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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未央宮
热浪翻腾着,不过眨眼的功夫,这未央宫已经烧得如落日般灿烂,火势惊人。秋里干燥,而未央宫里纵是有太液池,那些枯草与枯木也是一点即燃。红光吞吐如火蛇肆意卷着信子,在这未央宫里卷起熊熊大火,炫目至极。
泠贵妃怔怔望着,仿佛什么都看不见,眼里一片空洞。
未央宫里那些精巧的雕花被火吞没,猎猎热风中夹杂着噼啪声,这一切,转眼都成灰烬。
突如其来的大火,青轩也惊住了,拉着泠贵妃的手渐渐松开。
“宫中大火,雪鸾不知所踪……”
这一段话,深深刻在脑中,她没有一刻忘记过。
火焰舞动着,如烈焰凤凰,刺得人眼疼痛,扑面而来的热浪,几乎让人窒息。裂帛嘶嘶作响,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宫中大火。
是这一场火吗?
青轩站在原地,任那火冲她扑噬而来,耳中,脑中,只回荡着这几个字。
仿佛,心已经被焚烬,一片灰。
一声脆响,殿中那根大柱被烧断,轰然倒塌。
笑笑,看着那个泠贵妃,没想到,会与你一起死在这未央宫!青轩算来算去,算着怀了孩子,就改变了史书上所写的那个耶律雪鸾的命;算着就算孩子没了,可离开离容祯,不会有宫中大火,也没有雪鸾不知所踪!
却原来,自己努力逃开那个命运,老天还是跟她开玩笑,一步一步把她推了去。
如果,现在就死呢?
现在就死,会不会所有一切都不存在?离容祯,这一回,你不想放了顾青轩,她也会离你而去的。
缓缓阂起眸子,笑容越来越淡,这一回,前世今生都断了罢!未央宫大火,也许宫里救火的人都没有,多少人盼着泠贵妃出事?
耳被灼疼,却任它去了。
未央宫已成一片火海,那火很大,直冲上九霄,烈火炎炎,无人敢靠近。风带着火呼呼作响,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未央倒塌!
俏容绽出嫣然一笑,离容祯,来生不见!
轩,颜总是笑,笑,总是倾城。
祯,情总纠缠,缠,总是利用。
如今这一死,是否应了她:扬眉入宠,倾宫祸妃。繁华易烬,笙歌难落之语?
青轩不知,只知,生生死死,徘徊已久,这一生,就愿此断了。是来世的轩轩落入水中,拼命挣扎求生,还是前生的顾青轩自沉水底,生早无恋,或是往昔的轩儿被帝王一旨断头,亦或是,今时耶律雪鸾命丧未央宫大火。
都不重要了,都早便不重要。
那一场火,烧了整整一天,把这个未央宫烧成了灰烬。
茗儿去君仪殿找离容祯,他并不在宫里,前殿的管事公公说,今日皇上出宫去办事了,一时半会都回不来。
“这位公公,皇上去了哪里?”茗儿急着问,青轩现在口不能言,若是出了什么事,将来怎么办呢?
“听说是去了祉亲王府!”
这下茗儿惊了,祉亲王府?祉亲王都还在回京城的路上,皇上去祉亲王府做什么?染衣公主!心有一种不安,蔓延开来。
茗儿在君仪后殿等青轩回来,可是,等了几个时辰过去,仍未回来,又见得宫人们都急匆匆的,方才知道,未央宫着了火。
心知不妙,忙跑去了未央宫方向,可是赶到时,未央宫早成一片灰烬。
还有些未烧烬的地方,冒着青烟,时不时有火苗子蹿起来,满目疮痍。
“夫人!夫人!”茗儿记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进那灰烬中,一块断梁绊住了她脚,扑倒在地,灰尘扬起,满脸泪,“夫人!夫人!”
撕心裂肺的喊着,手拼命在那堆灰烬中扒着,想寻到一丝丝离夫人的身影。
柔弱纤指被烫伤,血肉模糊。
“夫人!”茗儿喊着,哭着,可是,竟无半点青轩的回音。
有宫人含泪过来,欲扶起茗儿,“离夫人与娘娘都焚身于火中了!”那宫人许是未央宫的宫人,说话时有些哽咽。
“不!不!不可能!”茗儿摇头,用力摇头,推开那个要扶她起来的宫人,“我们夫人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手仍在那灰中扒着,灼热的灰狠狠烫着她手,那些肌肤被烧灼,散发出一种奇怪的香气。
郑贤妃也赶到了,看到这番狼藉时,又有那些烧烬的味道直刺她鼻,轻拿着丝帕掩着鼻子,细长的眉毛飞扬起来,“这是怎么了这是?”声音微微娇媚,挑着丹凤眸子,“这谁放的火?”
无人答她的话。
如死灰,一寸一寸焚着,吞噬着那些春花秋月。
夜未央。
此一回,真是夜未央。
一抹明黄在这堆灰烬之中,格外扎眼。层层叠叠的断壁残垣,一派萧瑟。
身旁宫人紧张着跟在那帝王身边,生怕皇上会想不开。
他已经站在这烧焦的未央宫里,站了一晚上,任是谁劝,都不肯离开。
抬手,顿足,仰头,笑却比哭难看。
“你说,离……夫人,起火时也在未央宫?”
滞闷的语音,听不出是悲是喜。
黯淡的月被云淹没,残钩余在太液池里,镜里无花,水中残月。
宫人躬身,艰难吐出几个字,“是!”
一抹笑,渐呜咽。
胸口气闷,堵得难受,喉头一阵痒,不住剧烈咳了起来,踉跄一步,身边宫人忙拿了帕子,他一把夺过那帕子,捂着削薄唇,咳止,摊开那帕,自己倒没见着什么,而宫人,脸色惊骇!
“皇上!”
那金黄的帕里,竟是殷红的鲜血!
未及宫人道完,帝王眼前一黑,往那废墟中倒去。
一片慌乱……
史书有记,祯轩七年秋,未央大火,皇上惊恸,大病,三日未朝。
因帝王离容祯病倒,朝中无人理事,祉亲王得知消息,速回京,为帝分忧。
难拼·相思碎
离容祉回来,并不止是为离容祯,还为泠贵妃。
回来之时,并未回府,直接去了宫中寻离容祯。此时,离容祯正在君仪后殿休养身子,莫上桑说,皇上心忧过度,一时不能操劳国事。
离容祉直冲冲的进了后殿,看到正靠在榻边看书的离容祯时,微微一行礼,“皇上!”
看的书,是平常青轩喜欢乱翻的大明史。
听到离容祉进来,缓缓放下了书,面庞消瘦,神情有些颓废,眸子里的漠然竟与那时笑意暖暖的离容祯相去甚远。胡茬很长,连发,都凌乱了。
离容祉凝起瞳子认真看着离容祯,这就是那个笑如温玉的离容祯?为了那个顾青轩,竟然变成这样?
书放下时,书里那一片相思叶跌落出来,掉到了地上,离容祯神色变得异常紧张,俯身去捡。那片相思叶,可是青轩为他而写,为他许下的诺言。
可是,眼看着手就够着了,却被离容祉一脚踩住。
堪破三生石,愿与子成说。莫言曾是伤,此生惟系君。
“你……”离容祯气堵,瞪眼看着离容祉,“给朕让开!”帝王的气势,还不会就此退却了去。
“皇上为了这个女子,病倒在榻!让天下人如何笑我们离家?”离容祉怒道,俯身捡起那片相思叶,不屑看那上面的字,冲着离容祯吼了起来:“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离容祯哪里去了?曾经满心天下的离容祯又到哪里去了?为了一个女子,让我们谋划多年的天下大计第一步就失败,为了一个女子,你不惜逼死凤儿!离容祯,你醒醒!”
离容祉狠的撕碎了那一片相思叶。
那相思树第一片落下的叶子。
青轩曾说过,原来,春天也会有落叶。
“离容祉!”离容祯没料到一向在他面前沉默寡言的离容祉居然敢如此冲着他吼,更没想到,离容祉会把轩儿写给他的那叶相思给撕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