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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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顾君昊差点被气成河豚, 阮芷曦笑弯了腰, 半晌才强压下笑意摆了摆手。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说着将他写的那份和离书拿了起来,正色道:“这样吧,这份和离书我先收着,若是哪天找到即便和离也可以不用回阮家的法子了, 我就立刻签字盖印, 从此咱们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如果找不到法子,我又暂时不能回到自己那边,那就只能先这样凑合着保持现状了,我也没办法, ”
“至于你的子嗣问题, 我刚才也想过了。你不用等到四十岁再纳妾,随时都可以, 我不会反对的。爹娘若问起就说是我同意的, 对外也可以说是因为我不能生才纳妾, 理由随便你编, 我都能接受。”
“国公府那边你不用操心, 我去解释就是了。将来等孩子生下来了可以记在我名下, 还算嫡出,你要是放心让我带呢,那我就带一带, 尽到嫡母应尽的责任。若不放心的话你就自己带, 或是养在爹娘身边也行, 我没任何意见。”
“当然,如果我能尽早回到自己的世界是最好的,这样等我一离开,阮氏估计要么死了,要么就变回原来的她,到时候你可以直接续弦,或是在想办法休妻另娶,那就能有真正的嫡子了。”
“可眼下我也不知要怎么离开这里,离开她的身体,所以只能尽量想出最合适的解决办法。你如果有更好的法子,也可以跟我商量,能答应的我都答应你,不能答应的……那就实在抱歉了。”
顾君昊许是没见过这种“有商有量”的妖怪,打量了她片刻,道:“你若真的找到回去你那边的法子了,就会立刻离开吗?”
“那是自然,我们那不知比你们这里好了多少倍,我有房有车有钱有颜还有高薪工作,谁愿意留在你们这‘原始社会’啊?”
从刚才起她口中就时不时冒出一些顾君昊听不懂的词汇,有些他大概能从前言后语里猜出个大概意思,有些猜不出来,皱着眉头听的一知半解。
但这并没有让他觉得恐慌烦闷,反而放心了一些。
阮芷曦说自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虽然也不排除她故意让他放松警惕的可能,但看她说的这么顺口,似乎不是作假。
他点点头道:“我暂时没有纳妾的打算,子嗣之事容后再议,你不要为了这个跑到我爹娘面前去说什么,让他们平添烦恼。”
“他们这些日子已经够心烦的了,我不想让他们再担心了。”
“好,”阮芷曦答应下来,“那等你什么时候想纳妾了再说。”
两人暂时达成了和平协议,虽然顾君昊明显还戒备着她,但起码不像之前那样针尖对麦芒,一定要把她赶走。
不管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妥协也好,还是真的暂时接受了也好,这对阮芷曦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把话说开之后顾君昊就又回到了书房,阮芷曦本以为她晚上会跟之前一样,就住在那了,谁知当晚顾君昊竟然回到了汀兰苑。
“你要住这里?”
下人走后阮芷曦诧异地问道。
明知她不是阮氏,甚至怀疑她是来历不明的“妖物”,竟然还要跟她同床共枕?
正纳闷,就见顾君昊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套干净的被褥,铺在了离床榻有些距离的地方,又把他自己的枕头从床上拿了过去,道:“我睡这。”
阮芷曦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由轻笑一声:“你怕我夜半三更趁着大家都睡熟的时候跑去害你爹娘,所以要在这守着我?”
顾君昊知道自己的想法瞒不住她,也没遮掩。
“我跟你不熟,没法知道你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几成是真的,总要防范一二。你既然说自己什么目的都没有,那想来也不怕我住在这里。”
“况且这本就是我的屋子,没道理我不能住吧?”
“当然可以,”阮芷曦道,“你想住就住,我无所谓,只要你睡得着就行。”
说完戏谑地笑了笑。
顾君昊没再理她,把枕头扔在了地铺上,和衣躺下,估摸着是觉得这样若是她夜半发狂,他方便及时爬起来逃走。
阮芷曦笑着熄了最后一盏灯,放下床幔,却在床幔即将垂落的时候又猛地把头探了出去,“哈”了一声。
顾君昊吓得一个激灵抱着被子弹坐而起,听到她咯咯的笑声之后才知道自己被戏弄了,不由错了错后槽牙。
房外的下人听到他的惊呼声,隔着门问了一句:“大少爷,少夫人,你们没事吧?”
顾君昊:“……没事。”
说完又重新躺了回去。
阮芷曦也缩回到床幔后,笑了一阵停下来,看着帐顶喃喃道:“我真的不是妖怪。”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小心翼翼地伪装成阮芷汐的样子,生怕让人察觉什么不对。
眼下这压在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被发现,紧张过后她反而轻松了几分,像是找到了一个树洞,再也不用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了。
顾君昊并没有回应她,她也不需要回应,说过之后便闭上了眼,沉沉睡去了。
…………………………
顾苍舟与周氏第二天一早得知顾君昊昨夜竟搬回了汀兰苑,均是吓了一跳,生怕他半夜发疯把阮芷曦真当个妖物给掐死了。
好在严妈妈说两人相安无事,并未发生什么冲突,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可他们还是想不明白,为何顾君昊昨天白日里才信誓旦旦说阮芷曦是个妖物,晚上就又跟她住到一起去了?
后来周氏试探着问了一下,顾君昊只说是自己也觉得先前可能是魔怔了,把梦和现实搞混了。
周氏半信半疑,但也不好强行让他再搬回书房,免得被阮芷曦察觉什么,只得让人勤盯着点汀兰苑,有什么动静就赶紧来叫他们。
一家人就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表面看上去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实际上却各怀心思,暗流涌动。
八月初八,顾君昊像往日一样去上朝,他离开后不久,一位客人出现在了顾家门口,竟是阮家久未回京的次子阮振堂。
阮振堂没带下人,自己拎着礼物来到了顾家,先去正院拜访了顾苍舟与周氏。
阮家上下就没什么能让周氏看上眼的人,唯有这个次子因为礼数周到,从没在顾家阴阳怪气地生过什么事端,所以她没那么讨厌。
“你不是与国公府的大公子二公子一起在边关吗?怎么回来的这样快?”
顾苍舟问道。
阮振堂今年十六,原本一直在国公府读书,但天资有限,苦读多年实在是没什么进益,去年便投笔从戎,不顾父母的反对去了边关,投靠在国公府长子阮振平麾下,从一名马前卒做起,今年刚刚升为百夫长。
文劭帝前些日子说要犒赏三军,边关肯定会有一批将领能借此机会回到京城,但怎么看也轮不到他才对。
何况那旨意也才刚颁下去半月不到,且不说送没送到边关,即便送到了,阮振堂也绝不可能回来的这么快。
经过一年历练的少年沉稳地坐在椅子上,回道:“战事其实早已结束了,我本是应该继续戍守边关才是,但大哥念在我年少,以前从没离开过家这么久,所以特准我回来探望家人。”
也就是说战事结束没多久他就已经启程了,算起来可能没比那带着捷报回京的信使晚几天,所以才会这么快抵达京城。
顾苍舟恍然地点了点头,知道他既然来了,肯定不单单是为了拜访他们夫妇俩,便将阮芷曦也叫了过来。
阮芷曦进门后先给顾苍舟和周氏请了安,这才转头看向阮振堂,笑道:“八弟何时回京的?我竟一点都不知道。”
阮振堂在她进屋时就已经站起了身,恭谨回道:“昨日才回来的,因回来的有些晚了,就没让人来叨扰大姐。”
昨晚回京,今日一早便来顾家拜访,显然是有事找她,还是急事。
顾苍舟夫妇心下了然,随便找了个借口说有些事要处理,让阮芷曦陪他去园子里走走,方便说话。
顾家的花园虽不比国公府大,但胜在精致,阮芷曦带阮振堂走到一处凉亭里,遣退了下人,这才道:“八弟这么急急忙忙地来找我所为何事?”
阮振堂抿了抿唇,两手不安地握着石桌上的茶杯,面色讪讪。
“其实……我是收到二妹妹的信才回来的。”
“二妹妹在信上说,大姐发卖了馨儿,爹娘为此很是不悦,还打了一架,爹更是在盛怒之下说出了要休妻的话。”
“她想来是对其中内情了解的并不清楚,说的颠三倒四的我看不太明白。”
“但我也知道,爹娘这么多年虽时常拌嘴,却从未动过手,若非发生了什么大事,爹也绝不会说要休妻。”
“我实在是担心的不行,就跟大哥求了恩典,准我回来一趟,还好回来后发现爹并未真的把娘休弃了。可他跟娘的关系也没有缓和,自从那日争吵过后就再没回过正院,一直宿在柳姨娘那里。”
“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大姐,究竟发生了什么,让爹娘生出这么大的嫌隙?”
阮芷曦看着眼前少年,道:“你为何不直接去问爹娘呢?”
阮振堂苦笑:“我放弃科考,擅自离京去往边关,爹至今没有消气,一年来连封信都没给我写过,我问他他也不会告诉我的。”
“至于娘……”
他说到这看了看阮芷曦,又把头低下。
“娘对大姐一直……一直不太亲近,从她口中说出的话难免偏颇,有失公允,问了也没什么用。”
“不亲近”已然是阮振堂能想出的最稳妥的词汇了,除此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词,能稍微美化一点曹氏对阮芷汐的态度。
他若不是曹氏的亲生儿子,八成就要直接说她“苛待”阮芷汐了。
阮振堂虽然是阮家的孩子,但他从小功课不好,阮劭安因此对他多有不满,动辄打骂。
后来镇国公看这孩子小小年纪身上总是伤痕累累,得知原委后便跟阮劭安提出不如让他住在国公府,这样的话他在功课上若有什么不解,也好让先生时时解惑。
阮劭安觉得这个主意挺好,曹氏也觉得这样既有助于阮振堂的课业,也能让他少受父亲的打骂,欣然答应下来。
故而阮振堂一年里有大半时间是在国公府度过的,回阮家的时候反倒少些。
可即便如此,他的功课长进的也十分有限,先生的头发都快秃了,也没能让他于科举一道有任何突破。
但相对而言,他跟阮氏和国公府的几位公子相处的时间就多了很多。
国公府上下都对阮氏宠爱有加,阮家人作为阮氏真正的亲人,对她却比外人还不如,这让阮振堂夹在中间很是尴尬。
他做不出苛待阮氏的事,但也不好意思跟她太亲近,每每想到自己爹娘妹妹对她的态度,就觉得她肯定不会喜欢自己的。
可是去年他离京的时候,就连向来心疼他的母亲都动了怒,不仅没给他准备行装,还将他这些年攒下的银两全都收了回去,说是让他自己去边关吃了苦,等知道日子难捱了也就回来了。
伯父伯母知道后倒是给了他不少银两,可他怎么好意思收?临走时候又偷偷塞回去了,打算就这么一路风餐露宿凑合过去,实在不行就把身上值钱的物件典当一两样,怎么也够撑到边关了。
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个他一直不大敢亲近的姐姐在城门口等着他,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到他手里,让他带着路上用。
阮振堂至今想起此事,仍旧觉得愧疚难当。
为自己那些年的小人之心,也为自己明知爹娘不对,却从来没有站出来维护过她。
若非这次爹娘之间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动了手还说出了休妻这样的话,他是说什么也不会为了阮家的事跑到她面前的。
阮芷曦知道这个少年跟阮家的其他人并不全然相同,阮氏对他也更亲近几分,便将能说的对他说了,比如阮劭安夫妇买通馨儿打探她日常的一举一动,馨儿家多出许多来历不明的银两等等。
至于这些银两到底从何而来,她只说托国公府去查了,但国公府没给她回信,可能是没查到。
“原来如此……”
阮振堂听完之后喃喃。
馨儿不过是个婢女而已,国公府若是想查,怎么会查不到?
如果查到了却没有说,那肯定就是不能说。
不能说,却又转头对阮劭安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那说明这件事肯定还是和阮家有关。
“难怪爹会跟娘闹成这样……”
他来问清此事本是想解决父母之间的矛盾,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除非他娘坦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要给馨儿那么多银子。
可曹氏想坦白都坦白不了,因为镇国公完全是因为馨儿暗中勾结宣平侯世子,而这个丫鬟又是他们塞到阮芷汐身边的迁怒他们而已。
阮振堂耷拉着肩膀,眉头紧锁,站起身对阮芷曦施了一礼,道:“我代爹娘……”
“不必了,”阮芷曦打断,“跟你无关,你不必代替他们给我道歉,你也代替不了。”
这些年一直苛待阮氏,给阮氏带来伤害的是阮劭安夫妇,阮振堂就算代替他们道了歉,又有什么用呢?
少年动作一顿,颓然地放下了手。
他今日这趟虽然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却也没什么用,最后徒劳无功地离开了,临走前给阮芷曦留下了一包安馨斋的松子糖。
安馨斋每日到点关门,他昨天回来的那么晚,这包糖应该是一大早特地跑去买的。
阮芷曦收下道了谢,当着他的面吃了一颗,少年脸上才终于露出些许笑容。
…………………………
顾君昊回家后听说阮振堂今日来了,面色一僵,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顾苍舟察觉他的不对,等周围没有旁人的时候小声道:“君昊,你刚才怎么了?是不是你梦里……阮家这位二少爷这次没有回来?”
顾君昊:“……”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顾苍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改口道:“没关系,咱们再看看,说不定皇后娘娘有孕这事能对上呢?”
顾君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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