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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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芷曦本以为这一晚自己会睡不好, 但实际上她睡得很安稳,一觉天明。
睁眼时向来起的比她早的顾君昊还没醒,仍旧将她抱在怀中,下巴抵在她头顶, 呼吸沉稳。
阮芷曦许久没有在别人怀中醒来了,有些懵怔,回过神后竟懒懒地有些不想动。
她又躺了一会, 见顾君昊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自己又睡不着,便稍稍动了一下,想从他怀里悄无声息地挪出去。
结果没挪动。
阮芷曦眉头微蹙, 试着又动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产生错觉,于是抬头道:“松手。”
顾君昊:“……”
装睡不成, 顾君昊只得讪讪地把手松开, 下巴离开她头顶时还若有似无地在她柔软发丝间亲吻了一下, 之后才对上她的双眼:“早。”
早个屁。
阮芷曦心里说了一句, 念及他昨天刚吃了苦头,憋回去了。
往常这个时候顾君昊少说已经起来大半个时辰了, 她刚才见他没醒还以为他是身子难受没缓过劲来, 谁知他是在装睡。
顾君昊昨晚抱着她睡了一宿,现在心情十分愉悦, 见她绷着脸不理他, 不仅没有尴尬地躲开, 还一早上都跟在她屁股后面,又是给她递帕子擦脸,又是给她挑选发簪耳环,末了还想给她擦面脂。
听风的活被抢了大半,眼看面脂被他拿走了,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
阮芷曦见顾君昊剜出一大坨面脂真的想给她擦,一把抢了回来。
“当我这脸是盘子吗?用的了这么多?”
说着从顾君昊手上蹭了一点,擦在自己脸上,又抓着他的手按在了他脸上:“你擦吧。”
顾君昊不防,面脂被蹭到了脸上,也不恼,真照他说的在自己脸上擦了,擦完又想给她画眉毛,被阮芷曦把手拍开:“你很闲是不是?”
顾君昊笑了笑,驴唇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我……我高兴。”
听风十分不解,他昨日刚被人下了药还受了伤,今日怎么就这么高兴了?
但阮芷曦知道他在说什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之后又觉得好笑,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顾君昊看见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在旁人面前严肃的有些刻板的神情此刻显得格外温和。
听风看了看两人,之后垂首退到了一旁,默然不语。
…………………………
顾君昊之前在管仓以药商的身份露过面,如今药商既然已经“逃离”这里,那他也不合适再出现在人前了,所以接下来几天,他都留在宅子里没出门。
李氏那边动作很快,说是三天,其实三天不到就把察家这两年来有关铁器的生意全都梳理了一遍,果然发现了问题。
原来那些看似琐碎的铁器生意,实际上有很多都是跟相同的人合作的。虽然这些人签的名字不同,但她仔细对比之后发现他们字迹十分相似。
其中五个名字可以确定出自同一人之手,另外七个是出自另一个人,也就是说这十几笔生意背后只有两个买家,又或者这两人其实也是同一家的。
至于其它那些暂时看不出问题的,也不一定就真的跟这两人无关。
李氏每年要经手的账册很多,涵盖了察家的各种生意。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些账目上,除了大宗生意之外很少会注意每一笔生意都是跟谁做的。
要不是这次被阮芷曦他们找上了门,她还不会想到这背后的问题。
当发现察牧的铁器生意都是在跟同样的人合作之后,她脑中瞬间嗡鸣一声,紧跟着血气翻涌,拿着那些账本和文契就冲进了如今关着察牧的屋子。
察牧被绑在椅子上,身边站着两个虎背熊腰的下人,嘴也被堵着了,除非吃饭否则不给他摘下来。
但是因为一摘下来他就乱喊乱叫,所以这两日他其实连饭都没怎么吃,经常是刚摘下来一会又给他塞回去了。
他后肩的伤没人给医治,呛了水也没人给擦把脸梳个头换身衣裳,现在身上穿的还是宴会那日的,模样十分狼狈。
见李氏进来,他立刻睁大了眼,口中呜呜地喊着什么,很是愤怒的样子。
李氏却没理会,而是上前直接甩了他两个耳光,一下比一下狠,用尽了力气,打完之后自己的手都肿了起来。
察牧跟李氏成婚多年,他喜好男色,跟李氏不亲近,但夫妻俩也没闹的什么太大的矛盾,在外人面前甚至算得上举案齐眉。
这种联姻于他们而言是各取所需,李氏早年刚成亲时对这段婚姻还曾抱有过期盼,后来发现察牧的脾性和癖好,渐渐也就看淡了,只想打理好家业,照顾好孩子们,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因此一般不跟他争吵,更别说跟他动手了。
察牧没想到她竟然会打自己,一下被打蒙了,回过神时只觉得两颊火辣辣的疼,即使不照镜子也知道一定肿起来了。
他被打的耳鸣,红着眼睛想骂李氏,李氏却没打够似的,又一巴掌甩了过来,打完之后自己却掉下了泪。
不是心疼察牧,而是气的。
她浑身发抖,指着察牧颤声道:“你自己要死就死远点!为什么还要拖累我和孩子!”
说着将手上抱着的东西丢到了他脸上。
“这些铁器生意,你到底是跟谁做的!你知不知道他们的身份?知不知道朝廷管铁器管的紧,除了官府,根本就不让人经手这么大宗的铁器买卖!”
察牧被账本砸了脸,正要恼,听她说到铁器,莫名感到心口一慌。
他想说话,被堵住了嘴,说不出来,直到李氏一把将他口中的布团扯掉,这才大口喘了喘气,之后顾不得问她为什么把自己绑在这里,先问道:“铁器生意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李氏气红了眼,恨不能再给他一巴掌。
“那些小笔的铁器买卖,为什么买主签的名字笔迹是一样的!你的生意到底是不同人做的,还是跟同一个人做的!”
察牧一噎:“我……我跟不同人做的!只是其中有几笔……有几笔买卖比较大,为免官府查问多生事端,就……就拆成小笔生意,用了不同的名字。”
李氏听了呜咽一声,扑过去一阵捶打:“你这混账!你是要害死我,要害死察家!”
察牧被绑着,躲不开,身上接连挨了好几下。
他心中着急,偏头躲避间吼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李氏直起身,哭得不能自已。
“咱们察家不缺那点银子,你却见钱眼开什么都想挣!惹上了祸事自己还不知道!”
“那跟你做生意的人是晋王的部下,买了咱们的铁器是要融了去铸造兵器,给他自己养的私兵!”
“藩王豢养私兵等同谋逆,你给他们提供了兵器就是同罪,是株连九族的知不知道!”
察牧脸色顿时煞白,心口好像被人用重石狠狠地砸了一下,沉到谷底。
他连呼吸都忘了,好半晌才又急喘了一口气,瞪着眼睛拼命摇头。
“不……不可能!那就是个普通人!顶多是哪个大户人家想养些家丁,或是……或者是哪路山贼囤备一些武器,绝不会是晋王的私兵!那些铁器根本不足以养一支私兵!”
“现在不足以,以后呢?等晋王把你拖下了水,对你坦诚了身份,威胁你继续帮他们,你还能抽开身吗?你敢对朝廷告发他们,如实告知朝廷你曾给他们提供过铁器吗?”
“何况他们既然能找你买,你怎么不知道没找别人买过?我看也就是你才那么傻,零零散散给他们提供了那么多!到时候查出来你是占了大头的那个,你要怎么跟朝廷解释!”
察牧脸上血色全无,呼吸急促,好半晌才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知道买家就一定是晋王的人?”
李氏冷笑一声:“还记得前日宴会上险些被你欺辱的那个小药商吗?”
察牧一愣,似是想通了什么,声音发颤:“……他是谁?”
“京城顾氏的状元郎,镇国公府的侄女婿,都察院正四品佥都御史,朝廷此次派往凉州的钦差!”
一字一句,声如擂鼓,字字敲在察牧胸口,让他险些呕出一口血。
他就说那小药商怎么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书卷气,气度与旁人如此不同,原来……原来他根本就不是药商,而是个官员,还是个状元!
察牧眼前发黑,几欲晕死过去。
李氏站在一旁,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方才的心情,道:“顾夫人已经答应我,可以不为难我和孩子们。但是你……意图羞辱她的丈夫,别说是她,就是钦差自己,也不可能放过你。”
她没有把话说尽,但察牧明白她的意思。
他给顾君昊下了药,意图奸污他,事后再用生意上的好处堵他的嘴。
这是顾君昊自己亲身经历的,证据确凿,察牧百口莫辩。
何况他们既然用这种法子接近他,就说明早已知道他喜好男色,之前曾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过别人。
就算察家的铁器生意跟晋王无关,就冲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他也活不成了。
李氏退后两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夫妻一场,我会给你个体面的。”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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