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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背部虽衣衫未破，但还是有些深沟的衣褶，大抵是棍棒在身上留下的影子。

　　他双眼紧闭，双唇抿得紧，唇角边带着淤青，露出来的一半的脸，肿了一片。

　　往日一张秀气的面容，此刻全然透着不甘不屈的意图。

　　她蹲下身，小声喊道：“应琢，应琢。”

　　少年似听到感应，睫毛微动了几分，缓缓睁开来，应琢的眼睛向来清亮，本就似那春日溪涧的清明见底。

　　他睁眼的时候，眼底似还带着水汽，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又有些退了回去，待分明了几分，突然睁大了黑亮的眼睛。

　　“姐姐？”少年试图要起身，可又被什么吃痛几分，缩了起来。

　　“伤到哪里了？”道清慌忙去检查少年的身体，少年咧嘴笑道，“父亲才动了几杖，我就假装昏过去了，无妨的。”

　　道清见他情绪还算高涨，就问：“饿了吗？”

　　她说毕，打开了食盒，把那些果子都翻了出来，念叨道：“永矾楼新出的果子，方才热过，你吃些垫垫肚子。”

　　少年听毕，急着伸手拿，虽脸上红肿，但依旧还挂笑道：“还是姐姐懂我，那宫宴上的东西，委实也太不好吃了。”

　　少年塞了满嘴，因太急碰到了伤口，“斯”了一声，见道清看他，他便咧嘴傻笑试图掩饰。

　　“你且吃着，衣服脱了，我看看伤口。”道清道。

　　应琢一慌，一手扯住衣衫：“姐姐，这···这不好吧。”

　　道清平复了口气，脸上挂上几分嫌弃：“想什么呢你，你在姐姐我眼里就是一小屁孩，难不成你要痛死去。”

　　道清不由他分说要去扯他衣衫。

　　应琢眼疾手快护住，红着脸道：“那···姐姐你先转过去。”

　　道清见他羞红的模样，她便也转过身，身后有衣服簌簌的声响。

　　待她回头，见少年还未长量开的背脊间，还能窥见皮肤下的骨骼。

　　往日白皙的皮肉上，还留着刺目的红色伤痕，叠交在一起。

　　想是那棍棒极粗，她的那位伯父也未曾松手几分。

　　道清眼底有些蕴热，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忍了下去。

　　拿过药膏缓缓往上抹，碰触到伤口的时候，少年人微微颤抖了几分，最重也没躲开，强忍住了痛意。

　　道清本想多言几句，可又觉得应琢本是如此性子，便把留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祠堂内烛火微晃，门外传来几声犬吠，夜深寂静，突而的喧哗便显得夜色更浓，不过那几只狗子也不过是咬和了一阵又跑远了。

　　道清把他的伤口仔细抹上药膏，少年重新理上衣衫。

　　她把药盒理进食盒里，见应琢蹲坐在团子上不吱声，像是想到什么，见道清抬头看他，他才抬头，眉宇里挂着些担忧的神色：“姐姐，三姐姐她····”

　　他声音淡下去，道清见他欲言又止，便叹口气回：“三姐姐向来清傲，想来这事总能过去的。”

　　应琢握紧拳头：“我今天真该把那沈继云再揍得狠一些，姐姐我今日才想明白，为何那日你说的觉得他奇怪了，不过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见刘相公家的门槛高些，便抛了咱家，争着去做刘家的女婿。”

　　“我和子退都被他往日里翩翩有礼的假象给蒙蔽了，竟是个这般薄情寡义的小人。”

　　“待我出去了，定要再上门揍那小子一顿。”

　　道清见应琢满脸愤恨，笑道：“那也要看你出不出得去啊。”

　　随后她又补充道：“官家亲赐的婚，也许···也许沈继云自己也没办法呢。”

　　“姐姐说得什么话，我若是真喜欢一个人，即使是天王老子逼着我磕头成亲，我也要与天斗到底。”应琢愤愤道，“何况若是沈继云走出来，说自己早心有所属，咱们官家向来仁厚，也非不讲理之人，他还会硬逼着人家不成？”

　　道清见应琢调子有些扬高，忙劝慰道：“行，我弟弟说得自然是对的。”

　　“那是。”应琢扬起下巴，眼里闪过狡黠，神态很是骄傲。

　　“但也不是人人都如应琢你一般赤子之心的，有些人，可能就会选择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事情，想来那沈继云，是选了仕途高进这条路了。”

　　道清倒是觉得，每个人皆有选择的权利，被同样放置在天平之上时，他只是选择了他觉得更重要的事情，虽说对被承受者而言，是有失望的，但他的选择，却也不能称之为罪大恶极。

　　只是应琢性子直率，尚且年幼，自还不懂世间各人的晦涩。

　　“仕途？”应琢冷哼一声，“谁人不知，那位三司使大人是献王的人，沈继云是想攀上献王这支高木罢。”

　　“献王？”道清愣了愣，“计相是献王的人？”

　　“是啊，计相与献王是姻亲呢。”

　　“如今西线戎狄人蠢蠢欲动，甚至烽台有多处崩塌待修，而北线更是不好，据说今年不知怎么的，又突然回了寒，连日的大雪，将士们冬衣短缺，粮食不够，这些事都压在三司头上，官家很是重视。”

　　应琢说的时候，面带愁容：“若是辎重不够，怕是会寒了守边将士的心。”

　　接而他突然捂住嘴道：“姐姐，我这不算议论他们二人吧？”

　　道清见他满脸惶恐，想到之前自己对他的谆谆劝慰，颇有莞尔。

　　随即她想到什么，事扯至边关防线，这段剧情也是《昭韫旧事》中男主裴洵所遇的最大的磨难，更是这段剧情，让男女主有了生死与共的笃定。

　　且这段，也与谢瑜有关。

　　思及此，她唇角一勾，对着应琢笑道：“若沈继云要攀献王，怕也攀不得多久了。”

　　应琢见她神色微漾，不解道：“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道清指了指天，凑近少年，轻声：“他选了错路了，老天看着呢。”

　　春水碧云，一夜安眠。

　　日光方才触到窗几，摆在几岸上的清供都弯了模糊的影子，院里不知名的鸟扑腾了几声，又远了。

　　道清还在半睡半醒间，就被匆匆的步履唤醒。

　　澹月一把扯开帷帐，惊道：“姑娘，大事不好了。”

　　道清把被子又盖上了头，闷声问：“这几日怎么日日都大事不好，昨天是流云，今天又是你，究竟又怎么了？”

　　“姑娘可醒醒，外头都传，说昨日四哥儿大打出手，都是为了姑娘你。”

　　道清把被褥扯开，探出一角，眯着眼睛茫然问：“为了我？”

　　“是啊，我方才去姑娘常去的铺子买茶点，就听那些人都说，是因为沈郎君本与姑娘两情相悦，可现被官家赐了婚，四哥儿气不过，便打了沈郎君，如今整个邺都都传得风风雨雨。”

　　道清直起了身，挠了挠蓬乱的头发，日光迫得眯起了眼睛，嘴里含糊问：“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八卦？”

　　随后她又躺下，重新扯上了被褥，闷哼了一声：“传吧传吧，邺都城里我的传闻还少吗？”

　　道清还未眯几分，又听到外头有人对着窗口道：“主君请姑娘到前堂去一趟。”

　　廊下流云冷声回了好。

　　道清扯开被褥，方想发牢骚，见澹月已经替她拿好衣衫，她只得乖乖认命。

　　其实方才被澹月一惊，她也有些睡意全无，想来自己那大伯也是不会放过她，左右都要去听一顿训。

　　还好如今应琢还被关在祠堂，若是他知晓了这事，指不定又是怎样一番闹腾。

　　道清到前堂的时候。

　　一时堂内皆肃静，她登时清醒了大半。

　　她站在堂中，上头坐着晏衢与秦氏，晏衢满面肃容，今日休沐，他虽着了常服，眼角的白发却也增生许多。

　　秦氏倒是不看她，只垂目抿着茶。

　　另一侧站着晏应璋，应璟倒是不在。

　　一众仆从都闷声在旁立着,道清有种上了公堂的感觉，下一秒她应该跪下喊一声青天大老爷，小民是冤枉的啊，之类的话语。

　　坐在上头的晏衢揉了揉额头，半晌也没说什么话，他抬头看了眼道清，又垂目，脸色颇有些为难。

　　最后却问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来：“吃了早饭了么？”

　　道清微愣，她没想到，这段对话却是这么开始。

　　一旁的秦氏止住了抿茶的动作，侧目看了眼晏衢，又抬头扫过道清。

　　秦氏的眼神有些游离，往日落在道清身上都会上下巡视一番，今日却是蜻蜓点水般退了。

　　道清见二人都不语，只得自己先开口：“伯父可有事寻我？”

　　晏衢似才意识过来，思虑了几分，小心开口道：“外面都传道清喜欢···”中年男子顿了顿，觉得这般开口有些不妥，又唤了语气，“道清可是····”

　　道清见晏衢半天未问出一句话，便径直道：“伯父是想问，我是否喜欢沈家郎君？”

　　说毕，道清见昨日还打儿子毫不手软的晏衢眉梢一跳，她这位从来古板的伯父，遇到女儿家情爱的时候，也为难起来。

　　“是··是。”晏衢点了点头，但又解释道，“清丫头，如今那沈郎君已经是计相家的女婿了，大局已定，你切莫太过伤怀。”

　　道清更是有些蒙，照理说，不该是斥责她不要颜面，勾搭郎君吗，怎么落到她身上便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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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继云这个人物，他之所以做的选择和结果，其实在前文的时候也留了伏笔，比如说在伊园雅集的时候，小应觉得很奇怪他明明没有几天就要考试了，还受邀去参加。

　　怎么突然说这个……嗯……就突然想唠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