矜贵了?”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况且这算是哪门子的矜贵?你是个最不骄矜的公主,这样说,你可欢喜?”
听着阿蘅说的俏皮话,风长栖这心里多多少少也舒缓了几分。
“无事,近日里头总是疲乏,”她支起身子,看着阿蘅那张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又笑了一阵,“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些事可大可小。”阿蘅拉过风长栖的小手,细细地把了把脉。
见她面色阴沉,风长栖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怪得很,”阿蘅低垂着脑袋,“摸不到脉搏。”
“怎么会?”风长栖讪讪一笑,“我可不是个死人。”
“这个我自然知晓,只是脉搏如此微弱,分明就是气血两虚之兆。”风长栖听她说的那样严重,心里也多了一层忌讳,这些时日身子惫懒倒是真的。
“气血两虚?可能调养?”
“自然可以,只是你整日介奔波劳累,这调养的事儿,可需要不少时日,你得静养。”
风长栖摇了摇头,“近日里头耀京城琐碎之事太多了,总不能把那些事儿都丢给师父一个人吧?”
“若是公子知道你身子羸弱,纵使是一人担承,也是心甘情愿的。”
风长栖不吭声,又听着司缨在外头轻轻唤了一声。
不多时,就见她脚步匆匆走了进来,依旧穿着一身鹅黄宫衣,站在一边,仿佛从仕女图上走下来的女子。
说不出的乖巧伶俐。
“怎么了?”
“那日的宫人,找到了。”
司缨抿了抿唇,“在旭宁堂当差,这些时日一直都在打听如何能出宫的门道。”
司缨说的乃是前些时候把她撞成重伤的“宫女”。
一旦是进了宫,可就插翅难逃了。
“莫要打草惊蛇,先派人好生盯着。”
司缨点了点头,看着风长栖那副模样,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便是了。”
“公主,明儿个就是张籽月行刑的日子了。”
风长栖心中砰砰直跳,点了点头,“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听旭皇子说,那人提及要往紫云堂那头走一遭,但是她罪孽深重,明日正午时分就要问斩,旭皇子便没有应允。”
紫云堂?风长栖再也坐不住了,挣扎着起身,待耳清目明之后,让司缨搀扶着自己出了宫门。
紫云堂那头是个天然的石洞,里头很大,峭壁挂有藤萝无数,甫一进洞,便觉着到了另外一番水月洞天之中,其中意味,不可比拟。
里头还是五泉交汇之处,形成斗大寒潭,以前有百姓在此地盥洗衣物。后来也不知怎的,便罕有人迹。
风长栖甫一到了惊云司,便要求带着张籽月往紫云洞去。玉无望担忧这人身子,半晌都没言语。
“指不定咱们还能弄清楚她的来历,杀人动机不明,她纵使是认罪了,也是无用。”
玉无望向来依着风长栖的意思,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登时就软了下来。
“你的身子……”
“不妨事。”
许是未曾想到还真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张籽月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不像是头一回相见那样冷厉,反倒是十分柔软,依稀能看出一个闺阁小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